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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陂、泉河兩城相距不足二十里,互為犄角之勢,懸於潁水下游右岸。樂筆趣 m.lebiqu.com
倘若說潁水像一頭張牙舞爪的蒼龍,那焦陂、泉河二城就是這頭蒼龍的獠牙、利爪。
然而司空府近三十萬兵馬就像索命的繩索將這頭蒼龍死死的摁在爛泥潭,令其掙扎不得,獠牙、利爪還有何威脅可言?
用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將兩城外圍四十多座營壘逐一攻陷,就像將保護獠牙、利爪的堅硬甲殼血淋淋的扒開來,接下來怎麼看,都到了將獠牙狠狠拔斷、將利爪狠狠剁下的時候了。
焦陂、泉河是兩座正式的城池,防禦要比普通的軍寨營壘完備得多,占地較廣,撤入其中的殘兵也都有萬餘,但也就如此了。
過去一個月時間裡,由於兩城相鄰的幾座營壘,不僅修得更為堅固,還與兩城聯繫最為緊密,隨時能得到岳海樓、孟介所部嫡系精銳的增援,因此都放到最後才進行強攻——在此之前,陳子簫也沒有機會在架設重型投石機,直接對兩城進行日以繼夜的轟擊。
不過,過去一個月也不是什麼事都沒有做。
泉河以西、潁水以南,乃是汝水奪潁入淮形成的洪泛區東部邊緣。
潁州會戰之初,陳縉、陳肅率部插到泉河以西,軍營北接潁水,封鎖敵軍西逃的通道,後續又修建連營——同時為了防止汛季到來戰事還沒有結束,又在連營以西修築長堤。
這次潁州會戰,司空府除了徵調三十萬兵馬參加,參與物資運輸、道路及營壘修造的輜兵民夫更是接近四十萬眾。
這次也可以說是京襄眾人打得最奢侈的一仗。
洪泛區東部邊緣的長堤築成之後,陳子簫也沒有僅僅拿來防患於未然,而是隨著對泉河外圍的營壘逐一攻陷,西接洪泛區的夾堤也同步往泉河方向修築。
這個春季,河淮地區陰雨不斷,給攻城帶來極大的困難;四月就進入雨季,汝潁上游來水大漲,洪泛區也比往年這時候更為水勢浩蕩。
洪泛區一點漲起來的大水被大堤攔住,潁水下遊河道又積淤嚴重,排洪不暢,大水便在夾堤的疏導下,往泉河城下漫灌而來。
泉河城整體淹水或許不深,畢竟築城時對地形地勢都有講究,但泉河城四周連營已成,環築夯土堰堤,將泉河城死死圍困住。水排不出去,泉河便成一片澤國,連城牆都泡在尺許深的淹水之中。
不要說出城反攻、突圍了,一萬三四千守軍整日赤足踩踏在泥水裡,又豈是好受的?
除了水淹泉河,沒有直接強攻外,組織兵馬對地勢更高、位於下遊方向上的焦陂城強攻也僅進行了五天。
在從外部堆土將焦陂城四座城門徹底堵死之後,陳子簫就
下令暫停強攻,所有兵馬就地撤回外圍的連營之中,繼續圍困焦陂城。
四月十日,除了陳縉、陳肅各率一部兵馬負責圍困、監視泉河、焦陂殘敵外,陳子簫就與范宗奇、蔣昂、傅梁等將統領前軍八萬主力渡過潁水,在獐子溝大營稍作休整,悍然沿著潁水北岸往東北方向,往泰和敵營推進。
殷鵬、史琥、余珙、孫延觀等將與此同時率四萬精銳步騎,掩護前軍主力的側翼,往泰和縣北部挺進。
誰也沒有想到,司空府完全沒有以全殲焦陂之敵作為取得潁州會戰大捷的目標,甚至都等不及泉河、焦陂兩城拿下,就悍然發動更大規模的作戰。
除了平燕宗王府在汝陰以東的蒙城等地集結十二萬步騎外,鎮南宗王府以泰和為重心,在宛丘以東的沈丘、項城等地集結的增援兵馬更是高達十八萬之巨。
在潁州會戰已經持續半年之久,司空府沒有暫作休整的意思,還要發動更大規模的作戰,確確實實是令人感到太多震驚跟意外了。
殷鵬、史琥、余珙等將,率領在汝陰補給、休整近四個月的選鋒軍及靖勝軍第一、第二鎮主力北上之時,徐懷也親自趕到汝陰坐鎮——以原孫彥舟的天聖將軍府為行轅,接見到楊霽、郭雲昆等將。
