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為防盜章 邵雲去儼然已經成了他們的話題中心。
直到上課鈴聲響了起來。
體育老師看著眼前零散的隊伍什麼話都沒說, 找了個臨時體育委員叫了幾個男生把屬於二十七班的體育器材搬出來,然後帶著大傢伙做了熱身運動,直接宣布就地解散,自由活動。
只是臨走之前忍不住的多看了邵雲去一眼。
以前劉越成他們時常以欺負他為樂,連帶著班裡的同學都不敢和邵雲去往來, 擔心被牽連。因而同在一個教室里坐了一年半, 邵雲去連班上六十來號同學都不一定能認全, 更別說玩的好了。
邵雲去看了一眼竹筐里的跳繩和羽毛球拍, 早就不是他這個年紀的愛好了。
他索性沿著跑道慢悠悠的轉起圈來。
這一轉, 就轉到了操場左邊角落裡的小樹林邊上。
只看見七八個人圍在一張石桌前,邵雲去從人群里看見了自己熟悉的白襯衣。
他頓了頓,抬腳朝他們走了過去。
衛修洛正在和一個高大帥氣的男生下棋。
白襯衣, 牛仔褲,勾勒著簡單花紋的球鞋,一如既往的乾淨俊秀, 黑亮的眼睛和精緻的下巴, 明明這麼簡單的詞,咬在嘴裡, 內心卻是一番難以言喻的顫動。
他抿著唇角,皙長的手指間夾著黑色的棋子。也許只是幻覺,邵雲去覺得時間在衛修洛身上繞了一圈, 流都慢了下來。
他對面的大高個憋紅了臉, 很不好意思的抓了抓頭, 看起來開朗又純良:「又輸了, 修洛你還是一如既往的厲害。」
衛修洛微微勾起唇角,淡淡的說道:「你的進步也很大。」
大高個擺了擺手:「到底是比不上修洛。」
說著,他抬起手腕,一隻嶄新的勞力士呈現在眾人眼中,立時就將圍觀的群眾的眼光吸引了過來,他說道:「體育課都快過了一半了,要不然我們去踢球吧。」
也就是這時,邵雲去在他們身後站定。
像是感應到了什麼,衛修洛下意識的撇過頭。
邵雲去居高臨下:「我能和你下一盤嗎?」
此時,夕陽尚且來不及帶走最後一抹餘暉,微風在稍稍冒出嫩芽的柳樹上拂過,一切顯得安靜又祥和。
因而邵雲去的話在這個閒適淡雅的仲春才顯得更加的突兀。
大高個面色暗了下來,不過很快就恢復如常,他抬頭看向邵雲去,陌生的面孔,廉價的打扮,吃了熊心豹子膽了,竟然敢在他蔣子昂頭上動土。
只是沒等他開口,一旁的衛修洛眸光微閃,沉聲靜氣:「好啊!」
蔣子昂面色一僵,只覺得剛到手的手錶也不能扭轉他內心此刻的鬱悶和陰沉。他磨了衛修洛一年半,才勉強坐到他對面,這傢伙算老幾?
但他還是故作風度的從石凳上站起來,拍了拍邵雲去的肩膀,笑著說道:「行,兄弟你來試試,修洛可是在冊的專業五段棋手呢。」既然你要自討羞辱,我也就不攔著你。
邵雲去只覺得肩膀一沉,很顯然蔣子昂是下了大力氣的。
他自然是知道蔣子昂的,祁縣縣長家的大公子,一高校草,高二一班的風雲人物,以及,衛修洛的追求者。
蔣子昂本性不壞,只是因為家境優渥,時時刻刻被人奉承著,養成了眼高於頂的脾性。
邵雲去記得上一世的時候,蔣子昂考進了軍校,在軍隊裡摸爬打滾了幾年,洗盡桀驁。然後在某年的抗震救災中不幸犧牲,當時全國各地的電視台和報紙都在報道這件事。
他大抵明白蔣子昂此刻的想法。
少年人的愛情觀,除了百般討好,和展示自己優渥的家世之外,還能有什麼?
