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激烈搏殺時,蔣昂依舊有暇觀察此時出現在敵營中軍大帳附近的數十披甲敵卒,見他們皆褐眼塌鼻、前額剃得光亮,高高的顴骨、臉皮粗礪,陰戾的眼神里透著騰騰殺氣,心想應該都是驍勇凶頑的赤扈武卒。一筆閣 m.yibige.com
而這數十赤扈武卒所環護的那名虜將,身形高碩,即便身處合圍之後,猶不掩梟戾之姿,卻是他身邊幾名文吏打扮的漢人此刻驚慌失措,顯得格外的沒用。
對面既是大魚也是硬茬,但蔣昂卻知道這條大魚必須強啃下來。
他們避無可避、退無可退。
目前僅是他率領五百餘眾殺入這座敵營,他一旦選擇避戰,虛實可能會被這小股精銳虜兵立時看破,接下來就不好玩了。
不知不覺間,大霧已有所消散,但四周廝殺聲此起彼伏、並無中斷,號角與吹哨聲更像是點燃胸臆間熱血的樂章,叫蔣昂時刻知道義軍將卒雖說兵甲較差,精銳程度也很有不足,但此刻卻仍然盯著敵營之中的亂兵潰卒,進行酣暢淋漓的屠戮。
眼前數十虜兵是凶頑悍勇,但蔣昂身旁數十甲卒也都是軍中百里挑一的健銳。
雙方都是幾經浴血的老卒,誰都明白狹路相逢勇者勝的道理,皆咬牙將心底最兇悍的騰騰殺氣,融入長刀每一擊凌厲的揮斬之中,融入大盾堅如磐石的格擋里。
即便胸口被對方的長刀刺入,也會拼盡最後一絲氣力,將手裡的長矛捅出去。
雙方都不斷有人倒下,但誰都沒有退意,此時也是更加的退無可退。
哪一方先退,就會遭遇一面倒的屠戮,絕無幸理。
見那鬚髮都有幾許斑白的虜將這一刻也終於拔刀來戰,蔣昂猙獰一笑,眼角激動得抽搐起來,手拖斬|馬刀躍步上前,全身筋骨像大弓開弦般崩張起來。
蔣昂翻身反斬一刀可裂磐石,卻叫那虜將生生格擋住,火星交錯,可見那虜將所持長刀的長柄也是精鐵鑄鍛。
可真是巧了,蔣昂手裡的斬|馬刀長柄也是與刀身整體用精鐵鍛鑄,絞出旋紋以便握持,除了刀身可以加厚、加寬以利劈斬外,貼身搏殺也更便於靈活多變的格擋。
當然,這樣的斬|馬刀要更加沉重,非萬夫莫敵之武勇不能使。
蔣昂刀勢是被封擋住,但他勢如千鈞的斬勢還是令那虜將稍退半步才將絕強勁力卸去;蔣昂下一刻錯步拖刀橫削,暴斬重劈不能奏效,他的刀勢便轉為連綿不絕。
蔣昂在歸附京襄之後,得以與當世真正絕強武者切磋武技,以往相對粗糙的刀勢也淬鍊得更具韌性,無論是氣息還是刀勢更為綿密,實是晉入當世強者之列。
當然蔣昂的性子卻無更改,一道道凜冽的刀光始終罩住那虜將的頭顱、胸肩等要害,嘴裡還不停的出言譏諷、叫囂:
「你這胡狗垂垂老矣,死於我翻江龍的刀下,也足以瞑目了!老子剛才已廝殺小半個時辰,想必你這條老胡狗也沒臉說我以少壯氣力欺你。又或者老子先讓你三五勢,看看你這胡狗手裡有沒有幾招真把式。」
對蔣昂的滿口髒言,兀赤是充耳不聞,以穩健的刀勢將全身上下遮擋得滴水不漏,偶爾抽冷子手中長刀如蛟龍般反斬而去……
兀赤與仲長卿趕到南營中軍大帳,看到這邊已被攻破、亂兵如潮,驚駭之餘也沒有說倉皇逃走。
他們想逃也難,裹於亂軍之中,狹窄的寨門只會令他們自相踩踏。
他們同時也注意到攻入南營的敵軍有限,仲長卿便率百餘精銳逆亂兵往西側進擊。
在他們看來,敵軍應該是西面突殺進來的,只要仲長卿率領精銳,能從西面順利攔截住敵軍長驅直入的攻勢,兀赤留在中軍大帳附近就有可能遏制住亂勢。
他們沒有想到會再一次判斷錯誤。
留在中軍大帳附近的兀赤最先遭遇上蔣昂所率領的突擊精銳甲卒。
大霧此時有消散的跡象,然而四周的廝殺聲卻越發激烈,看到身邊的侍衛武卒一個個倒下的速度比對方更快,兀赤心想自己征戰半生或會命殞於此,心底也是一絲悲涼壓抑不住。
兀赤身為宋州刺史、萬夫長,在平燕宗王府乃是十人之列的大將級人物,他身邊的侍衛當然是武藝高超、久歷沙場的百戰精銳。
問題在於蔣昂身邊的甲卒又何嘗不是百里選一、作戰經驗豐富的虎賁健銳?
