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桑覺得可笑,若真是禿鷲也就算了,被派來收拾他的竟然只是只肥碩的灰老鼠,這樣看來,那人還真沒將他看在眼裡。
嘴角溢出一聲嗤笑,自己竟然落到被一隻老鼠窮追不捨的田地!
懊惱屈辱憤怒的情緒爆發,莫桑咬緊牙關,回眸怒瞪著那醜陋怪異的大老鼠,厲聲喝道:「若是再跟著我便將你殺死!死無葬身之地!」
也不知那大老鼠聽懂了沒有,歪著脖子繼續用暴凸出來的眼睛打量他,露出一口黑牙,黑色的黏液一滴一滴砸落在地上,冒出絲絲白眼,看著便讓人覺得噁心不已。
忽然,這大老鼠的眼眶漸漸變紅,緊接著大老鼠發出一聲尖銳刺耳的「吱」叫聲,繼而猛地向莫桑直衝而來,速度極快!
莫桑身子不利索躲避不開,心中是明白的,既然是作為致命一擊的武器,他要是被這老鼠咬上一口,毒液絕對會讓他直接斃命!
一邊想著,一邊暗暗運氣,打算用最後一絲精氣直接將那老鼠給開膛破肚,在它咬到自己之前。
就在這時候,眼前忽然有一陣電光閃過,只是一瞬便不見了蹤影,緊接著不遠處傳來一聲沉悶的聲音,以及那大老鼠撕心裂肺的掙扎吼叫聲。莫桑正要抬眼看去,可迎面飛來一團黑色的不明物體直擊面龐,莫桑忙雙手交叉護在胸前,用手肘護住了自己的臉。
不一會兒那撕心裂肺的嘶吼聲慢慢地落了下去,四周總算是清淨了下來。
莫桑驚愕地睜開眼睛,只見那方才還飛快地向他撲來的大老鼠,不知何時遠遠地倒在地上,一支削尖了的竹子生生從他的心口處穿過,將它扎在了地上動彈不得。忽而,竹子猛然爆裂開來,竟將那污穢的身體也給炸得四分五裂,黑綠色的粘稠血液濺了一地,黑色的濃煙揮散在了空氣中。莫桑不由自主屏住了呼吸。只一會兒,屍體便再看不出來原本的模樣,只留下一灘腥臭的墨色,以及難聞的氣味。
現在想來。方才向自己飛來的那一團黑色的,應是竹子刺入老鼠體內的時候飛濺出來的罷。
抬起手肘瞧了瞧,果真在袖擺上發現一團黑色的污點,腥臭難擋,更讓人震驚的是。這黏液漸漸地將衣服給腐蝕出了一個洞!這黏液要是落在人的皮膚上,豈不是更不堪設想!
對了,莫桑終於後知後覺地想起他這是被人給救了。
身後傳來一聲輕笑,不輕不重,是個女子的聲音!
莫桑循著聲音傳來方向回頭看去,只見自己身後不知何時站著一宋姑娘,臨風而立,白色的衣裙在風中翻飛,女子緊抿著薄唇,對上那雙熟悉的眼。女子嘴角一勾,神采飛揚,笑道:「莫桑呀,你也會有今天?」
呀,竟然是她救了他!
