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其他人緊鑼密鼓地準備好面對接下來的挑戰的時候, 托蘭婭在心中下了一個決定。網
在這件事結束之後,她決定離開。
其實這個想法早就在腦海中出現很多次,只不過就好像是的水中的氣泡一般, 忽明忽暗地迸裂著, 偶爾好像要冒出頭來, 很快又被其他氣泡掩埋。
於是拖著拖著, 就拖到了現在, 托蘭婭總算直視了自己的內心,明白阻擋著自己的那種捨不得的情緒是難免的,但是自己也必須得離開不可。
現在離開, 對自己好一點。
畢竟長痛不如短痛,不管什麼病情拖久了, 都難免變成沉疴宿疾, 托蘭婭明白時間是多麼神奇, 漫長的時間總能令她忘記一切。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想著這些, 連吃起飯來都變得味同嚼蠟, 她看著在長長的餐桌上同領主夫人交談甚歡的洛清潭, 目光難以控制地變軟, 心中竟然升起了一種謎之自豪,想著:看吧,不愧是我喜歡的人, 什麼場合都那麼駕輕就熟。
「……那麼說來,小姐這些年連張口發出聲音都不行麼?」洛清潭掛著一種憐惜的神情,雙手十指交握擺在胸前, 像是下一秒就要因為這種不幸的噩耗昏過去,「太叫人心疼了。」
洛清潭望著就在夫人身邊默默吃飯的女孩。
她是沒有看出什麼灰色魔法啦,也沒有看出詛咒的痕跡,但是這個小女孩是有點不對勁的,這是肯定的。
首先就是,對方按照村民的說法中,應該已經有十五歲,但是就眼下看來,怎麼看都只有十歲左右,十二歲不能更多——簡而言之,絕對沒有進入青春期,因為過分消瘦,身上豪華的衣服對她來說像是沉重的負擔,她吃一口飯就喘一口氣,手腕纖細的像是要和手上的叉子融為一體。
洛清潭多次短暫地向這位小姐投去一瞥,看上去就像只是單純的為這位小姐的身體狀況擔心,而並不是在觀察她。
領主夫人面露憂傷:「自從三年前出了事,就變成了這樣,也去過城裡找主教看,但是都沒有什麼辦法。」
「這樣麼,太讓人遺憾了,我們的能力恐怕不及主教大人,大約也是沒有辦法了。」洛清潭不無遺憾,「但是能不能冒昧地問一下,三年前出的事是什麼呢?」
「啊,這件事……」領主夫人低下頭,抽了下鼻子,邊上的侍女連忙遞來了手帕,「對不起,我……我有點失態……」她開始抹起眼淚。
洛清潭一邊隨口安慰著,一邊等著對方的故事,她知道對方一定會解釋,因為如果不想方設法解決她們的疑惑,又何必邀請她們前來吃飯呢?
領主夫人果然終於開口了:「三年前的秋天,我記得是九月份,那個時候我受朋友邀請,前往哈巴卡克……(抽泣聲)」
對方太入戲,洛清潭也不得不做一個合格的戲搭子:「去哈巴卡克?那可夠遠的。」
「路途遙遠坎坷,我大概在路上來回了三個月,就在我回來的前三天,收到信,說特麗莎……我可憐的特麗莎,從馬上跌下來,昏迷不醒了,如果不是我出遠門的話,我是絕對不會允許她騎馬的,淑女為什麼要做這樣的事呢……」
洛清潭將餘光瞥向特麗莎,發現對方仍在埋頭吃飯,好像說話的並不是她的母親,說的也是和她無關的事情。
看上去像是自閉症,或者創傷後應激障礙?
