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是最後才走的,他在邁出門口的那一刻停了下來,回頭看向段君蘭,遲疑了一番最終還是忍不住問出了心底的疑惑:「管事,這小娃娃不會是你的親生兒子罷......?」
段君蘭聞言瞟了他一眼,卻也不直接回答,一邊整理著衣裳,一邊道:「何出此言?」
「因為啊我覺得,就算你再喜歡那個傅門主,也不能寬宏大量到替她帶孩子呀。我思來想去很久,如果這種情況放在我身上的話,那就只有一個可能——這個孩子是我的。且我記得傅門主之前失憶過,到現在還有些事情記不起來,再加上傅家人從來都不說這個孩子是誰的,說不定不是不肯說,而是他們自己也不清楚孩子的父親是誰。」小白掰著手指,有幾分洋洋得意,一點一點說給段君蘭聽。
「管事的,我小白說幾句真心話,雖然你這人表面上看著斯文儒雅,但你的心底卻又是極為果斷甚至武斷的人。」小白一邊說著一邊肯定的點點頭,肯定自己的想法,說完了偷偷覷一眼段君蘭的臉色,見他喜怒不形於色,也不知道聽了有沒有生氣。
「嗯,你繼續說。」段君蘭擦乾了身上的「甘霖」,但卻還是覺得有些不舒服,果然等會兒還是去洗個澡罷。
「管事的你先發誓你絕對不生氣!」這個年紀的少年總是有些初生牛犢不怕虎,縱然知曉段君蘭的手段,以及他對付起敵手的時候,與現在這種溫文爾雅的感覺截然相反,甚至有些恐怖!但任是如此,小白心底痒痒,總有些話不吐不快,卻又怕說了惹段君蘭生氣,便這般試探地要求他絕不許生氣。
「嗯,我不生氣。」段君蘭依舊頭也不抬。隨口答道,放佛真的沒有將小白的冒犯放在心上。
於是小白放心了,他雙眼一瞪,面上有幾分責怪的意味:「右護法。你其實是一個很過分的人唉!每次你用右護法的身份處理門中事務的時候,大家看你笑眯眯的,說話也輕聲輕語好像大聲一點就會嚇著自己一般,都還以為你是個好拿捏的,只有相處久了才知道你分明就是個扮豬吃老虎的!那些個堂主仗著你好說話。每回想要到你手裡討點便宜,最後卻都偷雞不成反蝕一把米。因為右護法你這人不僅精明能幹,且還非常非常非常的小心眼!」
「嗯,還有呢?」他眨眨眼,頗為無辜。
小白卻沒有察覺到他最近的一絲笑意,也沒有察覺到危險正在迫近,他正巧說上癮了,眉飛色舞,抑揚頓挫,恨不能指著段君蘭的額頭罵個痛快:「像管事你這么小心眼的人。怎麼可能心甘情願幫別人養孩子,要麼就是得了不得了的好處,要麼那孩子是你的親生兒子。」
另外管事不笑的時候可是很可怕的,這句話他不敢說而已。
「管事您又向來是個眼高於頂的,一般的東西看不上,這個好處肯定就是門主吧!我之前就在想了,管事的您肯定是為了傅門主才跑來上京開的武堂,不然好端端的幹嘛跑到上京這破地方,要知道容王正愁抓不到我們祭奠他兒子勒......」
「小白。」案前的男子終於停住了手裡的動作,抬眼看著他。
「嗯?」小白正說到勁頭上。無端被打斷,疑惑地看著段君蘭。
「昨日來了兩位新學員,一個年紀四十,一個體重一百四。想學舞劍,都是你喜歡的類型,就由你來教導她們罷。」段君蘭笑眯眯道。
小白嘴角的笑容僵在了臉上,頓時面色如灰。
心底只有一個想法,這個世界上惹誰都不能惹管事的,果然小心眼!實在小心眼!
不管啦。他要跳槽!上回將他丟到兩個老女人手裡,將他折磨得恨不能找條地縫鑽了了事。
有句話如何說的,女人四十,如狼似虎,真是看見豆腐就想吃的年紀,那兩個老女人動輒找機會摸摸他抱抱他,都快揭掉他一層皮,害他回去泡了幾個時辰的藻。才說再也不要女學員了,這回竟然又這麼待他?!
管事真討厭!
