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牧場》/春溪笛曉
第二十五章
另一邊的袁寧早早爬上床。
白色的窗簾被拉了起來,擋住了窗外朦朦朧朧的月色,但沒擋住外面唧唧吱吱的蟲鳴。風從半開的窗戶吹進來,讓飄動的紗簾在地上投下不斷擺動的影子。袁寧很快伴著蟲鳴蛙叫入夢。
他又看見了泉眼和魚兒。
泉水還是咕嚕咕嚕地冒著泡。
魚兒朝他游來,尾巴擺啊擺,像在跟他打招呼。這時招福的吠叫聲又從黑暗處傳來,袁寧和魚兒問好之後喊道:「招福!」
「汪汪汪!」招福馬上回應。
袁寧很驚喜,看來招福也做夢了,招福也到他的夢裡來。隨著叫聲越來越近,四周的黑暗仿佛正在消散,不一會兒,夢裡就亮堂起來。
袁寧看向泉眼那邊,發現那黑色絲線圍成的「圍牆」出現了缺口,泉水正潺潺地往外流,流向那乾涸的池塘,像母親用溫柔的手掌撫慰著大地龜裂的臉龐。可惜那缺口太小,湧出的泉水還沒流多遠就被土地吸收完了,沒有留下半點痕跡。
在池塘的邊緣,竟長出了青青草色。雖然土地貧瘠而乾旱,但那抹綠依然頑強地鑽了出來。袁寧驚喜地對魚兒說:「魚兒你看,那裡長出了一棵草!」
「我才不是一棵草。」那抹綠開口說話,「我哪裡像草了!」
袁寧覺得這聲音有點耳熟。他跑了過去,卻見那枝幹、那葉片都是見過的,很像在園藝店見到的花兒們。只是那枝幹不再塌軟,那葉子也不再枯黃,雖然比上次見面時矮小了很多,但卻比那時候都要精神得多。
袁寧把花兒認出來了,高興地說:「象牙!你是象牙對不對?你病好了嗎?你看起來好多了!」
象牙不理他。
袁寧想起象牙剛才的話,覺得自己剛才不該把它當成一株草。這就好像他明明是個人,象牙卻說他是只小豬或者小狗一樣,很嚴重很嚴重的。他馬上道歉:「我不該說你是小草,你不要生氣好不好?」
象牙這才看了他一眼。
袁寧非常高興:「你不生氣了!」
象牙說:「我也不知道我好了沒有。」它抬起頭到處看,「這是什麼地方?陽光這麼少,土裡也沒有水,我在這裡一定會死掉的。你想在這裡種花嗎?」
袁寧說:「不,不是,這是我一個朋友的家。」他想了想,「這應該是我們的夢?象牙你還記得你們身上纏著的黑色絲線嗎?這裡有很多……」
象牙嚇了一跳:「什麼?在哪裡?」
袁寧說:「別怕,它好像不會過來。」他指著泉眼那邊,「看,就在那兒,在那個泉眼周圍。」
象牙伸長枝椏看去,只見一汪碧泉被可怕的黑色絲線緊緊纏縛著,只有一個小小的缺口流出一點點泉水。正沉思著,一個巨大的陰影就把它籠罩住了,就像天上突然多了一朵巨大的陰雲。
象牙轉頭看去,就看見一隻龐然大物氣喘吁吁地向自己這邊跑來。
象牙瑟瑟發抖。
它最討厭這些動物,這些傢伙往往有靈活的爪子和鋒利的牙齒,可以輕易折斷它們的花莖,咬斷它們的細腰。
袁寧說:「別怕!這是招福!招福可好了,還會讓我騎在它的背上!」
招福停下腳步,友善地蹲坐在一邊,和象牙打招呼:「你好。」
象牙見招福沒有惡意,膽子頓時壯了起來。它嫌棄地說:「你的聲音太大了,吵得我耳朵疼。」
招福訕訕然地說:「對不起。」
