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安源早就算計好了,他威逼加利誘迫使高安德在第八節課的時候把邵雲去帶過來,確保這個時候幾乎所有的學生都在上課,加上男生宿舍樓比較偏遠,邵雲去接觸不到人群,也就徹底失去了在眾人面前揭穿他的身份的機會。
只是面對這些,邵雲去表現的太過於平靜,平靜的讓陳安源莫名的心驚膽戰,心底的忐忑難以抹平。
相對於眉頭緊皺的陳安源,劉越成這是一臉狂喜,胸口狠狠的吐出一口惡氣,眼底泛著得意洋洋的光芒:「我媽早就安排好了,進了警察局,那小畜生不死也要脫層皮,一周以內肯定讓他進監獄,沒有三年五載他出不來。更別說這年頭不明不白的死在監獄裡的人多了去了,不少邵雲去這一個。」
說到這裡,劉越成面帶猙獰,只是這一笑,牽動了嘴角的傷口,他下意識的捂住傷口,額頭上不停的冒出冷汗來,一邊齜牙咧嘴,一邊忍不住的咒罵道:「還真是邪門了,明明疼得厲害,怎麼可能一點傷口都沒有……」
聽了劉越成前一段話,陳安源焦躁的心稍稍平復下來一點。那邵雲去也不過是個鄉下泥腿子出身,爺爺沒了,爹厭娘煩,無依無靠的,還能翻出他們的五指山?
且不說陳安源如何寬慰自己,這邊邵雲去被兩個警察押上警車,不過幾分鐘的功夫,滿是汽油味的警車駛進警察局。
「喲,三子,這是從哪兒抓來的,成年了嗎?」看守大門的老大爺放下手裡頭的報紙,扶了扶鼻樑上的老花鏡,盯著帶著黑布袋的邵雲去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遍。
被稱作三子的警察隨口回道:「一高,這傢伙手腳不乾淨。」
說著,推搡著邵雲去往裡走去。
邵雲去內心平靜,顯得無比配合。
然後就又聽見那個三子不知道對什麼人說道:「老劉,三號審訊室的鑰匙給我。」
「三號審訊室?那兒的攝像頭壞了。」這是一個渾厚的中年男人的聲音,他遲疑的看了看被銬著的邵雲去,眼中閃過一絲恍然:「行,我找找。」
說著,中年男人拉開身前的抽屜,翻了好一會兒才找出一把鑰匙來遞給三子:「給——」
「謝了!」三子接過鑰匙,大概是為這麼容易就能得到劉越成他媽承諾的晉升機會,他心裡無比竊喜,隨口說道:「改天請你吃飯。」
「喲,這麼客氣,看來是幹了一票大的。」老劉樂呵呵的說道。
「可不是。」三子頗為得意。
進了審訊室,三子把邵雲去推到一個椅子上鎖好,然後一把掀開他腦袋上罩著的黑布袋。
審訊室的燈泡足有千瓦,剎那間刺眼的燈光照射過來,邵雲去撇開臉,好一會兒才適應審訊室里的環境。
兩個警察一左一右坐在他對面,充當審訊員和記錄員的角色。
他們並沒有開口問話,而是直接拿起一沓記錄表開始寫,時不時的兩人還交流一番,說些譬如:「這兒……被盜金額……時間……」這樣的話。
與此同時,王家裡。李秘書匆匆忙忙的跑進來,粗喘著氣說道:「老闆,查,查到了,邵家那後生在一高讀書。不過……」
王學德刷的一下從沙上站起來,一臉激動:「怎麼樣?」
李秘書苦笑了一聲:「剛剛從一高那邊傳來的消息,那邵雲去被警察局的人帶走了,說是偷竊他人財物。」
「偷竊。」王學德一晃神,臉上不由的浮上一抹失望。
果然老天爺是在拿他開玩笑,一個小賊怎麼可能是玄學大師。
「學德,要不你去看看?」妻子高慕青皺著眉頭:「我總有一種錯過他,將來會後悔一輩子的感覺。」
女人對自己的第六感向來都是奉若神明。
她補充道:「你不去,我心裡不安。」
王學德看著妻子,嘆了口氣,就算是為了讓妻子安心,他也得跑這一趟。
反正也不遠。
「好吧!」他回過頭對李秘書說道:「去備車。」
就在邵雲去盯著牆壁上的『坦白從寬,抗拒從嚴』的橫幅數著時間的時候,三子停下筆,從桌子上站起來,將那份填的滿滿當當的記錄表和一隻筆放在邵雲去面前。
然後直言不諱的說道:「小子,今天算你倒霉,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上面下話來,讓我們好好收拾你。你呢,也別讓我們難做,老老實實的簽個字。我們省了事,你也少吃點苦頭,你好我也好。」
