測試廣告1宮燈明亮, 侍從林立,屋外侍衛重重把守,宮殿之中卻顯得有些寂寥。詞字閣 www.cizige.com
白竺坐在榻上, 以手觸碰著那些銀針,旁邊則放著鐫刻著字跡的竹簡,那些皆是魏舒白派人送來的, 上好的竹簡, 其上的刺剃的乾乾淨淨,無絲毫的瑕疵,甚至用的黃布包裹,一看便像是這宮中之物。
他本還算認真,有腳步聲靠近時驀然動了動耳朵,又兀自忙著自己的事情去了。
「公子,夜深了,您該休息了。」宮人小聲說道。
「把雪靈芝幫我找出來。」白竺說道。
宮人驚訝道「您現在就要?」
白竺不接話, 宮人只能匆匆退下,去將雪靈芝的盒子找出來放在了他的面前。
白竺用銀針輕輕試探著, 從其中挑了一絲出來放在了鼻端。
如今情況危急, 他的眼疾已經成為了負累,如果不治好,永遠留在宮中, 被一個不愛的人親近,還不如死去。
眼疾想要治好, 有上策,自然也有下策。
先帝駕崩, 京城一片縞素, 藩王卻紛紛傳來了問詢, 京中之事頗多,魏舒白明顯被事情纏身,暫且顧不上這裡。
「殿下,白公子動了雪靈芝。」侍從匆匆前來匯報道。
「動就動了,連血皮參一併給他送去。」魏舒白聞言時說道。
「這會不會有什麼不測?」侍從有些擔憂。
「即使他治好了眼睛又有何妨。」魏舒白笑道,「他出不了這裡的。」
「殿下高明。」侍從匆匆退去。
各個王府被圍,宛如瓮中之鱉,茂王摔了茶盞無數,可也只能自己氣自己。
「如今要怎麼辦?他一個冒牌貨真就這樣得了天下,祖宗何以安寧?」
「可是他大軍在手,我們說出的話天下人不會信的。」
「父皇已死,太子是名正言順的繼位者,如今他沒有對我們動手,一旦他等登基,我等必死無疑。」茂王負手道。
「如今要怎麼辦啊,皇兄?我不想死……」
「京中御林軍不過五萬,各地兵力有幾十萬,我們需要父皇的虎符。」
「可是虎符這種東西,魏舒白肯定一開始就拿到手了。」
「那怎麼辦?!」
一聲鳥雀的鳴叫聲響起,漆黑的鳥兒落在了窗棱上,反覆跳躍,啄著自己的腿。
茂王看了過去,那鳥飛起時,一根竹管掉落了下來,他伸手接住,打開時其他人紛紛圍了過來。
聯手。藺。
「是藺王!」
「他已經逃離京城了。」
「會不會有詐?」
「魏舒白下令通緝,說他是害死父皇的主謀,我們一旦與他聯手,說不定也會被打上逆賊的名號。」
「早晚的事而已,現在不聯手扳倒魏舒白,我魏氏的江山就真的要拱手他人了。」
「那要怎麼回信?」
「不必回信。」茂王說道,「他一早就知道我會同意。」
城外三十里處的一座村莊,農忙之人往來,倒是頗為的熱鬧。
土屋之中藺王靜坐,下位數名謀士皆是跪地而坐「王爺,如今您的消息傳出去,藩王已有消息傳回,魏舒白非是正統,必然無法得到天下認可。」
「他不要緊,要緊的是卓一。」藺王開口道,「有他在,尚武軍的虎符很難到手,一旦魏舒白調動尚武軍,各地藩王未必能夠攻下京城。」
「卓一確實是大麻煩,可如今江湖之中能與其抗衡的人極少,多是他國朝堂之人。」一人說道。
「之前讓你們聯絡沈醇,可找到他的蹤跡了?」藺王問道。
「對方從宮中逃脫,一直未見蹤跡,屬下無能。」一旁的侍從跪地道。
「若有他在,卓一不足為慮。」藺王嘆了一口氣道。
「多謝藺王爺抬愛。」一道聲音不知從何處傳了過來。
本來守衛的侍從紛紛拔劍戒備「誰?!」