象牙覺得袁寧和招福這一人一狗都很奇怪,要是換成其他花兒的話,才不會一被它指責就直接道歉——弄得它覺得很不好意思。象牙為了掩飾自己臉紅的事實,轉開了話題:「到底是怎麼回事呢?我們為什麼會在同一個夢裡?」它從來沒聽過花會做夢。
袁寧搖頭:「我也不知道。」
招福也搖頭。
象牙說:「你們看到對方一點都不驚訝,已經不是第一次在夢裡見面了吧?」象牙覺得袁寧和招福的茫然無知讓它難以接受,「你們怎麼不想辦法弄清楚呢?要是遇到古怪的事情,最好儘快把它弄明白才對!」
袁寧皺眉:「可是我不知道該怎麼弄清楚啊,魚兒它又不能說話。」他把自己怎麼丟了玉佩、怎麼進到玉佩里來的過程給象牙說了一遍。
象牙安靜下來,好像在思索著什麼。
袁寧也認真思索起來。
招福一直看著象牙,覺得這花兒很聰明,也很可愛,完全沒有跟著思考。
象牙很快說:「你說那邊有個泉眼,裡面的泉水很神奇,能把你的傷口變沒了?」
袁寧點頭。
象牙說:「泉水不能流出來?」
袁寧說:「現在能了,但是只能流一點點。」
象牙說:「那你能把泉水取出來嗎?」它看著袁寧小小的手掌,「比如捧起一捧。」
袁寧一愣:「我沒試過!」
象牙說:「你怎麼一點好奇心都沒有!」
「泉水就那麼一點,」袁寧很擔憂,「要是我取了,魚兒不夠了怎麼辦?」
「你不是說那裡有個泉眼,一直在往外冒水嗎?」象牙覺得袁寧的擔心一點道理都沒有。
袁寧呆了呆。
好像是這樣啊!
「你去取一點給我,我喝喝看,」象牙說,「只要我喝過了,就知道水是來自哪裡的。」
「你好厲害!」
「有什麼厲害的,不同地方的水有不同的味道。雲朵們路過時都會和我說起它路過了什麼地方,我一直記著的。」象牙語氣暗含驕傲。
袁寧更震驚了:「你還能雲朵說話!」
象牙很滿意,微微舒展枝葉,隨風輕輕擺動。
袁寧跑回泉眼那邊,把象牙的話轉述了一遍,問魚兒自己能不能取泉水。魚兒擺了擺尾巴,騰出位置讓袁寧取水。
袁寧彎下腰,兩隻手合在一起,掬起一捧泉水,邁開腿往象牙那邊跑。
袁寧一走近,象牙就感覺到一陣令它非常舒服的氣息。它精神一振,仰頭看著袁寧。
袁寧小心翼翼地蹲下,手裡捧著的水漏了幾滴,落在了象牙的葉子上。
象牙從來沒有這麼舒服過。
袁寧說:「我直接把水澆到你身上嗎?」
象牙已經等不及了:「是的,快澆上來吧!」
袁寧乖乖聽話。
象牙閉上眼睛,枝葉微微抖動。
袁寧說:「怎麼樣?」
象牙說:「這和我以前知道的水都不一樣。」它不知道該怎麼描述這種感覺,「如果說那可怕的黑色絲線是在奪走我們的生命的話,那這泉水好像在給予我們生命。對,生命,它有種屬於生命的美好的氣息。」它忍不住請求,「可以再給我一點嗎?」
袁寧又跑回去取水。
這樣來回跑了幾趟,象牙覺得自己再也不會得病了。它並不貪心,沒有繼續討要泉水,而是對袁寧說:「我想我有點明白了。這個泉水是『生命之泉』!」
袁寧很茫然:「生命之泉?」
象牙說:「是的,我以前認識一朵雲,它總是不願意變成雨水降落,每次下雨都會保留一半。它說它想多看一看這個世界,等將來再遇上它的一個朋友時,可以告訴它現在的世界是什麼樣的。它每天都在不同的地方遊蕩,見過很多很多東西。它跟我說起過它的那個朋友。它的那個朋友非常偉大,總能滿足人們的祈願,不管是發生了乾旱、洪澇、火災或者是疫病,它都能讓遭了難的土地充滿生機。那朵雲說,它的那個朋友叫『生命之泉』。」