邵雲去還不至於和他置氣。
他坐到蔣子昂的位置上,和衛修洛一起將棋盤上的棋子收回到棋罐里。
邵雲去執白棋,他看了看似乎有些神遊天外的衛修洛,輕聲說道:「黑子先行。」
衛修洛倏地回過神來,眼中的微醺瞬間彌散,他竭力忽略對面金燦燦的線團,聚起精神來,落下一子。
都說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
原本打算看好戲的蔣子昂慢慢收起臉上的玩味,雙方你追我截,布局的度卻漸漸慢了下來。
衛修洛手指輕扣桌面,面色凝重,每一次落子都需要深思熟慮。
光從局面上,黑白兩方只能說是不相上下,各有輸贏,但衛修洛卻總有一種自己是在被餵招的感覺,他忍不住的抬頭看了邵雲去一眼,對方把玩著手中的白棋,眼底滿是溫潤。
相比於衛修洛,邵雲去看起來要閒適的多,他下意識的伸出左手,要去端茶碗,卻沒想到茶碗沒摸著,倒是握住了幾根觸感溫涼的手指。
他抬起頭,距離棋罐不到兩公分的地方,正伸手準備拿棋子的衛修洛撞進他眼底。
他下意識的捏了捏指腹上的軟肉。
衛修洛微張著嘴,他回過神來,刷的一下把手抽回來。
正在這時,下課鈴響了。體育老師吹著哨子,大聲喊著:「集合——」
邵雲去沉了沉氣,緩緩的站起身來:「就到這裡吧!」
衛修洛咬著小虎牙,偏偏不動聲色:「好。」
兩人收拾好棋盤,向各自班集體的位置走去。
回過神來的蔣子昂猛的看向邵雲去的背影,氣急敗壞。
小賤人。
回到教室的邵雲去神遊天外,手心裡溫涼的觸感揮之不去。
第八節課剛剛上課,急急忙忙趕到學校里來的班主任高安德突然推門進來,亂鬨鬨的教室頓時安靜下來。
他四下掃視了一遍,目光最終落在邵雲去身上,他壓低了聲音:「邵雲去,你跟我出來一趟。」
邵雲去唇角一勾,隨即恢復如常。
終於來了嗎?他倒要看看陳安源能耍出什麼樣的花招。
高安德低著頭,一路無話,直接把邵雲去帶到男生宿舍里。
一進門,放眼望去,陳安源,劉越成等七個被開除的男生,對上邵雲去的目光,不由自主的往後縮去。
以及兩個身著制服的警察。
不等邵雲去說話,陳安源陰森森的說道:「邵雲去,沒想到你除了在學校到處惹是生非之外,竟然還敢偷竊其他學生的財物,我們一高可容不下你這樣的學生?」
一旁的劉越成紅著眼,看著邵雲去咬牙切齒的附和道:「沒錯,邵雲去,我們也沒想到你竟然是這樣的人,剛才我們本來打算準備收拾東西回家,沒想到一打開箱子,才現我們藏在箱子裡的生活費還有蘇澤的手機都不見了。我們想起來你前天回學校的時候,竟然穿上了新衣服,你一個連飯都快吃不起的傢伙,哪兒來的錢買衣服,所以我們報了警,果不其然在你的床板底下找到了我們的錢還有蘇澤的手機。」
一邊說著,他一邊指了指邵雲去被翻弄的亂七八糟的床鋪。上面零零散散的堆了一沓鈔票,少說也有幾千塊。
被叫做蘇澤的男生頓時大聲附和道:「沒錯。」一邊說著,一邊恨恨的瞪了邵雲去一眼。
陳安源答應了,只要他們願意配合指證邵雲去,後續的事情他們自然會處理好,而陳安源則保證會給他們安排好就讀的學校。
邵雲去害他們落到這個地步,現在讓他們誣陷他,他們一點心理壓力都沒有。
這糟糕的演技和生疏的台詞,邵雲去看了都覺得尷尬。
原本還想著陳安源能想出什麼招來,沒想到就是這麼拙劣的手段。
也不知道陳安源是明白了邵雲去的想法,還是自信十足,他說道:「小畜生,從你膽敢威脅我的那時候起就該想到會有現在。別管我手段怎麼樣,反正你只要進了警察局,就甭想再出來了。也好叫你知道,有些人不是你能得罪的。」
他之所以如此的肆無忌憚,正是因為現在是上課時間,整棟宿舍樓里除了他們再也沒有其他人,任憑邵雲去怎麼喊,都不一定有人能聽到。
說完,站在他身邊的一個警察出示了一張傳訊單,厲聲說道:「邵雲去,你因為涉嫌盜竊罪,且數額巨大,你現在被逮捕了。我奉勸你最好不要輕舉妄動,否則有你的好果子吃。」
說著,他示意邵雲去看他腰上別著的手|槍。
另一個警察立即掏出一副鐐銬和一條毛巾走了過來。
邵雲去也懶得再配合陳安源演戲,他面無表情,一動不動,趁著警察給他上手銬的功夫,他抬起頭,衝著陳安源微微一笑,他做口型:「謝謝你了。」
什麼?
正在為邵雲去居然這麼老實而困惑不安的的陳安源心底一顫,突然有種心慌意亂的感覺。
等他再抬頭的時候,邵雲去的嘴巴已經被堵上了,連帶著頭上都被罩上了黑色布袋。
其中一個警察也沒想到事情居然這麼容易就解決了,原本還以為得費上一番功夫呢。果然是被手|槍嚇到了,到底是個還沒見過世面的學生,呵!
