將軍二十三 013 馬球大賽

    蘇太守生得不怎麼樣，一副標準的官爺臉，有點胖，四方臉，大額頭，髮際線略高，大鼻子大耳朵，倒是很有福相。且身為一方父母官，他這長相倒也挺實在的，至少看上去挺正氣，不會讓人感覺尖酸刻薄，只是容易會讓人覺得他是個糊塗官。

    但既能做蘇太守，又能做青衣門的蘇州總舵主揚州分舵主，決計不會是個糊塗的人。

    當然，他多少喜歡端端架子，喜歡被人拍拍馬屁。因此頭回和若狹見面的時候，可把若狹給膈應了一回，但好在是個知錯就改的人，第二回第三回和若狹見面可都是恭恭敬敬的。

    我們這回要說的人不是蘇太守，而是蘇太守家的大閨女。

    和所有父母官一樣，蘇太守娶了個頂頂嬌美的娘子，娘子又給他生了個小娘子，叫做蘇斂衣，這十六七年過去之後不負所望地長成了一個美人。江南女子的美在她身上體現得淋漓那個盡致啊，小小年紀就被眾人評為江南新一代第一美女，求親的人幾乎要踩爛蘇家的門檻。

    蘇小美人從小養在深閨，世界觀價值觀還沒有完全形成就碰上了這等事情，見世上所有人都眼巴巴地來喜歡自己，給自己送花送情書，那叫一個手足無措歡喜不已。又因著上頭有個非常疼愛自己的哥哥，以及一個極其寵溺自己的爹地，再加上一個溫柔美麗的娘親，日子過得無憂無慮，說是掌上明珠這是絕不為過的，就連深宮中的公主怕是都沒有這麼快活。

    因此會養成嬌蠻任性的性子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但畢竟是大小姐嘛，稍微任性一點也是能夠理解的，誰家小姐沒有一點小姐脾氣呢。

    況且還是足以稱得上江南第一美人的大小姐。

    蘇小美人天生麗質，不是她心高氣傲，這世上當真沒見過比自己美的人，因此當蘇小美人頭回見到唐沐的時候。小心肝馬上便砰砰地跳了起來。

    唐沐到底生了個什麼模樣，這個就不贅述了，從他幾次被人當做女子來輕薄這一點就能得出結論。唐沐見了這蘇小美人，先生客客氣氣地讚嘆了蘇小美人兩句。再加上那時候若狹還沒有來揚州，唐沐有求於蘇太守，對蘇太守那叫一個獻殷勤，天天往蘇太守府里跑，動輒給蘇小美人帶點東西。讓蘇小美人開心開心，也好在蘇太守面前給自己美言兩句。

    先不說唐沐這公子哥當年的風流史，他在上京可是個出了名的紈絝子弟，對女孩子家獻殷勤這種事情可謂是手到擒來，這種事情在他眼裡只是單單純純地獻殷勤而已，完全沒有別的意思。再者愛美之心人皆有之，看美人賞美景這都是人之常情，當真當真只是單純完成對美的追求。

    但有句話如何說得，無心插柳柳成蔭，唐沐無心。蘇小美人卻有情。

    蘇小美人被寵溺慣了，久了便產生一種想法，就是全天下的人見了自己都該喜歡自己，不喜歡自己那才是沒道理的事情。

    唐沐幾次和自己見面都眼巴巴地湊到自己面前來，蘇小美人自然而然便將唐沐給當做了愛慕者之一。蘇蘇小美人一開始還有些端架子，到後來被唐沐那張舌燦蓮花的嘴哄了兩回，竟也願意喊他為沐哥哥，歡歡喜喜地跟在他身後當跟屁蟲。

    況且蘇太守對她和唐沐之間的交往也是默許的，雖偶爾會說說她，讓她別對唐沐動心。但蘇小美人一發脾氣，她老爹就什麼都不說了，哪裡捨得和蘇小美人較真。畢竟不管怎麼說，唐沐是皇帝。要是能得了唐沐的喜歡，進宮做妃子也是好事情，縱然這愛女成痴的蘇太守是萬般捨不得。

