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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敢勞郡王、周公、顧相、錢相出城遠迎?」
徐懷策馬行到安然亭前,下馬給武威郡王趙翼以及周鶴、顧藩、錢擇瑞等見禮。文師閣 www.wenshige.com
「相比使相勞苦功高,我等出城走一趟,可及微末?」周鶴哈哈笑道,與趙翼、顧藩、錢擇瑞等人給徐懷還禮。
除了隨行官員里有一些人心情複雜的,顧藩、周鶴、錢擇瑞還是滿心為潁州大捷振奮。
即便武威郡王趙翼作為趙氏宗室的一員,這些年目睹億萬臣民顛沛流離、山河破碎,也更希望能早一日收復中原,心裡很清楚潁州大捷的意義所在,清楚潁州大捷有多輝煌。
第二次淮南會戰雖說也是大捷,重挫了赤扈人從東路進襲江淮的野心,但僅僅就戰果而言,還是遠遠不及這次潁州大捷的。
雖說第二次淮南會戰包括最後的淠口之戰,前後也殲滅降附漢軍及赤扈騎兵六萬餘眾,但朝廷的損失,除了三萬人規模的歸德軍整編投敵外,驍勝軍被打殘,近兩萬人戰死,兩萬人眾規模的建鄴水師被全殲,宿衛軍損失六千將卒,諸路勤王兵包括京襄在內損失三萬多將卒,而淮西民眾死傷慘烈,損失人口超過百萬。
第二次淮南會戰可以說是標標準準的慘勝。
而這一次潁州大捷,雖說天雄、靖勝、驍勝、宣武諸軍加上諸路輪戍兵馬傷亡也高達八九萬,但此役全殲京西漢軍以及從河東、關陝等地增援過的降附漢軍總計近二十萬之多,是徹徹底底的殲滅(擊斃加俘虜、投誠)。
除了河洛漢軍曹師雄所部,此役可以說是一把清空了鎮南宗王府麾下的漢軍勢力,最後僅有兩萬多殘兵從潁水河畔倉皇北逃。
此外,鎮南宗王府、平燕宗王府賴以橫掃中原的赤扈鐵騎,也在潁水之畔丟下兩萬具屍體,倘若算上重傷、致殘,兩府在河淮及河東、河北、雲朔、燕薊的精銳騎兵減損應在四成以上。
此役也證明了司空府的精銳甲卒,在正面戰場上完全無懼與赤扈精銳騎兵對陣衝殺。
倘若不是雨汛季的來臨,周鶴、顧藩、錢擇瑞、趙翼完全不懷疑徐懷會順勢收復整個河淮地區。
雖說在進入雨汛季之後,徐懷就安排傷病撤下來救治休整,也陸續安排超期服役的諸路輪戍兵馬歸鄉,但在新設立的京西、京南行營以及在光川、蔡州、申州所預留的駐軍,還是高達二十萬之多。
倘若算上壽濠行營及韓時良所統領的楚州兵馬,大越在河淮南部所部署的兵馬,也是首次取得對赤扈人的優勢。
鎮南宗王府、平燕宗王府,將河洛漢軍、徐宿漢軍、燕薊漢軍以及鎮戍騎兵都算上,在河淮地區的總兵力已經下降了二十四五萬。
更何況,誰現在還敢說那些降附漢軍的戰鬥力,能及得上同等數量的司空府甲卒?
現在不僅泌陽一片歡騰,襄陽等地同樣人心振奮。
到處都在議論驅逐胡虜、還都汴梁之
事,每天有成百上千的民眾請求參戰,投筆從戎的士子也不在少數。
周鶴、顧藩等人對司空府都是很有信心的,要不然也不會在第二次淮南會戰期間選擇站在京襄這邊,但他們在潁州會戰初期,也沒有想過這一次的勝捷會如此的輝煌。
他們一度以為此役司空府將防線推進到潁水右岸,可能最多守住汝陰城,然後以孤懸潁水北岸的汝陰城,去承受鎮南宗王府、平燕宗王府聯合施加的軍事壓力。
這也是司空府在發動潁州會戰之前所制定的戰役目標。
周鶴、顧藩以及錢擇瑞在朝中也是根據這一目標處理朝堂軍政事務,現在看來顯然是太保守了。
他們這次到泌陽,除了參與郊迎彰顯徐懷的豐功偉績外,還要討論、了解司空府下一階段的計劃,以便朝中也隨之調整諸多軍政事務的安排。
徐懷班師回泌陽原本沒想著大肆聲張,卻是周鶴、顧藩二人趕到泌陽後,極力主張應當依照大捷歸朝之儀築壇大祭。
再說了,周鶴、顧藩作為御營使、左相,錢擇瑞作為樞密院簽書院事,趙翼又是郡王,他們趕到泌陽郊迎徐懷率大軍歸來,規格也是夠高了,史軫、徐武磧他們也就從善如流,在徵得徐懷首肯後,緊急徵用數千軍民在安然亭南修築八丈高台作為祭壇。