雙方各方面都旗鼓相當,裝備的優勢在激烈搏殺時就會更加突兀、耀眼的體現出來。
選鋒軍健銳基本上都身穿冷鍛甲,不僅比尋常札甲、魚鱗甲要略輕,關節處更為靈活,防護力更是倍增。
就像蔣昂所著之甲,令他敢用肩、肘等特殊部位的堅甲,硬扛兀赤的重劈,兀赤敢用所著札甲,去迎接蔣昂的暴斬嗎?
兵甲上的差距,很快就令兀赤身邊就僅三五人苦苦支撐,但蔣昂身旁還有三十餘眾持刀浴血而立。
「他奶奶的,一起幹掉這老狗,你們還想幫他收屍不成!」蔣昂到這時候也沒能將兀赤拿下,急躁叫道。
蔣昂也是不講武德之人,氣喘吁吁招呼諸將卒合圍上去,趁著兀赤與身邊殘兵被分隔開來,他也將筋骨間最後那點氣力榨出,帶著四名精銳往兀赤長刀亂斬而去。
兀赤縱有萬夫莫敵之勇,但他此時已年過五旬、筋骨早過極盛之年。
兀赤南征北戰三十餘年,不知道留下多少暗傷,這時候也氣促力竭。
兀赤肩腋多處刀創雖然不算多嚴重,但體力也隨著血流加快耗盡。
隨著身上的傷口越來越多,手中的長刀也越發沉重起來,然而在他胸口被蔣昂長刀貫入之際,脫手而出的長刀還是狠狠扎入一名選鋒軍一名精銳的左肩……
「他娘的,太他媽硬茬了!」
蔣昂一刀將兀赤頭顱割下,將斷口鮮血直流的頭顱提在手裡,才發現自己腋肋、肩臂的護甲也多處被破開,血流都將內衫染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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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會兒動靜怎麼停了?是出結果了嗎?」
日上三竿之時,大霧已經消散很多了,數百禁軍將卒守在城頭,他們都能看到蒼白的日頭懸於城樓之上,但與最近的敵營還相距數里,依舊是被霧氣遮擋住。
他們一早就被大霧深處隱約傳來的廝殺聲驚動,猜測有可能是牛首山義軍趁大霧天氣去偷敵營。越來越多的禁軍將卒都往西北角譙樓處湧來,一直都在屏氣寧神聽著城外的動靜,但這會兒廝殺聲已經停息了。
他們都焦急的往西北方向張望,很可惜還是看不出太遠,里許外的景物就被霧氣遮擋得模糊,更不要說看清楚七八里外的敵營了。
不過隱約能看到一些火光,可以確認清晨秦淮河口確實爆發激戰,只是現在誰都不知道戰況,一顆心都吊在嗓子眼。
「這他娘算什麼個事啊,我們吃兵糧皇餉,守在城頭卻不能出城作戰,還要叫我們的年幼子侄、年長叔伯拿起刀槍跟那虜兵廝殺?他們甚至都還以為我等貪生怕死不敢出城作戰,日後我等還有沒有臉面回去見妻兒老小、見父老鄉親?」
虜兵大幅收縮到秦淮河口的幾座營盤裡,建鄴城與外部的信息聯絡通暢起來,宿衛禁軍將卒也差不多都知道聚集牛首山的義軍將卒,大多數都是他們的兄弟子侄,乃至還有他們之前從營伍退下去頤養天年的叔伯老父。
這時候見河口的激戰聲停息下來,卻不知道戰況如何,不知道自己有沒有親人戰死在距離他們僅數里之遙的戰場之上,沉默的人群里,這一刻終於有人再也忍不住的嘶吼起來。
「我這就再去請戰,姓楊的要還是不允,我寧可受軍法處斬,也不想再窩囊守在這城頭了!」
「我等都去,姓楊的還能將我們一併殺了不成!姓楊的是慫狗,我們不能眼睜睜看著子侄叔伯替我們殺敵,卻什麼都不干!」
眾情激憤的叫道。
這時候有數騎快馬從霧氣深處馳出,往譙樓靠近過來,馬背上的騎兵揮舞手裡的令旗,振聲大叫:
「吾乃京襄選鋒軍信使,奉靖勝侯、御虜將軍徐懷令,傳告宿衛禁軍將士:靖勝侯、御虜將軍徐懷率選鋒軍前鋒驍銳、牛首山義勇已攻陷虜兵於秦淮河口所扎主營、南營,殺敵數千,此時尚有三座敵營未陷,特邀宿衛禁軍將士出城並肩作戰!」
騎士高舉令旗,繞城而走,振聲高喊:
「奉靖勝侯、御虜將軍徐懷令,特邀宿衛禁軍將士出城共擊敵營!」
「奉靖勝侯、御虜將軍徐懷令,特邀宿衛禁軍將士出城共擊敵營!」
城頭將卒先是面面相覷片晌,繼而爆發出壓抑已久的激烈吶喊:「出城、殺敵!我們出城去、共殺虜敵!不做窩囊狗!」
看到眾情激憤,成百上千將卒沿著城牆往城樓處涌去,看樣子像要徑直打開城門出戰,幾名潛邸舊系的統兵將領也不敢站出來阻攔,只是派人去通稟楊茂彥等人,兵卒譁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