    這事情本來也都還沒什麼，可事情壞就壞在若狹來了之後，唐沐便再不需要向蘇太守獻殷勤，改而每天往楓林莊跑了。

    唐沐無心。沒覺得自己有哪裡對不住蘇小美人的，但蘇小美人可不這麼想啊，一天到晚除了打扮自己看看書繡繡花，剩下的時間都在數著唐沐有幾天沒來看她了。

    蘇小美人架子端得高，一開始還不屑打聽唐沐去了哪兒，為什麼不來看她，心中有怨氣也只埋在心底自己擔著。

    後來是越來越委屈，終於忍不住了默默地哭了起來。蘇小美人的貼身丫鬟看不過去，便擅自跑去查了查這事情，知道唐沐最近一直都往楓林莊跑，去見一個叫傅若狹的女人。楓林莊的僕人恰好對若狹有些意見，因此也就沒有明說若狹是段君蘭的女人。

    蘇小美人登時就氣得要炸了，心頭只有一個想法，卻不是怪唐沐「移情別戀」，而是怪這個叫做傅若狹的女人勾引了自己的沐哥哥。

    哭了又哭，哭了又哭，哪裡會甘心。

    咬咬牙跑到蘇太守面前去鬧，說自己要見唐沐，要蘇太守將唐沐給照過來。

    蘇太守惆悵了，那廝可是皇帝，讓他把皇帝叫過來？不要命了？

    蘇太守不願意，蘇小美人就掐准他命脈哭給他看，終於哭得蘇太守沒法子，腦筋轉了轉，道：「衣衣，要不這樣罷，過幾天就是中秋節了，剛好今年這些官紳打算舉辦一個中秋大會，到時候我將你沐哥哥給請過來，這樣你們就可以見面啦，也不會惹來閒話，也不會唐突了你沐哥哥。」

    蘇小美人樂了，當即點頭同意，想了想，又補上一句：「那你一併叫上傅若狹罷。」說罷便頭也不會地跑了，準備回房好好打扮自己，爭取將中秋大會上所有人都給比下去。

    留下蘇太守在原地撓頭，自家閨女什麼時候認識傅若狹的？？

    中秋大會很快就來了，今年的中秋大會別開生面，比往年都要來得盛大，其中緣由大家自然是心照不宣，為了配合這位任性的小皇帝讓他玩個盡興。

    皇上什麼陣仗，什麼場面不曾見過，要讓皇上對這年中大會眼前一亮，著實也是個不小的問題。

    蘇太守和一大幫子官紳委實考量了很久，在大會在河岸邊尋了一處開闊的地兒，搭建了一個極大的舞台以及觀賞台。各色吹拉彈唱的節目表排了整整一天也不得空閒，每一個時辰，必然安排一個小高潮來維持熱鬧喜氣的氛圍，這倒是吸引了不少的百姓走街串巷來看熱鬧。整個揚州城的上空都漂浮著節日的香草氣息。

    好吃的好喝的，自然是不能少了的，好玩的好看的，妥妥的要安排上。

    不論皇上喜不喜歡熱鬧，這場面是必須不能落下的。

    十里花街家家戶戶張燈結彩。一整日也沒鬧停歇，蘇太守請來了京城的戲班子準備在這碼頭唱上一整天。傍晚時分，更是有揚州第一花魁率領整個揚州的漂亮姑娘來輪番表演。你問中秋的本意是幹嘛的？誰管他呢，皇上開心就好。

    其中還有一項節目就是各家公子間的射獵遊戲，只是這次不好外出，便乾脆在城內舉辦了一個馬球大賽。參與其中的都是些揚州城有名的青年才俊，一來熱鬧盡興，二來贏家正好能在各家望族面前出出風頭，這個環節也是最受閨中小姐們喜歡的。

    蘇小美人眼巴巴等啊等，果然。在最顯眼的地方找到了唐沐。但小美人私心以為自己是和唐沐有眼緣，所以才能在茫茫人群中一眼看到唐沐。

    這當真是天定良緣啊！

    正要高聲喚一聲沐哥哥，卻馬上注意到場合不對，自己是個千金大小姐，這四周有多少人都在注意著自己呢！遂將話給咽回了肚子，緩緩起身，慢慢地向唐沐的方向走去。

    正要走到唐沐身邊的時候，卻忽然聽得遠處有人高聲喚了句：「小沐！」

    唐沐應聲回頭看去，見來人正是若狹，因為個頭不高淹沒在了後排的茫茫人群之中。踮著腳往這邊張望著。唐沐勾著嘴角笑了起來：「阿胡，你快去幫幫她。」

    阿胡不等唐沐開口便已經過去了，他和若狹的交情可比唐沐要鐵，這種事情自然不用唐沐吩咐。阿胡這兩年長高了許多。前幾年還比若狹矮半個頭，現在一瞧，若狹竟然才到他的肩膀，要知道若狹在女子之中已經算是很高的了。