「出來!」
眾人看向四周,藺王起身開口道「放下兵器,沈少俠可算是來了。」
「尋找你們花了一些時日。」沈醇從上落下,直接落在了藺王的身側。
他出現的太突然,幾個侍衛下意識想要驅逐,卻被他以劍鞘架住了刀鋒,扭動之時,那刀全部脫手。
侍衛皆驚,藺王已經看向了來人,心中感嘆了一聲好樣貌,拱手笑道「沈少俠。」
「王爺多禮。」沈醇收回了自己的劍看向了他道,「在下可以對付卓一,只有一個要求,事成之後白竺我要帶走。」
「好。」藺王答應的十分乾脆,「本王最是喜歡有情人終成眷屬。」
「王爺可有信物為憑?」沈醇問道。
幾個謀士紛紛看了過來,本要反對,卻被藺王抬手壓住,他從懷中取出一枚令牌遞給了沈醇道「此物是父皇親賜的免死金牌,可能當作信物?」
「可。」沈醇接過了令牌,從懷中取出一物放在了他的手上。
那一物玄黑色澤上鐫刻著金紋,看著雖小,份量卻頗重。
藺王接過時大驚「這是虎符?」
「虎符?!」其他謀士紛紛看了過來。
「從宮中帶人不容易,想要偷到虎符還是極容易的。」沈醇說道,「這就算是在下的投誠令了。」
藺王捧著虎符難掩激動之情,行禮道「有沈少俠在,本王果然如虎添翼。」
宮城之中仍在整頓,各地問責四起,魏舒白已經做好了死守京城的準備。
「藺王…」魏舒白將手中虎符交給了手下道,「調動尚武軍,守住京城。」
「是!」那人拿著虎符匆匆離開。
宮城內外皆有緊張之感,魏舒白數日忙碌,心緒有些浮躁,趁著一時的閒暇去了鳳儀宮中。
白竺本在配藥,聽到聲音時手頓了一下,卻未停下動作。
宮中侍從本要通傳,卻被魏舒白抬手制止,他緩步行到了白竺的對面,在榻上坐下看著他道「你可能聽出孤的聲音?」
白竺動作未停「殿下有何事?」
「來看看你,近日忙碌,總不得閒。」魏舒白說道,「來看看你就覺得內心平靜的很。」
白竺停下了動作,打開了一旁的布包,從其中抽出銀針道「你可要血?」
「什麼?」魏舒白疑惑道。
「我既要解毒,藥人之體便會失去作用,你若想要百毒不侵的體質,只能趁此時。」白竺說道。
「藥材還未湊全,不必急於一時。」魏舒白說道。
「想要調養好,總共需要三年。」白竺冷聲道,「第一療程便需服下雪靈芝,其餘的可以慢慢尋找。」
魏舒白不想在此時破壞自己在他心目中的形象,可此時不取,日後便再也沒有機會了「為何給我?」
「殿下不一直想要麼?」白竺刺破可手指,從其中滴出了數滴血液落在了瓷盤中推給了他道,「拿去吧。」
「我在你心中便是這般形象麼?」魏舒白問道。
白竺不答,只兀自握住了藥杵繼續配著藥。
魏舒白討了些無趣,起身離開時卻將那瓷盤帶上了。
「此物交給太醫拿去配藥,務必讓人試藥。」魏舒白說道。
「是,殿下。」侍從捧過了瓷盤匆匆去了。
尚武軍調動,藩王出兵勤王,打的卻是清君側的名號。
本是繁華的京城,如今只是偶爾有馬蹄噠噠,其他地方皆是關上了門,大街之上不見百姓。
「先帝起靈……」
「殿下,白公子給的血配了六丸藥,五丸給其他人服下,之後再服其他劇毒皆是沒有反應。」新上任的宦官捧著盒子道,「連劇毒之王鶴頂紅也是一樣,如今只剩這一枚。」
魏舒白打開了盒子,其中一枚暗紅的藥丸躺在其中,一旦服下,百毒不侵。
他將那藥丸拿起,卻又放回了其中,將盒子蓋上後放入了袖中。