袁寧說:「那後來呢?」
「後來『生命之泉』消失了。」
「為什麼?」袁寧很不理解。
「我不知道。」象牙說,「大概是沒辦法支撐下去了吧。假如,我是說假如——假如『生命之泉』能夠救活我和我的同伴的話,它就要打敗那些黑色絲線。可是泉眼只有一個,絲線卻有那麼多,越積越多的話,泉眼會被它給堵住!」象牙越說越覺得這很可能就是事實,「所以它再也不能響應人們的祈願了。」
袁寧聽了很難過。他覺得那「生命之泉」很偉大,自己去打敗那些黑色絲線,把生命和健康留給動物們和植物們。
袁寧向象牙討主意:「那我能幫到它嗎?」
「你不是說它被黑色絲線圍起來了嗎?」象牙說,「你幫它把那黑色絲線清理乾淨,它也許就活過來了。」
「對呀!」袁寧懊惱地說,「我怎麼沒想到!」
說著他就直接往泉眼那邊跑。
象牙看向一邊的招福,覺得招福呆頭呆腦的,一點意思都沒有。它說:「你怎麼不過去幫忙啊!」
招福馬上追了上去。
袁寧已經跑到泉眼旁邊了,他對魚兒說:「我來幫你把這些壞東西清掉!」雖然上次在花兒那邊被那黑黑的東西纏上手指,感覺非常可怕,但為了生命之泉和魚兒,袁寧覺得自己要勇敢一點。
魚兒拼命擺動尾巴。
袁寧不明白它的意思,伸手抓住那黑色絲線使足勁要把它們扯開。
招福也撲上來,一把咬上那黑色絲線。
袁寧驀然一黑,只覺一股錐心的刺痛從手上傳來。
袁寧失去了意識。
袁寧昏昏沉沉,夢見很多事,夢見家鄉的老槐樹讓自己堅強,夢見那頭大鵝向自己道別,夢見爸爸媽媽哭著抱住自己。
慢慢地,夢裡的一切都消失了。他看到有個朦朦朧朧的影子坐在自己床前,一動也不動,像個沉默的雕塑。他覺得那影子好像在哪裡見過,明明那麼沉默,明明那麼安靜,身上卻有種化不開的悲傷,讓人想要抱抱他。
那是誰呢?
袁寧喉嚨動了動,嘴巴也動了動,在腦袋清醒過來之前,嘴巴已經把話喊了出口:「大哥……」
那影子聽到這話,終於動了起來,伸手按在袁寧腦袋上。袁寧感覺到那手掌寬大又溫暖,不由伸手抱了上去:「大哥!」他用臉頰在那隻手上蹭了蹭,覺得那薄薄的繭子有點磨人,但還是滿足地重新抱緊,小聲喃喃,「我不害怕了……」
剛才真的很可怕,他突然就動不了,說不了話,呼吸不了,甚至連思考都做不到——他還以為自己會死掉——畢竟他都見到大鵝和爸爸媽媽他們了。
夢裡的大哥很溫柔。
大哥雖然把手抽了回去,但很快把他攬進懷裡。這樣溫暖的懷抱讓他感到很熟悉,好像被爸爸媽媽抱進懷裡的時候一樣。他眷戀地挨進大哥懷裡。
反正是夢,大哥應該不會生他氣,也不會推開他。
袁寧這樣想著,再一次沉沉入睡。
他原本燙得像火一樣的身體似乎也隨著寧定下來的心緒開始降溫。
章修嚴一下一下地拍撫著那小小的背脊。
他原本只是想過來看看。
沒想到一來,就發現袁寧病得這樣兇險。謝老他們都很著急,他想要責怪他們沒照顧好袁寧也無從怪起,只是心裡越發後悔讓袁寧來這邊。這兒連個靠譜的醫生都沒有,請來的醫生連藥都不敢開,還是等章家的家庭醫生趕來後才給袁寧打了針。
燒總算退了。
章修嚴的手微微發抖。
想到自己要是沒過來,或者過來晚了,懷裡的人可能就不在了——又或者被燒壞了腦袋,他就覺得一陣後怕。這么小的孩子最脆弱了,說沒就沒……
章修嚴盯著袁寧的睡顏。
