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祁答應了,她要子嗣,他給。
司徒紅豆訝異於他的乾脆,心底本還慫了一口氣,結果當晚發生的事情卻讓她決心這輩子都要恨著皇祁——皇祁竟然將他的皇叔送到了她房裡。
皇雲翼,四十五歲,喪偶,瘸腿。
起先她還以為皇祁在羞辱她,後來才發現皇祁居然是認真的,他說:你不是要一個孩子麼,我答應你了呀。
只要是皇室血統都沒問題的。沒人會知道這件事情......就算有人知道了,也沒人敢將這種事情傳揚出去的......
司徒紅豆那是第一次見到皇祁一臉陰翳地笑著,用低啞的嗓音說著讓人崩潰的話語,她那時候只有一個想法,皇祁是個瘋子!這個瘋子居然成了一國之主,天下都該瘋了罷!!
妙妙聽到這裡的時候,整個人入墜冰窖,身子一晃,差點要摔倒在地上。
皇祁居然做這種事情!皇祁居然......!
司徒紅豆聳了聳肩,不意外地在妙妙臉上看到自己預料中的表情,她深吸一口氣,臉上竟然又揚起了笑臉,就好像那段故事中的主人公並不是她,她道:「沈妙妙,收起你臉上假惺惺的表情,我不需要同情,不管怎麼說,他也沒有食言,我確實得到了一個孩子......只不過我現在有點不滿足,我還愛上了孩子他父親。」
妙妙更覺吃驚——皇祁那個喪偶瘸腿的皇叔?!
司徒紅豆今天每一句話都能給妙妙帶來不下的衝擊,她木木地看著司徒紅豆,重複著她方才的話語:「您愛上了那位皇叔?」
司徒紅豆坦坦蕩蕩地笑了:「沒錯,這大概是唯一能讓我減輕對皇祁恨意的一點了,只不過我終究是不甘心啊,為什麼我的人生要被他弄得這麼一塌糊塗,如果沒有他,我就不會進宮做皇后,如果沒有他,我可能會普普通通地嫁給一個尋常人。過尋常日子。更甚者,如果我遇到了皇雲翼,我還能像個正常女子一樣和他在一起,而不用背上偷情的罵名。他沒做到身為夫婿的任何一點。我為什麼要遵循三從四德做他的皇后?沈妙妙,你說說,我說的可對?」
司徒紅豆雖然面上一副無所謂的模樣,但句句都離不開恨意,很明顯她被皇祁傷害得太深了。
妙妙心頭泛著涼意。竟覺得她口中的皇祁並不是自己所認識的那個皇祁。
她認識的皇祁怎麼可能做這種事情呢?那個白面書生一向善良,笑容文靜,雖然後來她也知道了自己看低了他,他心中多的是彎彎繞繞,但他一向謹守禮節,從不曾做過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
皇祁,那個溫柔的皇祁,那個常常被她捉弄,也會無所謂地笑笑,然後揉亂她的頭髮的皇祁......