「殿下不吃麼?」宦官問道。
「此事不急,登基大典準備的如何了?」魏舒白問道。
「諸事皆備,茂王等人已經服下,國不可一日無君,殿下登基,名正言順。」宦官說道。
「等了這許多年,終是到了。」魏舒白笑道。
先帝下葬後,一夜之間那些縞素紛紛收了起來,京城之內張燈結彩,恍如隔世。
新帝登基,號角聲起。
魏舒白一身帝服,在文武百官的注視下朝著朝堂之上走了過去,過正門,上龍梯。
京城之外煙塵滾滾,尚武軍疾馳而來,京中守衛在看到旗幟時打開了城門,卻被那疾馳而過的鐵騎直接踩在了馬下,血液四濺,刀劍聲起。
「陛下,不好了,藺王帶著尚武軍殺進京城了!!!」
魏舒白本要上座,一聲呼喊遠遠傳來,文武百官皆是看了過去,那一名身上帶血的通訊兵沖了過去,跪地高聲道。
「陛下……」宦官看向了他。
「尚武軍,不該是尚武軍……」魏舒白沉了一口氣,驀然握緊了拳頭道,「是沈醇!」
他就說沈醇為何一直沒有來救白竺,原來他所去的根本不是鳳儀宮,而是直接衝著虎符來的。
不僅偷走了,還換了一枚假的給他。
御林軍通報,說明對方已經入京了,魏舒白從龍椅上踏下道「將白竺帶過來。」
「陛下?」
「快!」魏舒白說道。
喊殺聲已經到了宮前,魏舒白下了高座,提起了劍,群臣在此時皆有些混亂。
「肅靜!」宦官揚聲道。
破空之聲起,無數的侍衛在箭羽下紛紛倒地,鐵甲阻攔,魏舒白本要下令,一支箭羽直接朝他飛了過來,卓一以劍抵擋其力道,那本來衝上門面的箭穿過了魏舒白頭頂上的冠冕,將其釘在了皇位之上。
流毓在座位上彈跳,發出玉石碎裂般清脆又混亂的聲音。
魏舒白髮絲墜落,本是驚恐的看向那處,卻恰恰好躲過擦過了他頸側的劍。
他轉頭之時,對上了沈醇飽含殺意的目光。
只有真正面對這個人,才知道作為他的對手有多麼的可怕。
「卓一!」魏舒白開口時,卓一的劍已經對上了沈醇的。
兩大高手對陣,劍劍朝著要害而去,卻偏偏在最驚險的地方被擋住,看似招招未曾命中,可但凡有靠近者,皆是一擊便已然失了性命。
白竺並未被帶到混亂的戰場,而是被攙扶著上了高樓。
「做什麼?」白竺踩在樓梯上說道。
「陛下說要給白公子一個驚喜。」扶著他的侍從說道。
朝陽初升,高樓之上很是溫暖,橙黃色的光芒灑落在那白衣之人的身上,恍如仙人一般刺眼奪目。
魏舒白看著混亂局勢中壓了卓一一頭的沈醇,接過了旁邊人遞過來的弓箭,拉開弓箭時指向了站在高樓之上的白竺揚聲道「沈醇!」
沈醇側目,見他箭尖所指的方向時避開了卓一的劍,朝著魏舒白的方向而去。
「你想試試是你的動作快,還是我的箭快麼?」魏舒白拉緊了弓弦,在沈醇靠過來時直接鬆開了。
箭羽朝著白竺的方向而去,沈醇側身追趕,手中的劍直接擲出,將那箭擊落在了半空中。
「放箭!」魏舒白眸中閃過一絲陰狠,直接下令道。
無數的箭羽朝向了空中懸浮的人。
【宿主!】521擔憂的喊了一聲。
【別擔心。】沈醇側身躲過無數的箭羽,可還是有數支箭穿過了他的身體。
白竺摸著欄杆,似有所感「我聽到了箭的聲音。」
「那是陛下為您準備彩頭呢。」侍從恭敬道。
沈醇滾落在地時,直接拔出了插在身上的箭羽,看著髮絲凌亂,雙目猙獰的魏舒白笑道「如此危急關頭,你還是只想要在下的命。」
「你該死!」魏舒白看著周身狼狽,卻仍然在人群中抵擋的人道,「殺了他!」