唐沐最近非常無聊,無聊得都快發霉了。
長公主自從找到了阿胡這顆悶葫蘆,最近活得頗為滋潤,動輒讓他替自己跑跑腿,去春香閣賣糕點,去一仙居賣烤鴨,去稻香村賣酒釀園子,阿胡身子精壯,走起路來健步如飛,只分分鐘別提回來一車子的好吃好玩的東西。
長公主閒了,便讓阿胡給自己表演,舞劍啊打拳啊,唱跑調的軍歌啊,說說漠北臨昭楚夏那些地方的故事啊,實在有趣的緊。
阿胡的臉色一天比一天黑,但礙於長公主的身份卻又發不了脾氣。只是明眼人看得出來他雖然百般不情願,但卻樣樣事情都做得極好......如若真是討厭長公主的任性,又怎麼能做到這種地步?明擺著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罷了。
長公主現在有事情做了,於是唐沐找不到人玩了,就越發的寂寞起來。
整個上京最尊貴的大齡剩女已經春心大動,嫁出去只是分分鐘的事情,她要是走了這個皇宮裡頭就又少了一個可以說話的人喲。
唉——!
唐沐嘆一口氣,隨手拿過身旁的摺子。
南疆遞過來的摺子......
南疆段家和皇家可謂積怨已久,久到兩家人都忘記祖上為何會積怨了,總之身為段氏子孫或者皇家子弟,打從一出生,就須得記得一條祖訓——皇城裡頭或者嘉南那位,是世仇。
段王爺和先帝是個不忘本的,堅決嚴格地秉承祖訓,鬥了整整二十五年。
段王爺詛咒端慶皇帝夜夜風、流,早得花、柳,先帝詛咒段王爺妻離子散,家破人亡。嘉南偏遠多天災,先帝就往傷口上撒鹽徵收苛捐雜稅,端慶皇帝頭疼著邊疆賊寇多生事端,段王爺就趁機煽風點火,落井下石。
先帝駕崩的時候,消息傳到了嘉南,據探子來報,段王爺那天讓人拉了十車的禮炮在城門口放得震天價響,怕是方圓百里都能聽到個回音,又在酒樓裡頭擺了三天三夜的流水宴,恨不能昭告天下——先帝死了,他段王爺也開心死了!
雖然兩人這輩子壓根沒見過幾面,但是能夠這般默契地斗死斗活這麼多年也實屬不易,而且雙方還僅僅只是打成了平手。
啥?你說先帝給段王爺弄個罪名,株連九族,乾淨又省心?不不,當年段家先祖陪著太祖打下江山的時候,先祖感其恩德,將嘉南封為段氏的領地,唐氏子孫世代不能對段氏用兵株伐,段氏次子世代為相,輔佐朝綱。
好在斗雖斗,也只是一個勁兒地死磕著,故而也沒有發生什麼勞民傷財的事情。且有段家在南疆呆著,還能將段家拿來當盾牌使,以抵禦段家身後的潘族入侵大宋。
唔、至少上回丞相爺是這麼和他說的。
唐沐登基兩年,這段家少有前來撓他痒痒的,今日怎麼忽然變了主意,遞了個摺子上來?
唐沐疑狐地看著手中的摺子,遲遲不肯翻開......等等!他要有個心裡準備,最近皇宮裡頭太太無聊了,說不定段王爺知他心意,特地給他送點樂子過來?!若真是如此實在是再好不過了。
結果翻開一瞧,卻不是在針對他的,段王爺那老狐狸瞄上了長公主!
唐沐不禁幽幽地嘆一口氣,段王爺是不是覺得他的段數太低了,不配當他的對手,不然繼位兩年了也不見段王爺過來找點麻煩?等等......唐沐瞪大了眼睛,又將摺子拿起來仔細瞧了一瞧,頓時心地哇涼哇涼的,不知是嚇的還是太激動了。
原來是南邊潘族進來又開始打他段家的主意,動輒弄個小混亂,動輒殺兩個邊民,動輒搶劫放火,直要將段王爺弄得崩潰,便乾脆上書一封,讓唐沐火速將長公主送到潘族去和親!
長公主和親之事不是第一回被人給提起了,先是當年漠北和臨昭對峙的時候,就有人提過這茬。臨昭假降的時候,葉琛還是葉琛他哥也曾提過這主意,但首先得說長公主是一個極有主見的人,她據理力爭和大家死磕著,久了久了她死磕贏了,成功避免了自己的婚姻淪為政治聯姻的悲劇,但也成功地將自己給剩下了。
前些年她還能口口聲聲地說自己是心有所屬,非傅若狹不嫁,但現在傅若狹雖然還沒成親,卻連小娃娃都生了一隻,全上京都相信傅若狹是女兒身,管你長公主信不信,至少這個理由是再也用不了了。
唐沐暗暗憋著笑,覺得事情變得有趣多了。以前能死磕著,但看她現在還能不能,唐沐當然無意為難長公主,但之前也說了唐沐這人可小心眼,他和阿胡有仇......阿胡當年在漠北的時候可嫌棄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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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四章!(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