好不容易養胖一點點,病了一場又瘦了。
不過這小結巴在夢裡倒是不結巴。
這次也沒有把他當成爸爸或媽媽。
等這小結巴醒來,他可以少罵一兩句。不過該罵的還是要罵,免得他下次又——又怎麼樣?章修嚴皺起眉。他已經問過程忠和李司機,袁寧沒頑皮,更沒胡鬧,只是到處看看。
這小結巴也不是自己想生病的。
這次就不罵了吧。
章修嚴看著袁寧光潔的額頭,想了想,俯身在上面親了一下。
真的不燙了。
他只是想看看是不是真的退了燒。
章修嚴在心裡強調。
正想著,章修嚴就聽有人「篤篤篤」地敲窗。
章修嚴一頓,起身拉開窗簾。他往窗外看去,只見一個黑瘦的少年站在外面,和他差不多高,年紀似乎也和他差不多,一雙漆黑的眼睛不冷也不熱,看不出什麼情緒。
少年往床那邊看了看,把一捆用藤蔓捆起的草放在窗台上,轉身飛快地跑走了。
章修嚴擰起眉頭。他走回窗邊,見袁寧睡得安詳,伸手替袁寧掖好被子,提著那捆草走了出去。那個少年不像是會喜歡惡作劇的人,既然特意來敲袁寧的窗,特意把這些『草』捆好,說不定是特意給袁寧找的。
章家的家庭醫生姓孫。孫醫生見了那捆草,立刻認了出來:「這是不錯的藥草,還連根挖來了,倒是有點用處。雖然沒曬乾,但直接煮成湯給寧寧喝,也可以起到安神和補血的功效。不過應該挺難找的才對,稀有得跟野生的百年老參差不多,這是哪裡找來的?」
章修嚴把那古怪的少年說了出來。
旁邊的程忠聽了,說道:「是羅元良!那小子倒是懂事了一次,終於知道知恩圖報了。」
聽到「知恩圖報」,章修嚴眉頭一跳。他說:「什麼知恩圖報?」他不喜歡有脫出自己掌控的事情發生。才短短一天,袁寧就對那少年有了「恩」?什麼「恩」?
程忠見章修嚴一無所知,倒有些詫異。章修嚴看到袁寧病倒時那麼著急,又是找醫生又是寸步不離地守著,他還以為袁寧肯定什麼事都和章修嚴說了,沒想到袁寧居然沒提。
不過,袁寧在謝老面前似乎也沒提起羅元良?
程忠把羅元良被冤枉的事說了出來,自然也提了一下羅元良的身世。
章修嚴聽完就明白了,袁寧之所以不在他們面前提起,是因為不想把別人的傷疤挖出來說。程忠雖然與對方的父親當過戰友,不過想來與對方父親的交情也不算特別好,再加上程忠本身就不是細心體貼的性格,自然不會像袁寧一樣處處照顧別人的感受。
不管是父母的事,還是被冤枉的事,對羅元良而言都不是什麼美好的東西。
所以袁寧一句都沒提。
只跟他說起高興的事情,說牧場有多漂亮,說招福有多開心,說謝老他們有多喜歡薛女士做的餅乾。
這么小的孩子,怎麼就有這麼細的心思。
章修嚴沉默半餉,把藥草給了孫醫生:「你看什麼時候袁寧適合用這藥,就把它熬出來給袁寧喝了。」這是別人還袁寧的一片心意,理應讓袁寧知道。
孫醫生點頭。
章修嚴已轉身回袁寧房間。他拖了鞋子,躺回袁寧身邊,伸手把那小小的身軀抱回懷裡。袁寧感受到熟悉的熱源回來了,伸手回抱章修嚴。
章修嚴一僵,由著袁寧在自己懷裡蹭來蹭去。等袁寧在自己懷裡找到最舒服的位置繼續沉睡,章修嚴的身體緩緩放鬆下來,一直懸著的心也隨之一松。
他折騰了半天,也有點困了,抱著懷裡的袁寧進入夢鄉。
袁寧是被熱醒的。
他睜開眼,看見一堵牆,暖暖的、厚厚的牆。
袁寧有些發愣。
這牆……怎麼穿著衣服?