「真可憐。」沈醇手中的箭羽對上了卓一的劍,箭羽不堪其重,直接分裂開來,那柄劍也順勢穿過了他的心臟。
血液從唇角滴落了下來,沈醇看向了高台之上的人。
「王爺。」藺王身邊的侍衛擔憂道,「沈醇他……」
「本王可是給了他免死金牌了。」藺王笑道。
這樣無拘無束,可以輕易踏足宮廷的人,從一開始就不能活。
白竺撫摸著欄杆的手收緊,一種極為刺痛的感覺從心中升起「什麼彩頭?」
「公子稍等。」侍從看著下面的混戰道。
白竺的眼睛中劃出了眼淚,他分明是看不見的,可是眼淚卻止不住。
他抬手摸了摸眼角的淚水,似乎意識到了什麼,跌跌撞撞的想要下樓,卻直接跌落在了地上。
「公子,您小心些。」侍從連忙扶著他道。
「沈醇,沈醇他怎麼了?」白竺抓住了攙扶他的人的衣角問道。
「沒見沈公子啊。」侍從匆忙道。
「你撒謊……」白竺試圖起身,心中慌亂的感覺不斷蔓延。
他摸索著從袖中取出了銀針,直接刺入了自己的百會穴中,一口漆黑的鮮血從他的口中噴出,在地上散發出腐蝕的味道。
侍從皆驚,試圖靠近他時,卻見兩行漆黑的血淚同樣從他的眼眶中划過。
白竺眨了眨眼睛,在看清周圍的景象時攀爬到了欄杆處。
血液還在滴滴答答的從唇角滴落著,卻足以讓他看清楚遠處那被劍穿心,緩緩躺在地面上的人。
那裡離的極遠,看不清面孔,可他知道那是沈醇。
沈醇躺在地上,手捂著胸口處潺潺的鮮血,他已經很久沒有體會過這種被別人殺死的滋味了。
目光看向高樓,卻被魏舒白的身影所擋,魏舒白提著劍,低頭看著他,目光中全是猙獰的情緒「你真的該死!」
「可惜我死了,他也是我的。」沈醇笑出來的時候魏舒白手中的劍貫穿了他的心口處,順勢擰了一下。
「不要!!!」白竺握著欄杆的手顫抖不已,他捂住了心口處,渾身都在顫慄蜷縮,「不要……」
明明就差一點兒。
這京城,他一開始就不該來。
即使一生也不能得見沈醇的樣子,也能夠一生跟他相守。
是他太貪心,得了奢望已久的,還想要更多。
白竺握緊了欄杆,攀爬上去的時候直接跳了下去。
「公子!!!」幾個侍從紛紛呼喊。
魏舒白轉頭,看到的是那一襲白影的落下「白竺!!!」
他鬆開了劍,試圖往那邊走時卻發現眼前有些發黑,滴滴答答的液體順著鼻端滑落了下來,他伸手去摸,卻發現那血是漆黑的顏色。
眼睛裡,耳朵里也有血液不斷的滲出來,魏舒白從袖中掏著那顆藥丸,可手腳卻不聽使喚,匣子落地時其中的藥丸滾了出來,其上已經成了漆黑的色澤。
「呵,哈哈哈哈哈……」魏舒白跪在了地上,七竅中的鮮血不斷的流出。
枉他一開始還做著江山美人兼得的美夢,原來美夢終究只是夢而已……
魏舒白閉上了眼睛,白竺躺在地上,渾身劇痛不已,他看著那處的場景,先是笑了一下,然後緊抿住了唇,試探的朝著那邊攀爬過去。
血跡在地面上蜿蜒,手腳已經失去了力氣。
沈醇,沈醇……
他們的江南之約終究是失約了。
「將他們合葬在一處吧。」藺王看著眼前的這一幕說道。
「將他們三人合葬?!」侍從驚訝道。
「沈醇跟白竺合葬,魏舒白的身體扔去亂葬崗餵狗,他不配死在皇家重地。」藺王說道。
塵歸塵,土歸土,皆是可憐人。
當初的天降異象,也未必就是幸事。
……
天空之中風雲轉換,仙界命盤轉動,一切宛如新生。
天道問詢。
可要洗滌凡塵記憶?