一切都變得好陌生。
「沈妙妙。你說這事與你可有關係無?」司徒紅豆仿佛不曾察覺到她的顫抖,笑著問道。
妙妙呆呆地抬眼看著她,心思亂成了一團麻。她現在已經什麼都不能想了,只覺得自己猶如深處寒窖,自己迫切地需要找個地方安安穩穩地睡一覺,或許醒來之後就什麼事情都變好了。
「沈妙妙,你不敢回答我的問題了麼?司徒紅豆表情淡定,眉眼也溫和了下來。
她倒真心是個樂觀的女子,至少還能笑著談論這些事情,縱然唐沐將她的人格尊嚴完全丟在地上踐踏。她還是照樣精神奕奕地面對著生活,尋求希望,身子她還能毫不掩飾地大聲說出她喜歡上了皇祁的那個皇叔。
司徒紅豆突然又笑了,只是這次最近再沒有方才的嘲諷和冷漠。她放慢了語氣,輕聲道:「沈妙妙,你不用多想,如果是因為我被這樣對待,讓你覺得皇祁對我實在可惡的話,其實你應該也能夠想到皇祁之所以會這麼做。正是因為他心裡還惦記著你呀。」
「鬼知道這個皇帝這麼痴情,竟然會為了你守身如玉,若是傳揚出去,當真要成為天下人的笑柄。你可不要小瞧我,我雖然認識的人不多,但我怎麼說也有一個做太后的姑媽,也在後宮呆了一陣子,宮斗那些事兒我也了解了七八分,想要對付一個人就算不能將對方徹底弄垮,至少將他的名聲弄臭我還是能做到的,但是我不會這麼做。」她深吸一口氣:「皇雲翼對我說,要我凡事往好的一面去想,如果沒有皇祁這樣子做了,我和他也不可能有機會相遇相知,所以我雖然恨皇祁,我也不會對皇祁做什麼......」
她見妙妙聽她說了這麼多,還是一副呆呆愣愣的模樣,不禁皺起了眉頭:「沈妙妙,你老老實實告訴我,你到底還對皇祁有沒有歡喜之情?」
她質問道,步步緊逼,眼神銳利,好像只要妙妙一張嘴,她就能馬上辨別出妙妙說的是真話還是假話。
妙妙的話語終究還是堵在了喉嚨口,咽了回去......司徒紅豆口中的皇祁是她所陌生的,她要考慮的事情太多太多了,今時不同往日,她不能所有事情都憑著自己心情來,特別是關於皇祁的事情,她不想被司徒紅豆牽著鼻子走。
就好像,被人抓住了把柄。
司徒紅豆等得不耐煩了:「沈妙妙,我和你說了這麼多,你還是不肯對我吐露事實麼?你難道就不想和皇祁在一起?」
妙妙無言地嘆一口氣,她想要告訴她,現實並不是故事,大灰狼和小白兔之間並沒有那麼簡單,單單就從兩個人身份上來講,他是皇帝,她寧願記著他這個身份,然後叮囑自己千萬千萬要遠離他——京城對她來說是個禁區,這輩子都不想要再去的地方,皇宮亦是如此。
於是妙妙搖了搖頭:「皇后娘娘多慮了,民女現在只是秦淮的一個商人,不想要考慮那麼複雜的事情。況且我一向信佛,緣分天註定,該來的總會來的,無需強求。」表情呆呆愣愣,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模樣。看得司徒紅豆恨不能將她拎起來捯飭兩下,看看能不能敲碎她的牙齒得來她的一句真話。
司徒紅豆瞪她一眼,眼中帶著顯而易見的鄙視:「我這回來可算是百來了,沈妙妙。我對你太失望了,如果你們兩個之間真是已經沒有什麼了,或者你已經對皇祁完全斷了念想,那麼我自然沒有異樣,可你們兩個分明心裡都裝著對方。還這麼一直僵著,橫著,讓人看著干著急。我可沒有在擔心你們的事情,我來這裡的本意是想要勸和你和皇祁,我好擺脫現在這個尷尬的身份,和皇雲翼在一起。他雖然是個瘸子,但他值得我喜歡,我也喜歡他,我覺得喜歡上了就該這麼坦坦蕩蕩地說出來。」
妙妙機械地點了點頭,沒有反對亦沒有應和。一副油鹽不進地模樣。
司徒紅豆惋惜地嘆口氣,知道自己怕是不能改變她的心意了,本來自己連對策都想好了,可惜這人不肯配合,當真氣煞人也。
就在司徒紅豆以為妙妙打算就這麼和她一直耗著的時候,妙妙突然張了張嘴,問道:「要是我願意,你想要做什麼呢?」
司徒紅豆以為她終於鬆口了,忙給她解釋:「我不知道你肚裡那個孩子是不是皇祁的,不管怎麼說。你只要一口咬定你懷的是他的孩子,太后那關我會幫你過了的。要是你害怕自己的身份讓皇祁尷尬,京城裡頭那些人會說閒話,皇雲翼在這方面倒是可以幫忙。她可以給你塑造一個新的身份,用新的身份新的名字進入皇宮。」