邵雲去拿起放在眼前的記錄表。
字不錯。
他想著,一目十行的看了下去。
無外乎是一份認罪書,上面詳述了他的作案動機和作案經過。
編故事的能力更不錯。
邵雲去放下手中的記錄表,似笑非笑的看著三子:「先不說我本來就是被誣陷的。更何況,我簽了字,你們就真的會放過我?你臉上可不是這麼寫的。」
三子則是皮笑肉不笑的說道:「小子欸,你怕是還沒弄清楚自己的情況。你以為你進了這裡,還能出去?實話告訴你,你偷竊的現金加上一部手機,作案金額高達八千元。按照我國的刑法規定,應判處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你要是好好的配合,說不定法官看在你態度良好的份上,酌情量刑也不一定,你可要想清楚了。」
邵雲去面不改色:「我記得我今年才十五歲,還是未成年人,要判刑也輪不到我。」
三子冷冷一笑:「十五歲又怎麼了,別忘了,這兒是警察局,改一下戶口本上的年齡算什麼,動動手指頭的事情。」
「和他這麼多廢話幹什麼。」坐在他身旁的中年警察眉頭緊皺,惡聲說道:「我就問你一句,簽還是不簽?」
邵雲去冷笑一聲,拿起那份記錄表,刺啦一聲,直接撕成了碎片。
「小子,看來你是鐵了心敬酒不吃吃罰酒了——」看見邵雲去的動作,三子一臉怒容,一巴掌拍在桌子上。
邵雲去身體一傾,靠在椅子上,拿起一旁的簽字筆,從小桌上的碎屑裡面翻出一塊空白的出來,快的寫上了一個『警』字。
這一連串的動作生下來,也不過是幾息的功夫。
等他做完這些,抬頭看向三子:「抱歉,我還小,不喝酒。」
三子面色一沉,顯然是被氣笑了,他也顧不上去想邵雲去方才的一連串動作到底有什麼深意,直說道:「好好好,既然這樣,我倒要看看你能嘴硬到什麼時候。」
說著一把解開腰上的皮帶扣,把皮帶抽出來,兩隻袖子一挽,衝著邵雲去就走了過來。
在場的另一個中年警察善意的提醒道:「別打右手,等回兒還得讓他簽字呢!」
「這個我當然知道。」三子滿不在乎的應了一句,一臉猙獰。
然後就看見邵雲去從自己的口袋裡掏出來一個草人,放在小桌上,然後啪的一下把寫著『警』字的小紙條貼在它的胸前。
他衝著居高臨下,聚起皮帶的三子微微勾起唇角,眼中幽光掃過,而後指決一掐——
小桌上的草人刷的一下站了起來。
正一臉不解的看著邵雲去動作的中年警察猛的被嚇了一跳,一個踉蹌,身體不由自主的向後倒去,撲通一聲砸在地上。
然後就看見三子僵硬著身體,一臉驚恐的說道:「怎……怎麼回事,我的身體怎麼,怎麼動不了了?」
他回過神來,瞪大了眼睛:「是,是你——」
邵雲去拿起筆輕輕的拍了一下三子的手,只聽見啪的一聲,一陣劇烈的痛楚襲來,下意識的一鬆手,高舉著的皮帶掉在了地上。
「你,你,到底是什麼人?」三子捂著手,看看桌子上的小草人,再看看一臉閒淡的邵雲去,心裡一抖。
邵雲去沒說話,他挑起小草人隨意的往旁邊一甩,正掰著手腕向控制住自己身體的三子還沒反應過來,整個人頓時就飛了出去,狠狠的砸在牆壁上。
「啊——」
痛苦的尖叫聲終於喚醒了中年警察,他看著捂著胸口嗷嗷叫喚的三子,頓時心驚膽戰。再看邵雲去,他從口袋裡又掏出一個草人出來……
他整顆心頓時提到了嗓子眼,下意識的往腰上摸去。
卻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有。
他才想起來自己的手|槍放在辦公桌上了。
他手忙腳亂的拉開審訊室的大門,沖了出去。
「周叔?」一個正在擦拭配槍的女警察看著腳步凌亂,神色慌張的中年警察,疑惑的問道:「你怎麼了?」
看見女警察手中配槍的那一刻,中年男人只覺得空氣都凝結了,他快的走到女警察身邊,伸手把她手裡的槍搶了過來,保險一拉,轉身衝著審訊室又跑了回去。
「欸,周叔,你搶我的槍幹什麼……」女警察當即從座位上跳了起來,手忙腳亂的跟了上去。