不。
一道純淨至極的人影出現在了命盤之中。
數位仙家等候,在看到出現在那裡的人影時紛紛道賀道「恭喜清絕仙君歷劫歸來。」
白竺睜開了眼睛,神色淡漠的看向諸仙,略施一禮,下一刻直接從命盤之中消失不見了。
諸仙倒未覺得有什麼落差,人間十幾年,可在這仙界不過是十幾天。
清絕仙君征戰魔界時往往數月不歸,十幾天已然算是短的了。
清絕宮門大開,小石獅恭敬的行禮「仙君。」
白竺垂目看著他,踏步邁入時道「關門謝客,誰來都不見。」
「是。」小石獅有些不明白,卻還是老實的關上了門。
白竺入了靜室,坐在了玉床之上,卻未同之前一樣調息打坐,而是坐在那裡,目光不知落在了何處。
凡間種種,親情,友情,愛情,兩種情意皆來自於沈醇。
從前不曾觸碰到的東西,如今清晰至極的懸於心口之中。
白竺抬手捂住了心口處,那裡還清楚的記得看見沈醇死時的痛楚。
那種痛楚與時間無關,他活了不知多少歲月,無數的記憶皆如煙海,風吹即散,可此時那一幕一遍又一遍的在腦海之中回想,痛不欲生。
沈醇歸於仙界,落在了清絕宮外,看著那緊閉的宮門道「仙君,南緣前來拜訪。」
「仙君,我們仙君吩咐了,誰來都不見。」小石獅從門內探出了腦袋道。
「他說的是別人,不包括我。」沈醇走到了近前,拍了拍他的腦袋笑道。
小石獅略有遲疑「當真麼?」
「當真。」沈醇笑道,「你想想平日清絕仙君是否待我與他人不同?」
小石獅點頭道「那您進來吧。」
「出去。」白竺的聲音在此時傳了過來,寒冷如霜雪。
小石獅驚訝道「仙君,我家仙君不讓您進來。」
「你又攔不住我。」沈醇伸手點了一下他的鼻子,將他整個人拎起來放在了門口。
小石獅欲動,卻被迫化成了一隻石獅子蹲在了門口,只能幹著急的動著眼睛。
沈醇邁步進去,迎面直接對上了仙氣席捲,那一道寒光破空而來,直接指向了他的喉嚨處。
沈醇站定,在劍尖停留在喉嚨處停了下來。
白竺握著長劍看著他,心中沉痛與喜悅的情緒不斷交織,他清楚的記得那些喜悅和傾慕,卻也記得那種痛到極致的感受。
不見時以為自己能夠忍耐,見時才發覺情緒翻湧,幾乎要將他整個人吞噬。
【宿主,白白生氣了。】521說道。
【哪兒生氣了?】沈醇問道。
521說道【這不是哪兒哪兒都生氣了。】
宿主眼睛也不好使了。
【重新安個檢測器吧,小可愛。】沈醇說道。
「南緣仙君擅闖我清絕宮是為何事?」白竺冷聲說道。
他在人間時目不能視,一身清骨,如今□□加身,冰冷純淨,煞氣滿身,仍是那個讓天界諸仙畏懼不已的清絕仙君。
沈醇垂眸看著指著自己喉嚨的劍道「在下只是來助仙君理清道心。」
「不必。」白竺冷冷的看著他道,「多謝仙君相助,如今清絕身受七情纏繞之苦。」
修的是無情道,卻偏偏沾了七情,道心不穩,令他不知該如何去捨去。
「你果然未洗滌記憶。」沈醇笑道。
「南緣仙君如今想來很是得意。」白竺看著他的笑容道。
在凡間時,他想要雙目復明,想要看到他,可是真正看見的時候,卻是他的身死。
堂堂仙君,怎會躲不過凡人的箭羽,他是故意的。
「生老病死,愛別離,求不得,怨憎會,五陰盛,仙君目的皆達到了,南緣只是盡心而為,無甚得意。」沈醇說道。
七情纏身,萬般皆苦。
白竺閉了一下眼睛「多謝南緣仙君相助,只是日後不必再見了。」
這仙界中無數人想要看著他白竺沾染泥濘,滾落塵埃,從高高在上跌落下去,只是無能為力,可沈醇做到了。
仙界風流之人果然手段高絕,連他也不能逃脫。
白竺轉身而行,沈醇上前一步時再度被他的劍尖指向。
「本君斬落魔界中人頗多,斬落的仙人也不少,南緣仙君可想試試。」白竺看著他說道。
沈醇笑了一聲,直接上前,白竺手指握緊,收劍時卻被沈醇徒手握住了劍鋒。
白竺的劍斬落魔君無數,其上寒氣沖天,即便是大羅金仙,徒手握住也會被破掉護體的仙氣。