他衝著陳安源笑著說道:「陳校長放心,這件事情我們兄弟倆保證給您辦的妥妥噹噹的,到時候陳主任那邊?」
陳安源回過神來,壓下心底的不安,他說道:「兩位放心,我姐姐那邊答應你們的事情也一定不會食言。等事情辦妥了,我再在柯特大酒店給兩位擺一桌,到時候兩位務必賞臉光臨。」
柯特大酒店?那可是祁縣最好的飯店了。聽到這裡,兩個警察默契的相視一笑:「陳校長客氣了,那我們就先回警局了。」
說著,壓著邵雲去出了宿舍樓。
鄧和艱難的轉過頭看向供桌前的邵雲去。
邵雲去面無表情,一手拿著三清鈴慢悠悠的搖著,另一隻手摸出一個煮雞蛋磕在桌角上,扒了皮,一口吞了下去。
馬上就要放血了,得補補。
鄧和僵著一張臉,聲音裡帶著哭腔:「雲,雲去——」
邵雲去聞言抬眼看了他一眼,再看四周,八個紙錢堆已經燒得只剩下一堆火星子,忽明忽滅。
就在這時,四周陰風漸起。
「繼續!」
邵雲去捻起神色,左手的動作不停,右手刷的一下把剩下的蛋殼扔了出去,然後示意邵如海把他的桃木劍送過來。
白天製成的十三把桃木劍一股腦的被他堆在桌子上。
邵雲去隨意挑起一柄,咬破指尖,將指尖血塗抹在劍刃上,而後定眼看向四周。
夜空中原本明晃晃的月亮不知道什麼時候被一層陰霾遮的嚴嚴實實,陰風裹挾著落葉開始在院子裡肆虐,刮的邵雲去一張小臉疼的厲害,並儼然有越演越烈的趨勢。
「鄧倫來呀!鄧倫來呀……」感受到四周的變化,鄧和喊話的聲音里都帶著半分顫抖,但是在邵雲去沒話之前,他不敢停下。
他今年可都已經五十了,現任妻子是續娶,前頭那個連帶著她生下來的兩子一女都死在七年前的大洪災里。
現任妻子何翠的娘家屬於窮到每年總有那麼兩三個月都揭不開鍋的那種。何翠更是從小就干農活,她是長女,家裡純粹的就是把她當男人使喚的,別看長得瘦瘦小小的,但是又糙又黑,所以熬到二十多歲都沒找到好婆家。
何家也是想著撈上一筆彩禮錢,要不然能把女兒嫁給和岳丈年紀差不了幾歲的鰥夫鄧和!
好在雖然何翠長得實在是磕磣了點,但進門不到兩年,就給他添了一個兒子也就是鄧倫。因為這一點,鄧和也就咬著牙認了。
老來得子,還是碩果僅存的兒子,鄧和那是恨不得把鄧倫捧在手心裡供起來。沒成想安安穩穩的養了七八年,鄧倫突然就出了事情。
何華把邵雲去當救命稻草,他鄧和何嘗又不是?
他咬著牙,哪怕是手腳再怎麼打哆嗦,他也要堅持下去。
「鄧倫來呀!鄧倫來呀……」
就在四周的紙錢堆里的火光即將徹底熄滅的時候,邵雲去開口了:「在場的諸位老大人且聽我說,今晚在這裡做的是替鄧家鄧倫招魂的法事。在場的諸位多是這鄧家村村民的老長輩了,今兒個進了這個門,那都是五個手指頭能掰飭得過來的近親,想來不會幹那種,趁機奪人家小娃的身體還魂的事情吧!」
角落裡的何如林等人下意識的縮了縮脖子,眼睛小心翼翼的看向四周,他們可不會覺得邵雲去這是在和他們說話。
四周跳動的陰風忽的冷靜了不少。
邵雲去繼續說道:「稚子無辜,無論他家裡人做過什麼天理不容的事情。只說罪魁禍尚未伏法,何須讓一個小娃替罪,還請諸位務必行個方便……」
說著,邵雲去拱手抱拳,朝著左右作揖。
「而且諸位也看見了,」邵雲去攤開左手,指向四周的八個紙錢堆,「今天的這場法事,說什麼也驚擾到了諸位老大人的安寧,為此鄧家特意為諸位準備了些賠禮,聊表歉意。」
四周的空氣頓時為之一滯。
「當然了,」邵雲去緊接著說道:「我這裡也有一筆小買賣想和諸位商量一二。」
他頓了頓:「既然能在鄧家人眼皮子底下把人小孩的魂魄給擄走,這幕後黑手肯定有幾分本事。我這個半吊子眼下做做法事還可以,可不敢真刀真槍的下場打鬥。所以等我把鄧倫的魂魄招來,那東西說不得就會尾隨而來,到時候還得諸位老大人出手相助才好。」