「那匹馬呢?」突然有人這樣開口,是菲比。
領主大人被這樣一句話問懵,都忘記繼續哭了:「什、什麼?」
「那匹馬呢?被處死了麼?」
領主夫人大概覺得這個問題非常荒謬,不停地用手帕擦著嘴,就是說不出話來。
也是,畢竟大概普通人不會在這個時候還關心一匹馬的安危的。
洛清潭在心裡發笑,正想圓場,卻突然發現特麗莎居然抬起頭來,看著菲比出神。
洛清潭把話咽了下去,看見菲比直接望向了特麗莎,看著特麗莎的眼睛問:「你的馬呢?後來怎麼了?」
特麗莎綠色的眼睛像是貓眼一般怔怔盯著菲比,半晌,突然流下了眼淚,她張大嘴,卻仍然沒有哭聲,只無聲地做出哭泣的表情,像是在無聲電影裡吶喊著什麼的悲慘角色,只這樣一個表情,就不再是一個孩子,而是心中藏著強烈悲愴的少女。
領主夫人立刻叫了一個名字,從餐廳的陰影里,如幽靈般走出了一個中年婦女,站到桌子邊擋住眾人的視線,似乎要將特麗莎從位置上抱起來。
領主夫人同時有些慌張地解釋:「有時候就會這樣,可能是那個時候受到了驚嚇……快把小姐抱回去!她該睡覺了。」
洛清潭露出有些詭異的目光,她幾乎可以確定裡面一定有貓膩,以這位夫人傲慢驕縱的性格,要是特麗莎真的只是因為意外導致的心理障礙不正常,這個時候她應該責怪菲比引出了這件事才對,而不是急急忙忙地向她們解釋。
就在這個時候,原本已經被抱起來的特麗莎突然發狂一般地掙紮起來,並在掙扎中掙脫了中年婦女的束縛,跌跌撞撞地跳到地面,然後拉起菲比就往餐廳外跑。
她們順利地跑了出去。
這當然不是因為周圍的人沒反應過來或者她們跑的太快,實際上菲比中途還被椅子腿絆了一下,但是鑑於這個意外是喜聞樂見的,阿萊和洛清潭先後做了下手腳,令追兵因為各種事故倒作一團,於是眼睜睜看著菲比和特麗莎跑到了燭火幽暗的走廊之中。
場面一下子非常混亂,找人的抓人的詢問發生了什麼事的,於是洛清潭拉了托蘭婭一下,用眼神示意她跟自己離開。
托蘭婭很上道地點了點頭,兩人趁亂也跑了出去。
巨大的古堡像是迷宮一般,托蘭婭很快就迷失了方向,她喜歡廣闊的空間,向來都很討厭這像是迷宮一般的繞繞彎彎,但是拉著她的洛清潭就好像看著古堡平面圖一樣,七轉八轉地,兩人便到了一個毫無燈光的走廊里。
「這裡是哪?」四下無人,托蘭婭終於出聲問話。
「城堡最上層。」
托蘭婭皺著眉頭屏住呼吸:「這裡好臭啊,好奇怪的味道。」
「像這個構造複雜的城堡,主人的區域和僕人的區域是分開的,要是說主人的區域還要費心打掃一下,僕人的嘛,就……」
「……我不太想知道這是什麼的臭味了……」
黑暗中,洛清潭輕輕笑了一下。
托蘭婭突然心慌意亂,黑暗像是某種封閉的容器,令原本就發生著反應的感情更快地發酵,而洛清潭的呼吸聲就像是攪和的木棒,攪的托蘭婭大腦發暈,臉頰發紅,呼吸急促……
黑暗中突然伸過來一隻手,捏住了托蘭婭的鼻子。
托蘭婭瞪大了眼睛,想問洛清潭這是在做什麼,卻因為緊張卡殼到說不出話來。
洛清潭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吐氣,吐氣呀,太臭了麼?你怎麼都不會呼吸了?」
托蘭婭:「……」
托蘭婭重重吐了口氣,發出「呼」的一聲,像是為了證明呼吸這種事自己還是會的,但是做完以後,又覺得自己這聲吐息像牛不說,還異常幼稚,都不知道是在幹什麼。
洛清潭可不知道托蘭婭在想什麼,她繼續拉著托蘭婭前進,順便說:「我猜那位小少爺應該在這裡,因為阿萊說已經找遍了那邊主人居住的區域,我今天過來的時候,從外面看了下這個城堡的構造,發現最上面主人的區域和僕人的區域有個連接的通道,是在僕人活動區上方有個小小的……對了,這是這。」
適應了黑暗的眼睛微微眯起,托蘭婭看見了頭頂上有一個小小的天窗——或者說是一個通往上方的小門。
「為什麼這裡會有個門?」托蘭婭問。
「這就是意外了,我本來準備破牆的,看來這個城堡也是歷史悠久,構造複雜。」
托蘭婭:「……」
洛清潭挽起袖子,正準備推開這個小木板,突然之間,動作停滯,神情也變得有些奇怪。
「怎麼了?」托蘭婭疑惑道,真相近在眼前,她不明白為什麼洛清潭要停住動作。
洛清潭豁然回頭:「為什麼會是菲比?」
「什麼?」
「為什麼特麗莎要拉著菲比走?」
「一……一見如故?」
「阿萊說特麗莎中了詛咒,如果說,如果說詛咒者是能控制特麗莎的呢?如果說,是下詛咒的人想要特麗莎拉走菲比呢?如果是,是下詛咒的人故意讓場面混亂的呢?」
托蘭婭因為托蘭婭連續的追問頭皮發麻:「你想說明什麼?」
「我想說明……我們恐怕得回去先救一下同伴才行。」
阿萊拉起托蘭婭,看著眼前的信息漸漸隱去——
評論3:哪裡有什麼偶然,要是看起來是偶然,那只是因為原因藏的太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