沈醇的手心中有血液滴落,他握著劍指向了自己道「你若真是氣不過,刺我一劍便是。」
白竺見到那血液時神色已然變了「你以為我不敢?」
「我從未這樣以為過。」沈醇握住他的劍指向了自己的喉嚨,白竺措手不及,手中的劍消失時,卻因為慣性被沈醇抱在了懷裡。
他抬手欲推拒,卻被沈醇扣緊了腰身吻住了唇。
呼吸微顫,白竺瞪大了眼睛,雖在仙界,可這個吻一如凡間時,讓他的心臟鼓動不休。
無情道……
唇分時白竺垂在袖中的手指痙攣「你到底想要什麼?莫非真要本君隕落,才能善罷甘休?」
「我豈會要你隕落。」沈醇看著他冷淡的面容道,「從始至終,我只是想要你罷了。」
白竺看向了他的眼睛,凡間種種因一吻而全部翻湧不休,他愛他至深,卻也痛到至深「為何要以那樣的方式?」
「人生八苦,每一苦都是傷到至深的,只有親自品味,才能解其中情,如果不一次性體會完,難道要我一次次看著你受苦麼?」沈醇的手指擦過他的眼睛,「你對自己也是夠狠,我又豈能壞了你的修行。」
「原定的命格中無你。」白竺說道。
若是其他人,他自然不會如此痛。
「你原定的紅線是魏舒白,你想跟他愛別離?」沈醇問道。
白竺仍有記憶,憎惡之心驟起「自然不想。」
紅線牽扯,但有沈醇摻雜其中,命盤早已不會按照原本的軌跡行走,一切全憑性情,魏舒白的路是按照沈醇預訂的軌跡行走的,但也是他自己的性情所致。
按照他在凡間的心緒,對於那皇位一絲一毫的興致都沒有,若不入京城,一生都不會被察覺,可魏舒白卻燒了他的幽谷,逼迫他不得不離開。
「那你想與誰?」沈醇問道,「你想同誰愛別離?」
別離的前提是愛。
白竺一時竟答不出,因為答誰都好像有一種背叛他的感覺。
「你我二人……」白竺想說他們本無干係,與誰愛別離都與他無關,可分明是有關的,「你此舉實乃趁人之危。」
「我若趁人之危,在凡間便會要你。」沈醇抱緊了他道,「阿白,你未歷劫時已動情,我們是兩情相悅,這不叫趁人之危。」
【宿主,人家沒記憶,你這個就叫趁人之危。】521說道。
【我就趁人之危怎麼了?】沈醇笑道。
521【……不怎麼呢。】
非常的理直氣壯,這很宿主。
白竺素來避人,如今如此親近,他微微推拒,卻發現有幾分推拒不開「你如今成就大羅金仙之體了?」
「正是因為渡劫,才去晚了。」沈醇說道,「否則你那師父怎麼樣都會被我挫骨揚灰的。」
「旁人修仙數萬年都未必有你這樣的際遇。」白竺有些感慨。
「非是際遇,而是心境,心境圓滿,自然萬事通達。」沈醇笑道。
「你修姻緣道,自然是極擅長姻緣之事。」白竺冷聲說道。
連他都逃脫不了,其他人自然更容易傾心相許。
「阿白,這天上人界,我心悅之人只有你一人而已。」沈醇輕笑了一聲道,「你若是不信,我可以發誓。」
白竺聲音更冷「魏舒白也發過誓。」
「他的誓言只怕你和他都未信吧。」沈醇嗤笑了一聲道,「天打五雷轟,是該讓他的誓言兌現,我以道心和修為立誓,若是今日所說為謊言,魂飛魄散,永墜……」
「夠了!」白竺捂住了他的嘴,心慌道,「別發這樣的誓。」
凡間的那一幕即使是假的,他如今也後怕的厲害。
「阿白,我心悅你。」沈醇看著他道,「我真的心悅你。」
白竺與他對視,覺得那雙眸中仿佛隱藏著如海一樣的深情,將他捲入其中,難以分開。
再次被吻住時白竺後背微微發熱,那一刻他不想去想無情道如何,他只是深愛上了一個人而已。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失而復得,心中情意早已不知如何是好。
兩人從院中消失,出現在了玉床之上,清絕宮門關閉。
小石獅的眼珠子發直,仿佛是真的雕像般坐在那裡。
仙君他跟南緣仙君到底幹嘛?!