而且有著熟悉的香皂味。
味道清清爽爽,很像大哥用的那種香皂。
袁寧瞪圓眼睛。
他腰上也搭著一面牆,可重了,好像要把他壓死!
不,不對,好像不、不是牆。
袁寧腦袋嗡鳴。
不是牆。
是個人。
是個人抱著他。
是誰呢?袁寧僵了半天,小心翼翼地往上看,很快地,他看到一個好看的下巴,鬍子刮乾淨了,只能看到一點點青青的茬子。再往上看,是薄薄的嘴唇,挺挺的鼻樑,緊閉的眼睛——和皺起的眉頭?
大、大哥!
不是夢,真的是大哥!
袁寧身體更僵了。
他居然抱著大哥睡覺!姐姐說過,大哥最討厭別人碰他了,要是大哥醒來了,會不會把他甩到地上?不過大哥都肯親他額頭了,也許大哥不討厭他靠近?不管怎麼樣,還是先起來再說……
袁寧小心翼翼地想從章修嚴懷裡爬起來。
章修嚴驀然睜開眼。
袁寧嚇了一跳。
他磕磕巴巴地喊:「大、大哥!」
章修嚴坐起來,伸手一撈,袁寧也起來了,不過卻坐到了他膝上,整個人還是挨在他懷裡。
袁寧想掙開。
章修嚴剛睡醒,啞聲說:「別動。」
袁寧不敢動了。
章修嚴伸手摸袁寧額頭。
袁寧感覺整個額頭都被那大大的手掌給裹住了。
他仰起頭看向章修嚴:「大、大哥。」
章修嚴皺起眉。
袁寧問:「我生病了嗎?」
章修嚴說:「對,你生病了。」他見袁寧臉蛋變得白白的,少了幾分血色,不由伸手摸了摸。生病一次,也不知道要養多久才能養回來。
袁寧迷茫地看著章修嚴。
臉上也要摸嗎?
章修嚴一滯。
他說:「把嘴張開,讓我看看你的扁桃體有沒有發炎。」
章修嚴說的專業術語把袁寧震住了。大哥好厲害,連看病都懂!
他乖乖張開嘴巴,讓章修嚴給自己檢查。
章修嚴一本正經地看了好一會兒,才說:「沒事,沒發炎,我去給你倒杯水。再叫人熱碗粥,吃了東西以後你得吃藥。」
袁寧乖乖聽話。
與此同時。
聖倫安堡。
聖倫安小學。
「黃種豬!」趾高氣昂的紅髮小孩帶著幾個白種人圍住一個黑髮黑眼的孩子,「識趣的話,你就給我滾出去!再出現在我眼前,小心我揍扁你!」
黑髮黑眼的孩子冷冷地看了他們一眼,身體一彎,從他們胳膊底下穿了過去,蹬蹬蹬地跑了。
那紅髮小孩氣得七竅生煙,準備回頭一定要再把那黃種豬堵住,好好教訓一番。沒想到他剛回到教室就被教導主任找了去。
古板又嚴厲的教導主任可不管他是誰家的小孩,嚴肅地說:「有人投訴你種-族歧視,這件事情非常嚴重,我需要叫你的家長過來看看他們是不是這樣教你的。」種-族歧視一般都是「家學淵源」,要從根源治起。
紅髮小孩氣炸了。
該死的黃種豬!
他一定要他好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