莫桑眯了眯眼,忍住身上的疼痛感,轉身向那救了他命的人道謝:「多謝宋姑娘救命之恩。」
那宋姑娘聽完了之後竟皺了皺眉,似是在考慮著什麼:「莫桑,你快死了麼?居然也會和我道謝?」
聞言,莫桑慘白的臉愣是黑了幾分。卻只道:「多虧了宋姑娘相救,在下不會這麼快死的。」說罷,左右瞧了瞧,在不遠處的樹底下看見一根樹枝。便費勁地往那邊挪動了過去,並不打算和這位宋姑娘敘敘舊,多做閒聊。
宋姑娘顯然也有些出乎預料,很快她便覺得不快起來,覺得自己被對方給忽視了。正要發一發脾氣,但見他滿頭大汗。步伐蹣跚的模樣,她倒也實在生不起氣來。照她的經驗看來,他現在急需療傷,不然恐怕也活不了多久了,也難怪他急著往城裡趕路,耽擱的越久,他體內的毒越難消除。
「你這麼能抗呀......你其實可以向我求助呀。」宋姑娘幽幽道,聲音中顯然帶著幾分得意。
卻不料莫桑權當沒有聽見,繼續拄著拐子沿著河岸往前走去,但因為動作幅度太大,結果身上的傷口又給扯裂了。流出的血液竟是濃稠的紅黑色,看著便讓人感覺毛骨悚然。
那宋姑娘無聲地嘆了口氣,怕是也明白莫桑就是這麼愛死撐的性子,視線往他那觸目驚心的背上划過,又看向身後那一灘烏黑的粘液,不寒而慄。
忽而想起了什麼,她轉身對著那一癱不成形的黏液抱怨起來:「難為小爺我等到了這麼一個英雄救美,大顯身手的好機會,卻被你這精怪給弄髒了衣裳,灰飛煙滅簡直便宜了你!敢動小爺的人......」
聲音不輕不重,莫桑聽得清清楚楚。
宋姑娘一邊嘀咕著一邊彆扭地去扯自己的衣裳,眉頭緊擰,漂亮的五官皺成了一團,大傷腦筋,最後乾脆用力一扯,將那塊染上了黑色粘液的布給扯了下來,身上沒有了污垢,女子終於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處理好衣裳之後,宋姑娘不知從哪裡撿來一根小棍子,蹲在那污血旁邊,將那污血旁邊的砂石撥來撥去,蓋住了這一團烏黑的顏色。
口中喃喃自語:「你死就死罷,可你這血卻是劇毒的,我先將你處理了,除了你之外我還要去收拾那人的爛攤子哩。他的血也帶著一定的毒素,這一路走過去,可要將花花草草全部殺死,這還算輕的,萬一跌在了河水中,可不得將全城的人都給一併殺死呀......」
聲音不輕不重,莫桑再次一字不落地聽了去。
終於莫桑停下了腳步,神色複雜地回頭看著宋姑娘,他現在虛弱得不行,整個人全憑一口精氣在支撐著,眼睛都快要睜不開了。好在神智倒是清楚的,他心中百轉千回,思緒萬千,從沒想到自己會被面前這個人給救了!從沒想過。
他自然是認識這人的......
或者該說兩人之間還有過一段孽緣,自己經歷會淪落到她手上也是自己的報應罷。
果真,女子嗤笑:「莫桑,你還站得起來麼,要不要我抱抱你呀?」
莫桑嘴角一抽,下意識地抓起手邊的拐子向女子丟了過去。可惜他身上沒什麼力氣,棍子才被跑出去半米遠就落在了地上。而後順著坡地一路往下滾了去,落在了河裡,隨著流水漂走了。
就算他還有力氣將棍子扎向女子,女子也是能輕輕鬆鬆避開的。反倒是他手裡沒了棍子,再沒力氣支撐自己,頓時兩腿一軟,就這麼摔在了地上,暈了過去。
宋姑娘無奈地搖搖頭。失笑,走到他身旁蹲了下來,看著那神色疲倦的面龐,嘆息道:「你就是料定我不會對你坐視不管,才會暈倒得這麼理所當然吧,你就不能稍微示弱一下,說自己現在需要我幫助麼?又不是多麼丟臉的事情......」
嘴裡雖然囉嗦著,到底還是伸手抓住了男子的手,順勢架住了他的胳肢窩,將他提起來抗在了背上。
「嘖、還真是重的可以。」女子憋著一口氣。聲音低沉,努力隱忍著巨大的重量。
「混蛋,就不能稍微輕一點麼,這麼重你還不如死在河邊算了,也就只有我這麼好會救你罷......說起來你居然會跑到容王府,不會又是你師姐唆使你的罷,你還真是聽話的可以,她說什麼就什麼,你要是死在容王府里她都不會幫你收屍的,也就你這麼傻缺......」女子一邊碎碎念。一邊費勁地背著男子往前走。
一步一個腳印,一步一個深坑,踩在河畔鬆軟的土地上格外刺眼。
對了,還沒說宋姑娘的身份呢。飛鷹堡的三小姐宋千秋。這飛鷹堡和青衣門做的事情,實際上是差不多的,也是專門收集情報,且暗地裡養著一批賞金殺手接殺人單子,明面上是北方這一塊礦石生意的大家。
青衣門當年還是個小門派的時候,曾和飛鷹堡有過些矛盾。莫桑也就是在那時候認識宋千秋的。
兩人之間一直都是競爭對手的關係,每每相遇,要麼是因著同一任務,要麼就是懸賞殺人奪寶,要麼就是唇槍舌戰,從來就沒有關係好的時候。卻不料今日她竟然會在這種緊要關頭出手救了他!