他還要做石獅子多久?
清絕宮上仙氣環繞,紅色與白色交織環繞,呈現出一種極為祥瑞溫暖的顏色出來。
諸仙不敢貿然打探,赤月仙君卻悄悄的探出了些許神識,掐指算著時,整個人呆滯在了原地。
「仙君,怎麼了?」小仙童問道。
「我剛才算到清絕仙君紅鸞星也動了。」赤月說道。
對方道心不穩,才被他窺得一絲,清絕的仙氣太明顯,南緣的仙氣也十分明顯,兩個人也不知道避著點兒人,真是的。
小仙童們紛紛瞪大了眼睛「仙君您在說什麼夢話呢?」
然後他們一人被敲了一下,捂著腦袋默默委屈。
「無情道若只與天地融為一處,不過是下乘。」沈醇握緊了那修長的手指,將人抱在懷中輕聲道,「天地融匯,失去神智,仙非仙,人非人,是真正被困頓其中,你非無情之人,行此道乃是背道而馳。」
白竺墨發散落在他的臂彎之中,他的眉目本該是冰冷的,此刻其中卻好像添了絲煙霧似的粉色,將那冰冷消融了數分「依你之見該如何?」
「破而後立。」沈醇輕聲說道。
白竺垂眸思索,沈醇低頭看著他微垂的長睫和還泛著粉色的耳垂,在脖頸處輕吻了一下。
「莫要胡鬧。」白竺側頭看向了他時卻又被輕吻住了。
在凡間時這人也生的極好,只是似乎不欲太引人注目,不似如今這般張揚奪目,仿佛一舉一動都在牽扯著他的神識。
白竺隱約覺得他是故意的,可被吸引的人的確是自己,他就是吃這一套。
「所謂無情,並非不沾情,而是懂情後又能收放自如。」沈醇說道,「人非天,卻可勝天,天道無情,人卻必須有情,心中蘊情,萬物皆可如雲煙,能解其中意,才能沒入其中,居於其上。」
521這一刻十分擔心宿主把白白拐進了溝里。
白竺卻閉目沉思,靜坐於玉床之上閉上了眼睛,沈醇鬆開了他的手,屈膝靜坐在一旁看著他。
周圍仙氣環繞,隱隱成席捲之勢,沈醇居於其中,卻未受到絲毫的影響。
師父……對方或許曾經對他無情,可幼時不明時,還是能夠從那些禮物上獲取歡欣,那是他的親情,與親父相處短暫,對方初見時的確是激動的,那一刻他是真的喜悅他的回來,只是天家父子,權勢爭奪才是首位,此乃厭憎之情。
然人間三月收集絕情淚水,也曾見兒子遠行時棉衣上厚厚的針腳,夜晚窗邊昏暗的油燈,縫補的母親看不清楚,每每揉著眼睛,仍是細細密密的縫著,生怕哪裡破損了,在路上會受苦。
亦有父親不畏強權,捨得一身性命也不讓女兒被惡霸欺辱了去。
初時抗拒之人,先成友人,再成愛人,即便是同樣的事,非是此人來做,照樣行不通。
那是他一生的救贖,也是他一生的劫。
求而不得,愛而別離,痛入骨髓,人生八苦,講究的是憶苦思甜,正是因為太苦,才應珍惜。
世間分離太多,卻也有傾心相隨,旁人看他人不配,他們卻如膠似漆。
從前不解,如今都解了。
人事百種,因果循環,旁觀起落,有情者行有情道,無情者行無情道,相生相剋,自成圓滿。
周圍原本凌厲的仙氣變得圓融,沈醇神色微松,從玉床上下來,在此處設下結界,出了清絕宮。
清絕宮外的小石獅隨著他的踏出化作了人形,小仙童瞪著他,頗有些不滿「仙君……」
「我與你家仙君在裡面有要事相談,不能被人打擾。」沈醇笑道。
