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墨也聽見了動靜,加之外面街道上行人攢動,都往那熱鬧處去了。喬墨本就有心看看那查不到的東家是何方神聖,便也隨之站到門外張望。
那酒樓經過合併裝修,三間門臉兒,上下兩層,新漆雕花,煥然一新。這會兒三間大門敞開,正中的門上懸著塊紅布遮蓋的匾,前來恭賀的賓客以及看熱鬧的食客行人皆圍在周圍,而那門前正中站著的便是呂掌柜。
呂掌柜四十來歲,做慣了生意見人便是三分笑,此時更是對著身側一個穿著紫色圓領袍服的男子笑的分外恭敬。
喬墨留心一看,這人瞧著不足四十,穿著精緻講究透著貴氣,言語間又總帶著笑,似十分好親近。但見呂掌柜對其態度,再聽賓客們稱呼其「二爺」,便猜著對方應該便是酒樓真正的東家。只聽得說吉時已到,煊爺親自拽下紅布,酒樓的名字便露了出來,上書——聚仙樓。
&郡王?!」跟著出來的何雲卻在這時驚訝出聲。
&麼?郡王?」喬墨險些以為聽錯,但再度細細觀察,那位二爺言行舉止確實不凡,若僅是富商或世家,總覺欠缺了些。
何雲暫壓疑惑,說道:「確是康郡王,雖說我們一般只在齊府護衛少有外出,但老郡王與咱們府上的老太爺交情頗好,雖說到老爺這一輩來往淡了些,可終究沒斷了往來,康郡王來府上時我們也見過,自然認得。康郡王的名諱是司徒煊,平素最愛常服穿梭於坊間,也喜歡與人結交,用的便是『二爺』這個名號。」
喬墨覺得不對:「郡王豈能隨意離京?」
何雲解釋道:「方才也說了,這郡王最愛在坊間遊逛,最厭領差辦事,在其當年曾為此狠狠折騰過,後來求了先帝旨意離京,四海遊玩去了。如今雖說比早年好些,但也不願在一處拘著,只是沒想到郡王會來這裡。」
正是,這豐城又不是什麼風水寶地,好好兒的郡王跑這裡做什麼生意。
看了會兒熱鬧,喬墨也就收了好奇。
聚仙樓這天的生意十分的紅火,連帶著喬墨家的鋪子也受益頗多,新上架的橘子味糖果銷售十分不錯。目前喬墨正打算再製作一個新品糖果,太妃糖,需要的材料之一是淡奶油,這個弄的稍微麻煩點。喬墨打算將這款糖果在年底上市,製作禮盒,肯定能賣的不錯,當然,還得換個名字。
如今天氣漸寒,喬墨一般到城裡總會住個三兩日,免得早晚奔波辛苦。等到十一月之後,直到明年春天,我都不方便再來城裡看鋪子,有很多事要提前準備。
首先,得需要個代掌柜。
李良幾個賣賣東西還行,但管理個鋪子終究沒經驗也缺乏一定的膽氣魄力,以往他每隔兩三天就會過來看看倒無防,現在卻不行了。他想到的人選是沈風。一來是熟人,人品信得過,有經驗有能力。二來,現在沈風主要是為宋菡的報刊寫連載,肯定也樂意兼職多賺一份工錢。哪怕沈風沒明說,但言語中帶出些許端倪,喬墨便知道他家境艱難,十分缺錢。
若是過年生意好,還能將錢小再招來做促銷員。
喬墨一面想著,一面在紙上一條條記下,免得遺忘。
傍晚時分,小院兒的後門被人拍響,張夏去開了門,來人是宋菡。
宋菡裹著身翠綠斗篷滿臉笑容的急步進來,拉著喬墨就說:「喬墨你猜猜今天的報刊賣出了多少?」
喬墨見他這麼高興,不由得也笑了:「嗯……大概上千?」
宋菡笑出聲,竹筒倒豆子似的噼里啪啦全說了:「哪兒止啊。原以為第一天不會太多人知道,第一版只印了五百份,雇了十個人۰大街小巷的兜售。前半晌確實賣的緩慢,我提心弔膽緊張的不得了,哪知從中午開始突然買的人就多了,五百份很快就沒了。不少人往鋪子裡跑,有催問什麼時候出下一刊的,更多是催我們加印。我徵詢了大哥的意見,追加了一版三百份,隔了一個時辰又加了一版四百份,到我來時已經快賣完了。」
&喜恭喜。」喬墨也沒料到這麼紅火,原以為賣出一千份就很好了呢。
轉而一想,也是理所應當,宋家是什麼門第?他們還有家鹿鳴書院呢。城中大小書院的學子,附庸風雅的書生,包括對新奇事物的好奇的人,都會買上一份,對於書籍來說,一份報刊十文錢已是很便宜了。這當然比不得後世的報紙價格低廉,但如今才剛開始,鋪設面不光,考慮到成本與世情,這已算是低廉了。
宋菡這會兒顯得很興奮,到底是第一回做生意就獲得了大成功,在家時父親大哥都對他好生誇讚了一番,並允許他出門了,他心情怎麼能不激動?