莫桑的警覺性一直很高,即使身上已經沒力氣了,但稍有一點力量,他便硬是逼著自己醒了過來。
——在陌生的地方躺下睡著,這是極危險的時候,或許睡夢中就要被人給割去了腦袋。
可當莫桑睜開眼睛卻發現自己並沒有躺在冷冰冰的土地上,而是被然背在背上走著,饒是莫桑一向冷靜,第一次覺得不值該如何開口才好。
「你......為什麼救我?」莫桑虛弱道,他實在想不明白這女人為何會救他,兩人非親非故,且一直都是對手吶。
宋千秋心底無聲地舒了口氣,既然還能醒來,看樣子還是有救的,這男人的意志力不是一般人能夠想像的,他只要咬咬牙,一定能堅持下去的。但他問的這個問題卻有些難住她了,她想了想,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該如何開口解釋,或者應該說她救他......需要理由麼?
畢竟兩人也算認識很久了呀,雖然是競爭對手,且任務相衝的時候,為了保證任務能夠完成,可能還需要殺了對方才能完事哩。
宋千秋張了張嘴,想說這是因為自己心地善良,但話到了嘴邊便是連自己都覺得可笑,殺人不眨眼的人怎麼可能會心地善意,她連自己都騙不過,別人怎麼可能會相信,這個藉口當真蠢的不能再蠢了。
忽然,腦海中精光一閃,宋千秋終於想起了什麼:「我才不是為了救你而救你,我是為了你的腦袋,你自己也該知道你的腦袋值多少錢吧。」
青衣門堂堂左護法,一顆腦袋二十萬兩黃金,普通人別說一輩子沒見過這麼多錢了,就是話也一輩子花不完哩。
這個藉口倒是再合適不過,莫桑稍稍掙扎了一下,宋千秋以為他要逃跑,急了,忙道:「你別跑呀,我知道你身上有任務罷,你先將傷給治好,任務給解決了,到時候你自己回來把腦袋交給我就成。」
莫桑果然不動了,他靜了靜,似乎在考慮怎麼回答才好:「我沒想逃,你太瘦了,渾身都是骨頭,硌得我不舒服。」
宋千秋怒了,正欲將他往地上一丟,莫桑忙轉移話題:「況且,你當真放心讓我離開,你有怎麼能確定我養好傷之後還會回來?我一向覺得我的命還是挺重要的,所以我自己都不保證我自己會不會回來哦。「
他渾身疼得麻木,一點力氣都使不上,只能拼命說話轉移自己的注意力,以免自己一閉眼就這麼睡了去。
原以為宋千秋這時候肯定會說,「那就不放你走,直接提著你的腦袋去見容王」之類的,卻不料宋千秋道:「真要不會來那就不會來罷,也是我自己做的決定,反悔也反悔不了了嘛,大不了下次再努力抓住你就是了......你的腦袋,現在可是我最大的目標了。」她一邊說,一邊輕輕笑了笑,但聲音聽上去明顯很吃力。
他的體重幾乎是她的兩倍,要她一個女子背著他走這麼遠的路,當真是難為她了。
「我們先在這裡停一下罷,再往前走走就到了,所以你再堅持一下。」宋千秋在河畔停了下來,慢慢地將他放到地上,舒了口氣,她確實是累極了,滿頭大汗。
可將他放下之後她卻又覺得不對勁,他一接觸到地面上,一躺下就一副要入睡的模樣,這可如何是好。宋千秋拍了拍他的臉,道:「嘿,別睡呀。」
莫桑將眼睛睜開一條縫覷著她,點了點頭,只是沒過片刻,他的眼神又開始渙散起來,一副隨時要昏厥過去的模樣。
「糟糕,他撐不下去了。」宋千秋皺眉,再顧不上休息,再次起身將莫桑背到了背上,緊咬牙關背著莫桑繼續前行。(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