「小仙聽到了許多。」小石獅說道。
什麼心悅,不必再來,不知為何仙君又讓其留下了,連仙氣都交錯在了一處。
「聽到了便聽到了,又不是什麼需要隱藏的事情。」沈醇展開了摺扇道,「我下界一趟,你家仙君問起,照實說便是。」
「是。」小石獅恭敬道。
沈醇的身影消失,直接下了界,他抬指掐算,朝一處亂葬崗而去。
白竺是不好惹事的性子,此次歷劫乃是命格安排,魏舒白算是一個工具人罷了,他死了,魏舒白也死了,在他看來此事已經算是了結。
但那是在白竺看來,在他看來,很多事情不是一句死者為大就可以了結的。
亂葬崗上拋下了新鮮屍體無數,皆是穿著破碎的衣服,無數野狗和禿鷲在此處尋覓著,啃食著,不知道從哪裡扯出來一隻手臂,又不知從哪裡叼來一個頭蓋骨。
夜色漆黑,人跡罕至。
隱隱的瘴氣瀰漫,從其中走出了兩個黑衣的人,他們皆是面目猙獰,手上提著鎖鏈。
鎖鏈在那殘破的身體上一罩,便從中將魂魄扯了出來。
「我最不喜歡做這種活了,又髒又累。」一個鬼差說道。
「誰說不是呢,這破的魂都沾不起來,放進忘川都沒用。」另外一個鬼差說道。
「誰讓我們是新鬼呢,勞碌命……」
鎖鏈拋了幾次,拉出了幾個渾渾噩噩的魂魄。
鬼差將魂捆了起來,再拋時那鎖鏈卻驀然被一道金光彈了回來。
「龍氣?!」鬼差驚訝道,「那不是無常大人勾的魂麼?」
屍堆之中,一隻青紫的手伸了出來,從其中爬起的魂魄雖然七竅流血,其上卻覆著隱隱的金光紫氣。
「假龍。」另外一個鬼差喃喃道。
剽竊的龍氣這麼多,他們今日恐怕沒法對付。
魏舒白從其中站了起來,看著手臂上隱約的破碎,扭了扭脖子看向了對面兩個忌憚非常的鬼差「沒想到孤還能活著,哈哈,哈哈哈……」
幾個本就破碎的魂魄被衝擊到,竟是直接化成了碎片,被魏舒白吸入了體內。
「走!」鬼差收起鎖鏈轉身,卻被驀然出現在眼前的魂魄掐住了喉嚨,侵蝕的力量傳了過來。
若是被吸收,只怕這東西會化成厲鬼,繼而成魔也是有可能的。
一陣清風,亂葬崗中瘴氣盡散,光芒劃破夜空,直接將魏舒白提起兩個鬼差的手臂劃斷了開來。
「仙氣?!」鬼差落地時驚訝道。
魏舒白手臂破碎,驚慌抬頭,在看到緩緩降落在地面上的人時驚恐的瞪大了眼睛「沈醇!」
「參見仙君。」兩個小鬼差倉皇的行禮道。
他們連地仙都極少見,更何況仙界的仙君。
「這魂魄我要了。」沈醇開口道。
「是。」兩個鬼差識趣的退去。
魏舒白已意識到不對,轉身想跑,卻發現自己渾身的紫氣和龍氣被抽空著,撕裂的感覺傳遍了全身,讓他嘶吼出聲「啊!!!」
「不該屬於你的東西,就不要伸手亂拿。」沈醇看著掌心中瀰漫的紫氣和龍氣,「這些氣,倒足以讓魏朝再支撐幾年。」
「你到底是何人?!」魏舒白懸浮在半空中驚恐問道。
「你不需要知道,只需要知道曾經發給白竺的誓言要兌現了就行。」沈醇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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