    阿胡長臂一撈，就輕輕鬆鬆地將若狹拎了過來，而後不費力氣地往唐沐的方向走去。人群自動讓出一條道來。前排多是世家公子之間的位置，倒也不擁擠，若狹一得空便連忙跑到了唐沐身邊，一把扯住他的臂膀，費勁地喘著氣：「你說要好玩的我才過來的，小豆包一直不肯睡，我哄了好久哩。」

    唐沐貼心地幫她順順氣：「段君蘭呢？」

    「他啊，他不喜歡湊熱鬧，沒有過來。」若狹理順了氣，往前走了兩步，毫不客氣地一屁股坐在唐沐方才坐的位置上。

    唐沐見怪不怪，對旁邊撐傘的丫鬟道一句：「你過來一些，莫要讓她曬著了，謝謝。」說罷，揚起一個燦爛的笑臉，貨真價實童叟無欺，小丫鬟馬上面紅耳赤，就算要她撐上整整一天也是願意的。

    這一幕落在蘇小美人眼裡可將她看得傻眼了，又是委屈又是憤怒又是心酸，總之各種各樣的心思湧上心懷，一言難盡，而且這還都是她之前不曾經歷過的。扯了扯身旁小丫鬟的衣服，問她：「這個不會就是傅若狹罷？」

    小丫鬟連連點頭，蘇小美人登時又要生氣，忽而卻又鬆了一口氣。

    長得這麼丑，不足為患。

    天知道若狹這小模樣足以算得上中等偏上了，且她的長相英氣，穿上男裝更是風流俊俏得不像話，今日卻不想今日被人說長得醜，要是教本人知道了，怕是這輩子都不願再穿女裝了......

    話題跑遠了，蘇小美人本來還將若狹當情敵，見了面之後卻覺得完全不是自己的對手，自己找個機會好好見一見唐沐，想必唐沐肯定會忘了若狹一心喜歡自己的。蘇小美人這點自信還是的，別問她為什麼有自信，有臉有錢，已經足夠了。

    於是便又回了自己的座位，打算找個合適的時機，倒也不敢放鬆對這邊的觀察。

    卻見唐沐和若狹的關係何止一般般的親密，簡直親密無間。

    「她竟敢喝沐哥哥喝過的茶水！」蘇小美人手裡的葡萄落了地。

    「她竟敢捏沐哥哥的臉！」蘇小美人愣是在桔子上頭掐出一個指痕。

    「她簡直可惡......」聲音越發地低啞。

    那兩人互相打鬧著，忽然又見得一人加入其中，一身白衣裝束，樣貌倒也尚可入眼，而後三人相互交談著，倒拘謹了不少。

    這些蘇小美人都已經無心觀看了，她覺得自己內心燒起了滔天怒火，那個醜女人竟然敢明目張胆地搶她的沐哥哥，不可饒恕！！

    正欲氣勢洶洶地走過去帶走唐沐，這時候高台上的司儀卻道今日馬球大賽開始，報名者可直接進場。

    這馬球大賽雖然沒有規定女子不能參加，但一直都只有男子參加，江南女子多是柔柔弱弱的，甚少在這種粗野的運動上面和男子一較高下。

    司儀的話音方才落下，便有許多躍躍欲試的世家子弟們站了起來。蘇小美人正擔心著唐沐會不會一時興起也跑去參見，卻見唐沐身旁的傅若狹咧嘴笑了，而後一挑眉頭，伸手扶住身後的欄杆，腳尖點地，凌空翻身往後一躍，竟從三尺高的高台上就這麼直接跳了下去！！

    一時間起了不小的轟動，許多人鼓起了掌，有備而來的公子哥們覺得自己風頭被搶了，臉黑了黑，有人便也乾脆從高台上直接躍了下去。

    若狹在底下仰著腦袋看著上頭：「小沐，阿胡，快下來，呆在上頭有什麼好玩的，無趣死了，你們好久沒有活動筋骨了罷，快來比比，定要讓你們兩個拜到在我腳下，哈哈！」

    ——竟有些帥氣。

    咳咳，蘇小美人抿了抿唇，她收回剛剛的話。

    簡直粗魯！(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