他笑了笑:「既然是買賣,鄧家人決計不會虧待各位就是了,我能擔保,只要諸位肯出手,事成之後,像是這樣的紙錢堆,鄧家願意每三個月給諸位老大人供奉一次,十年為期。」
說完,他看向一旁的何華。
邵雲去的話,一是為避免這些被招來的孤魂野鬼藉機生事,到時候可別鄧倫的魂魄剛找回來,身體就讓人給占了。二是為藉助他們的力量去擋一擋那幕後黑手。
聽見邵雲去的話,何華也顧不上去想十年的紙錢到底需要多少錢,她忙不迭的說道:「我誓,只要你們能把我孫子救回來,我鄧家必定誠心供奉你們十年,如有違背誓言,天打雷劈!」
院子裡微風又起,何華乾巴巴的等了好一會兒。緊接著著一陣疾風颳來,不過一晃眼的功夫,院子裡的八堆紙錢消失無蹤。
邵雲去嘴角一彎,可不管這些遊魂野鬼等會兒會怎麼分這筆紙錢,他瞬間捻起神色。
「鄧倫來呀……」
足有九百九十九聲之後。
邵雲去手裡的三清鈴驟然加快了度,口中念道。
「一曰甲震乙離丙辛坤……」
「二曰丁乾戊坎己巽門……」
「九曰寅申巳亥歸他鄉……」
他定睛看向供桌上的稻草人。
「吾令魂魄歸來兮……叮鈴……」
就在離鄧家村僅有五座山之隔的一座懸崖下的山洞裡,一隻攤開四肢,肚皮朝上的黃鼠狼突然驚醒。它刷的一下從窩裡爬起來,兩隻前腿懸空,筆直的站在地面上,它豎起耳朵,只聽著空氣中隱隱傳來一個聲音。
「鄧倫來呀!鄧倫來呀……」
它下意識的看向被它放在角落裡的一個葫蘆。
只看見葫蘆慢慢的搖晃起來,好似有什麼東西想要衝出來一樣。偏偏被葫蘆牢牢地禁錮著,怎麼也出不來。
它哼哧一聲,有它從老大那裡得來的寶貝關著,這小崽子哪是那麼容易被招回去的。
它咬了咬牙,它也要那老東西嘗嘗喪親之痛,然後再慢慢的收拾他。
它放下兩隻前腿,正想繼續睡覺——
鄧家院子裡。
供桌之上,染上雞血的陳米突然抖動起來,隨即聚起一個葫蘆模樣的罩子把稻草人遮的嚴嚴實實。
邵雲去見此,高舉起手中的桃木劍,劍鋒一轉,衝著陳米罩子砍了下去。
「砰——」
邵雲去被直接震飛了出去,撲通一聲倒栽在地上。
「雲去——」何如林心裡一急,連忙跑過去,把邵雲去扶起來。
邵雲去搖了搖腦袋,暈乎乎的。等他好不容易回過神來,手裡的桃木劍已經斷成了兩半,供桌上的陳米罩子不動如山。
「沒事?」邵雲去示意何如林不用擔心。
他嘆了一口氣,到底還只是普通人,這具身體還是太小太弱了些,看來煉體的法子也得快點撿起來才好。
他重新站定在供桌前,抽出一把新的桃木劍,指尖血一抹,衝著陳米罩子又劈了下去。
這邊山洞裡。
只聽見「轟隆一聲……」
剛閉上眼睛的黃鼠狼只覺得一陣山搖地動,它跳著站起來,只看見原本好好待在角落裡的葫蘆不知道怎麼的跳到了離它不遠的地面上。
它眨眨眼,沒等地動徹底平歇,只看見憑空之中一道泛著血色光芒的刀刃狠狠的劈在葫蘆上——
「轟隆!」
鋒刃出外滲的威壓席捲著山洞裡的沙石,又是一輪山搖地動。
黃鼠狼還沒弄明白到底生了什麼事情,一道道刀刃接踵而來。
等它回過神來的時候,葫蘆山已經出現了一道道裂痕。
它瞪大了眼,藥丸!
就在葫蘆即將徹底破碎的那一剎那,它往前一撲,想要抓住正趁勢往外逃竄的鄧倫的魂魄。
供桌之上,陳米罩子轟然破滅,緊接著又匯聚成一隻小手掌正要抓住稻草人。
就在這時,邵雲去徑直扔掉手中僅剩下劍柄的桃木劍,重新抽出一支新的,指尖血再一抹,向著陳米手掌橫劈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