與周鶴、顧藩等人寒暄片晌,徐懷先來到安然亭北側紮下的彩棚。
王萱、柳瓊兒二女在彩棚等候。
幼子徐真滿心好奇的跑過來,要將徐懷腰間的佩刀解下來玩耍。
徐懷抓住幼子徐真的手,笑著將他抱坐到肩頭,說道:「此乃盪虜殺敵之刀,你跟盧太爺爺學武沒有到一定水準之前,還沒有資格拿此刀去玩!」
徐懷給盧雄見過禮,又伸手去捏柳瓊兒懷裡小女徐寰粉嫩的臉蛋,逗得徐寰哇哇大哭。
「寰兒睡得好好的,你這當爹的見第一面也不說疼愛,卻便要作怪將她逗哭。」柳瓊兒嗔怪的轉過身,不叫徐懷拿手捏徐寰的小臉蛋。
徐懷與左右笑著說道:「生養徐寰,叫瓊兒遭了苦,我當時又不在泌陽,干著急也沒有用;這次怎麼都要替瓊兒報一下仇。」
「平陽夫人吉人自有天佑。」眾人說道。
徐懷此時以司空府掌握朝政已經足夠了,他個人無意再加官晉爵,也不想太惹眼,但王萱、柳瓊兒都冊封郡國夫人。
柳瓊兒直到去年夏季才有身孕,年初時生養難產,受了不少苦。
然而徐懷大半年來都在外統兵征戰,無暇顧及泌陽的事情,所幸柳瓊兒母女都熬過這劫。
盧雄已是老邁,也沒有精力在王番跟前伺候,王萱年前就將盧雄從杭州接來泌陽居住。
盧雄一生或從軍或遊俠天下,赤扈南侵時,他在王稟、王番身邊奔走,都無暇顧及家人。
這些年過去,他都沒能聯繫上家人。
就像王氏子
弟當年從涇州逃亡時兵分三路,最終也只有王舉、范雍、王文、王章、史琥、史雄等人聚首桐柏山,還有一路子弟到現在也是杳無聲息。
兵荒馬亂的大爭亂世,舉族滅亡都是再尋常不過的事情。
盧雄近年也淡了尋找家人的心思,這次到泌陽定居,在史軫等人慫恿下,正式將在漢川收徒的趙橫的幼子過繼到膝下,立為盧氏嫡孫,算是為盧家繼了香火。
徐懷在彩棚里換上祭服,與周鶴、顧藩、錢擇瑞、趙翼以及史軫、徐武磧、王舉、韓圭、劉師望等文武將臣百餘人登上祭壇。
祭壇高逾八丈,層層堆疊而起,與周邊的群山相比,就像一座小土堆,但登上祭壇,看著周邊數萬軍民,猶有一覽眾山小之感。
祭禮無論是祭壇、祭品,還是儀制禮數,都是比照天子祭天大禮降一檔所設,徐懷同時還堅持由周鶴擔任主祭人。
然而在班師返回泌陽之前,舉辦這樣的大祭,猶有著強烈的象徵意義。
錢擇瑞知道周鶴、顧藩二人對有些事多少有些迫不及待,特別是周鶴都年逾七旬了,怎麼可能不擔心自己趕不上擁立之功?
一整套大祭程序走下來,周鶴等人都有些扛不住,也不忙著起程進城,便是在彩棚下坐下歇息。
聽徐懷說及岳海樓舉火自焚、高祥忠懸樑自縊等事,周鶴等人感慨一番後,問道:
「岳賊凶頑,也自知窮途末路,想必此事傳入曹師雄等賊酋耳中,人心定是倍加震惶,看來秋後司空府可以出兵直接收復河洛與汴梁,也是順理成章之事,沒有什麼懸念了。曾幾何時,老夫還以為此生無望看到還都汴梁的那一天,沒想到使相出手,轉眼就要變成事實了……」
潁州大捷之後,周鶴還是迫切希望司空府出兵收復汴梁,還都汴梁。
這也是他與顧藩、錢擇瑞等人趕來泌陽的一個主要原因。
「汛季過後,不管虜兵會不會主動從河淮撤出,司空府出兵北進收復河洛、汴梁等地都是應然之舉,」徐懷說道,「不過,就算能順利收復整個河淮地區,短時間內大軍不會直接進駐到黃河沿岸,重心還是會放在陳潁亳宿徐一線……」
收復汴梁、還都汴梁,政治意義自然是極其巨大的,但徐懷此時遠沒有那麼迫不及待。
就算能成功阻止虜兵強擄民眾北遷,河淮殘破已是不急之事實。
過於匆忙的還都汴梁,將二三十萬兵馬屯於黃河沿岸,再包括滿朝文武官員以及家小、扈隨侍從這一龐大的群體,又無法從河淮地區徵集足夠的補給,甚至還要拿出大量的錢糧進行救濟,種種供養、賑濟都需要從江淮、京襄等地周轉、調動,僅途中的消耗就是一個天文數字。
而此時江淮、京襄等地的農耕生產也還才剛剛恢復。
徐懷怎麼可能會為了已經並不那麼重要的政治意義,而無視實際執行時會遭遇到的巨大困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