只看見中年警察一腳踹開審訊室的大門,端起槍指向門內,忽而渾身一僵,槍口突然往下移了幾公分,「砰——」
正在翻閱檔案的老劉下意識的鑽進桌子底下,等他回過神來,直接翻出抽屜里的槍,小心翼翼的探了過去。
只看見中年警察僵在門口,手中的配槍槍口上還冒著一縷縷硝煙。
老劉心裡一松,他直起腰,埋怨著說道:「老周,你說你沒事開什麼槍?嚇了我們一跳。」
反而是被搶了配槍的女警察,心驚膽戰的問道:「周叔,你可別不是把人給打死了吧?」槍是她的,要真是周叔打死了人,周叔難辭其咎,她也脫不了干係。
中年警察一直沒有說話,正在眾警察疑惑的時候,中年警察動了,他舉起手裡的槍,慢慢的對準自己的太陽穴。
看見這一幕的老劉頓時嚇破了膽,結結巴巴的說道:「老周,老周,有什麼事情都可以商量,你可要想,想開點……想想大嫂和兩個侄子。」
然後就看見中年警察慢慢的轉過身來,一臉煞白,他抖著手,食指牢牢地扣在扳機上:「你說的我都知道,可是我,我的身體,被他控制了。」
「怎麼回事?」聽到槍聲匆匆趕來的蘇芳洲厲聲問道。
人群之中當即讓出一條路來。
「蘇局長——」
看見蘇芳洲過來,中年警察白著一張臉:「蘇局長,救我,救我……」
正說著話,他的身體像是上了條一樣,朝著審訊室倒著退了進去。
蘇芳洲顧不得那麼多,她當即掏出腰上的配槍,慢慢的跟了進去。
只需要一眼,審訊室里的情況立馬印在她的腦海里。邵雲去手上戴著手銬,靠在審訊椅上面,面無表情,他的腳邊有一個明晃晃的槍洞。
三子蜷縮在角落裡痛苦的□□,以及他身前兩個寫著『警』字,兩個是空白的草人。
她瞳仁一縮,慢慢的說道:「小後生,做人不要太衝動,雖然你懂點本事,但是現在畢竟是法治社會,做事可要三思而後行。」
邵雲去似笑非笑的看著她,冷聲說道:「先不說我被人構陷偷竊巨額財物,嘴巴一堵就被人抓了進來。進了審訊室,話都還沒說一句,上來就讓簽字畫押,一開口就是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不簽就要動手打人——」
說著,他用腳踢了踢落在他身邊的皮帶。
「你讓我怎麼敢三思而後行?」
聽到這裡,蘇芳洲面色一冷,但她也不好反駁,警察局裡的彎彎繞繞她遠比邵雲去要知道的更多。
她繃緊著一張臉,槍口卻慢慢的放了下來:「小兄弟年紀輕輕竟然有這本事,不知道你是哪裡人,我以前怎麼沒聽說過祁縣還有你這號人物。」
邵雲去雙手抱胸:「我爺爺住在官山村,姓邵,你應該聽說過。」
「邵?」蘇芳洲眉頭緊皺,突然想起來每回去婆家都會聽見婆婆和丈夫不經意間咒罵的一個詞,邵神棍。
只是在王霞嘴裡那就是一個坑蒙拐騙的老騙子,怎麼他孫子竟有這本事?
是了,從王霞嘴裡說出來的話哪能當真。想起前兩天得到的消息,以及剛剛到手的親子鑑定報告,蘇芳洲身體一顫。
等她恢復鎮定,衝著邵雲去正色說道:「小兄弟不如先把我的同事都放了,我以警察局副局長的身份保證,肯定會還小兄弟一個清白。」
邵雲去笑了,「可我不僅僅是想要一個清白,更想讓構陷我的人萬劫不復。」
沒等蘇芳洲開口,他繼續說道:「想來你們也還沒到下班時間吧,既然這樣,不如現在就把這件事情解決了吧!」
蘇芳洲眉頭緊皺,邵雲去這話里話外的命令意味是什麼意思,他就算再有本事,可警察局畢竟是執法機關,還輪不到他來頤指氣使。
從她的角度來講,今天這事鬧的有些大了,她看不透邵雲去的深淺,這種人暫時不好得罪,能相安無事的送出去最好。另一方面,倘若邵雲去說的是真的,眼下又動了槍,這事一旦暴露出去,祁縣警察局就將里外不是人,她這個副局長恐怕也要做到頭了。
所以最好的處理結果就是把這件事先壓下來,再從輕處理再好不過。
可是沒想到邵雲去有恃無恐,壓根不吃她這套軟話。
幾乎所有的警察都圍到了審訊室門口,導致王學德就這麼輕輕鬆鬆的走了進來,他透過人群,對上邵雲去那雙不帶一絲一毫情緒的雙眼,突然有種腿脖子軟的感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