倒還真是連對策都想好了,想必這兩條對策都沒能用上,司徒紅豆沮喪得不行罷。
妙妙笑著搖搖頭,面上總算有了表情:「首先,太后那關可是最大的難關之一。除了太后還有滿朝文武百官,還有沈家人絕對不會答應。其次,我不能改姓......」
「咦?為什麼,你不是都離開沈家了麼?」司徒紅豆疑惑道。
妙妙點點頭:「你哥哥若是打聽過我的事情,那你應該也知道我嫁給溫二的原因罷,溫二和沈家奶奶連成一氣,用我母親的屍骨來做威脅。雖然被沈家驅逐出來了,但我只要還姓沈,我就還是我父親的女兒,將來還是能回去祭拜一下母親的。若是連這點都放棄了,我......」她頓了頓,終於還是沒有將後面的話給說出口,但那副哀莫大於心死的表情便是任何人看了都能猜測出她要說什麼。
各人俱有各人的難處,兩人的談判到底還是失敗了。
一桌的酒菜都失了胃口,兩個女人相看無言,心頭都堵得厲害。
司徒紅豆實在坐不住了,正要起身離開,妙妙見她有所動作,便也收拾了自己的情緒,要起身送一送她。
不管司徒紅豆做了什麼,她現在畢竟是皇后的身份,只要她一日是皇后,她沈妙妙就該對她客客氣氣才是。
忽然樓梯上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驚得兩人俱是一愣。妙妙起先還以為是跑堂過來了,正以為發生了什麼事情,結果待那人推門進來,頓時驚訝地張大了嘴巴——來人竟是溫二。
司徒紅豆的臉色馬上就變了,很明顯她是認識溫二的。許是之前官紳見面會上見過的罷,總之她一看到溫言站在妙妙身後,她的表情頓時一變,其中多了幾分探究,亦多了幾分瞭然於心的曖昧和責怪。
溫言上來就先行了個大禮,見兩人之間的氛圍似乎並沒有自己想得那麼糟糕,倒也放心了下來。
司徒紅豆瞟他一眼:「朝華公子對妙妙倒是關心得很。」
溫二坦坦蕩蕩地作揖:「溫二傾心仰慕著妙妙,這是天下皆知的事情,皇后娘娘莫要拿這事情尋我開心了。」他嘴角勾著笑意,眼神溫柔。
饒是再鐵石心腸的人在他面前都說不出狠話來,司徒紅豆也不再與他多言,只是路過妙妙身旁的時候,卻冷冷到了一聲:「不用送。」而後湊近妙妙耳畔,低聲道:「沈妙妙,我一向看人很準,可我這回似乎看走眼了,你和皇祁之間的事情果然沒有那麼簡單......難道你和溫二成親並因此也愛上了他?呵呵,你倒是個難得的,我司徒紅豆自愧不如。」
妙妙低眉頷首,只輕輕地嗯了一聲,不想讓溫二聽到這話,也無意和司徒紅豆起爭執。
司徒紅豆終於還是離開了,一步一步走下樓梯,腳步聲離開好久,妙妙才換了個姿勢,覺得全身都難受不已。
唔......腰好酸。
身旁忽然傳來一聲輕笑,幾乎不等她詢問,溫二便笑著道:「我剛才的時候便覺得妙妙的動作太僵硬了,正要說你肯定要腰酸背痛,沒想到還真叫我一語中的。」
妙妙不好意思地笑笑:「皇后娘娘被我氣走了,下回應該不回來了。」
他促狹地看著她,幽幽地嘆一口氣:「沈妙妙你倒是厲害得很,我接到了小廝的報信,還以為你碰到了什麼大麻煩,過來一瞧,沒想到是皇后娘娘。正想著她是不是為難你了,沒想到你居然還能和她談笑風生,倒顯得我白操心了。」
妙妙疑惑:「哦?小廝通風報信?」
溫二笑了,眼中隱隱有幾分得意:「是呀,是你自己酒樓裡頭養著的人勒。」
妙妙一愣,第一反應便以為是情兒,畢竟以前情兒類似的事情可沒少做,但今天可是要他親自給皇后娘娘燒菜,應該不會是他。便一臉好奇地看著他,追問道:「你快與我說說,你竟然又收買了我的人,你不說我可就要自己去徹查了。」
溫二表情不便,也不接受妙妙的威脅:「不可說,不可說,妙妙......這不挺好,我剛才與皇后娘娘說的話可不是說假的,我既然傾心於你,你就讓我找一個方法關心你罷。」(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