&墨,我真沒想到那麼多人會買,你說我擴大規模好不好?我想將今天這一刊再印上千份,分送到不同的城市,你覺得怎麼樣?」宋菡雖嘴裡在問,眼神卻很堅定閃亮,顯然是拿定了主意。
&覺得不急著擴張,首先該搜羅人才,把他們都定下來。」
&麼意思?」宋菡不太理解。
&這生意一好,不出幾天就有跟風者,競爭一來,對你辦的報刊肯定有衝擊影響。怎麼才能穩定客戶並在將來做大,有寫故事的人才是關鍵。例如沈風,他就很有才氣,又擅長寫這類東西,你可以與他簽個長期合約,比如一年要寫多少字,稿酬的調整或獎勵,又如再此期間不能接其他報刊生意等等。」喬墨覺得宋菡被今天的遽然成功沖昏了頭,但宋家肯定會想的多,喬墨之所以提醒也是作為朋友的義務。
宋菡聽他一說,漸漸冷靜下來,也發現如今根基不穩,問題很多。
&說的對,我太急躁了。」宋菡笑的幾分難為情。
宋菡靜下心,虛心跟他請教。喬墨雖不懂,但到底後世看的多,想到什麼就和他說,兩人再整理討論,最後弄出了一份簽約的合同,到時候根據所簽的人不同,有些條款略作調整就可以了。
宋菡剛做生意心盛,弄完合同便坐不住了,馬上就告辭離開。
喬墨只聽他對車夫說去春枝胡同,依稀記得沈風家在那裡,大約是找沈風簽約去了。先前找沈風寫書,他們只談了這一本的稿酬,如今宋菡有了危機意識,生怕別人打聽了沈風將其挖走,自然得趕緊未雨綢繆。
此時已是黃昏,小廚房裡傳出陣陣飯菜香氣。
喬墨想起了林正,眼下也不知林正如何了。入冬後天氣轉冷,北邊更是從九月就草木蕭瑟,氣溫驟降,只怕已下過雪了。十天前曾接到一封信,林正已到了晉城,現在肯定進了北地,那麼冷的天也不知……
&子,康郡王來了。」何雲驀地稟報。
喬墨一愣,轉身一看,人已掀起帘子來到後院了。
不等喬墨想著如何見禮,司徒煊已是笑著先開了口:「你就是喬墨?倒是與你阿麼年輕時很有幾分相似。這齊韞也是不厚道,都找到外甥了也不擺酒請客,弄的我到現在才知道。」
喬墨不知怎麼接話,便只是笑著請對方進屋用茶。
能用來待客的也只有平時留宿時住的屋子,空間有限。進門是張圓桌,放置著一套茶具,靠牆有個長櫃,上面的格子裡擺著兩個竹編的小玩意兒。往左邊穿過一道垂落的粗布帳幔便是內室,只有簡單的一副床,一副長案,兩個大木頭箱子一個柜子。
喬墨請人用茶自然就在這個小外間,實則不過兩三平,想不到那司徒煊也不介意。
&也坐吧,我們兩家也算世交,你也算我後輩,別太拘束。」司徒煊說道。
&謝郡王。」喬墨便在對面的凳子坐了。
這屋子本就小,若再加上隨扈之人就顯得擁擠了,所以何云何宇與郡王帶的一名護衛都在門外,進來的只有一個,靜默的立在康郡王身後。張夏進來奉了茶,最後就退了出去。
司徒煊端起茶啜了一口,微微皺眉,便放下了。隨後從懷裡摸出一件東西,朝喬墨推了過去:「來時也不知你在這裡,沒備什麼好東西,這玉佩是前些時候皇上賞的,給了你,權作見面禮吧。」
&麼貴重的東西我怎麼能收?多謝郡王美意。」所謂無功不受祿,更何況是這般東西,康郡王與齊家再有交情與他干係又不大,何況聽何雲說到如今兩家走動已經淡了。
&麼貴重的東西,若非是皇帝賞的,也不過是塊兒玉罷了。再者說,長者賜不應辭,你只管收著。」司徒煊笑的親切,言語卻很強勢。
喬墨怕再推辭惹得對方不高興,再者,大概對於郡王來說一塊兒玉佩算不得什麼,於是就道謝收下了。
司徒煊見他如此,似乎很高興:「我此番不過是聽聞這裡有人能用竹子做出各種有趣的東西,不料一查之下,竟得知了你的身份,實在是意外之喜。有沒有興趣合作一把?放心,我這個世叔絕對不會占你便宜,生意上面該怎麼算就怎麼算。」
&竹編生意?郡王難道不是開酒樓嗎?」喬墨並未把世叔的稱呼放在心上。
司徒煊一笑,說道:「酒樓不過是玩玩兒,來了這裡怕是飲食不慣,便將廚子帶上了。又想著搜羅下美食嘗嘗,順手就開了這酒樓,若有個朋友到訪,也好招待。」
……開個酒樓玩玩兒?
也對,於一個郡王而言,做生意就是玩。
只是對於合作生意,喬墨卻沒應承,實是心裡有很多疑惑乃至顧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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