在簡單的酒宴後,楊霽、郭雲昆等人也忍不住小心翼翼的提及他們內心的疑惑。
「岳海樓、仲長卿、孟介等賊首,這些年來為虎作倀,殺害同族無數,雙手沾滿鮮血,這次倘若能將其生擒,定是要活剮了才能大快人心,但也不得不承認,其為實現個人的野心,一心將潁水以北的許、陳、潁、鄭等州當作他們的核心地盤經營,這些年為地方恢復農耕生產還是做了一些工作。京西花費頗大氣力在潁水北岸修築了長達三四百里的長堤,使得汛季潁水以北的洪澇災害相對南岸要輕得多——這也使得汛季在潁水以北作戰,不用太擔心洪水滔天。而司空府在潁水以北作戰,糧秣及其他作戰物資的輸送也都可以依賴於潁水船運。因此,倘若說今年在潁州以北必有一戰,沒有必要拖到秋後去;遲戰不如早戰……」
徐懷很樂意跟麾下將臣討論戰略戰策,對楊霽、郭雲昆等新附之人更是有耐心。
「我們現在可以借潁水運送糧秣,大軍也可以水步齊進,倚河而戰,但虜兵據泰和、項城、沈丘等地堅守,拒不與我軍決戰,一心想拖到潁水冰封之時,又待如何?」
楊霽、郭雲昆等將雖說也擔任都指揮使等將職,但他們之前怕犯忌諱,有意不參與絕密軍策——這時候兩路大軍都出動了,見徐懷也平易近人,心裡有些困惑,也就徑直問出來。
徐懷哈哈笑道:
「泉河、焦陂兩城未下,數十萬將卒
又持續作戰小半年時間,這時候司空府就直接揮軍渡潁北上,進行更大規模的作戰,準備是很難充足啊。不過,虜兵準備只會比我們更不充足,而且沒有拒守避戰的可能。你們想想看,赤扈人為了避免整個河淮戰線的崩潰,年後緊急從河東、河北、關陝以及更為遙遠的雲朔、燕薊,甚至遼東等地徵調大規模的兵馬南下增援,從二月到四月,大大小小的驛道、便道,都擠滿南下的兵馬,其從北往南輸運糧秣的能力還能剩下多少?南下的人馬多,而南下的糧秣少,不要說增加京西的糧秣儲備了,這幾個月都只是加倍消耗。他們憑什麼堅守到潁水再次冰封再與我師決一死戰?」
楊霽、郭雲昆,以及之前淮川攻城戰時發揮巨大作用的唐淵、虞謨,再包括之前的孫延觀、蔣昂等人,在義軍之中都是作戰勇敢、武藝超群的優秀將領,但之前他們也僅限於率領數百、數千人馬衝鋒陷陣這一層次。
而事實上想要成為主持一方的主將,不管麾下多少人馬,就遠不能局限於衝鋒陷陣。
赤扈人早初並非完全沒有意識到淮川早已陷落的可能,但全面動員在時機上要比司空府整整晚了一個月,主要還是其京西、河洛以及徐宿等地的農耕生產恢復有限,保障原有的駐軍都還有所不足,想要進行更大規模的兵馬集結,所需的物資就需要從更為遙遠的後方進行徵調。
其中還有相當部分的地域,並不屬於鎮南宗王府、平燕宗王府的管轄範圍,需要其汗廷出面協調。
因此赤扈人只能寄望京西等地的漢軍能支撐得更久,為全面動員爭取更多的時間。
目前不算許州等地的駐軍,鎮南宗王府在沈丘、項城、泰和等地集結十八萬步騎,當然不用擔心司空府有能力將其團團圍困住,但雙方這麼多的兵馬近距離糾纏在一起,鎮南宗王府再想經許、汴等地從容往南線運送糧食,也變得不可能。
軍情參謀司預估只要切斷其運糧,或進行頻繁的干擾,赤扈人在宛丘等地現有的糧秣儲備,最多只能再支撐兩個月。
所以,現在司空府大軍逼近過去,赤扈人只有兩個選擇,要麼現在就放棄許、陳等地直接北撤,要麼就將十八萬兵馬從營壘城池中拉出來進行會戰,已無可能拖延下去的。
當然,徐懷毅然決定將潁州會戰的最後一戰,從秋後提前到這時,更主要的原因還是鎮南宗王府在進入三月中下旬之後,就開始強制將許、陳等地的人口大規模往北疏散。
不管是鎮南宗王府聲稱的那般,此舉是為了在許、陳等地騰出戰場,還是赤扈人實際上已經有意放棄河淮,要將黃河以南變成不毛之地,徐懷都不會坐看赤扈人將許、陳等地上百萬民口從容強擄到黃河以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