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牧場 第69章

    《小牧場》/春溪笛曉

    第六十九章

    中午章修嚴打電話回家。

    袁寧估摸著章修嚴這時候會打過來,一直在電話附近守著。聽到電話響了,袁寧馬上跑了過去:「大哥!」他有好多話想和章修嚴說,可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章修嚴為了謝老的事和牧場的事已經請假幾天,可不能再拿那些事去煩章修嚴。章先生都出面了,韓助理也跟著羅元良去了牧場,應該不會有大問題才是。

    雖然只到章家兩年多,但他卻這樣依賴大哥!哪怕是已經解決好的事他還是想和大哥說!那些事一點都不讓人高興。袁寧喉嚨動了又動,開始說起今天學校發生的事情:「大哥我跟你說,今天宋星辰他們參加拔河比賽,我們班的王重重壓陣,一班的人根本拖不動。大哥你以前也會參加拔河比賽嗎?」

    章修嚴原以為自己會聽到袁寧提起牧場的變故,沒想到袁寧居然說起這個。謝老剛去世不久,袁寧肯定沒心情參加學校這些比賽,宋星辰他們上場,袁寧肯定是在一邊看著。

    王重重?不需要怎麼回想,章修嚴就想起袁寧以前提到過的,王重重開學時的自我介紹:「我叫王重重,一開始叫王重,後來我媽說,哎喲,一個重字怎麼夠,我兒子的媽重,我兒子的爸也重,加起來應該叫重重。我開始長個兒以後,一點都沒辜負爸爸媽媽他們的期望,體型直追著他們長。」

    王重重一家都不在意自己的體重,甚至覺得現在的體重還不夠,是以王重重從來都不覺得有人會嘲笑自己,每天都笑呵呵地和別人玩耍。王重重雖然體重超標,但性格好,人緣也好,他注重鍛煉、力氣巨大,常常健步如飛地幫人幹活,贏得了老師和同學的一致喜愛。

    這次拔河比賽,王重重毫無疑問地被安排在後邊,當個秤砣一樣把麻繩鉚在原地,叫一班怎麼拉都拉不動!

    章修嚴赫然發現袁寧身邊的每一個人好像都這樣鮮活,仿佛直接長在了他腦海中。大概是因為袁寧總是興高采烈地說起關於他們的一切吧?袁寧幾乎沒有不喜歡的人,每一個人在他看來都有趣又友愛。

    章修嚴說:「自然。」他雖然總是不怎麼和別人往來,但該盡的義務還是會盡的,明明自己有餘力做到卻默不作聲、袖手旁觀,在章修嚴看來十分可恥。連自己該做的事情都逃避的人,日後能有什麼成就呢?章修嚴提到過去的光輝事跡,語氣總是那麼雲淡風輕,「以前我在的班級一直都是第一。」

    袁寧震驚:「這麼厲害嗎!我下午活動課要去齊老師那兒,看看大哥當時的照片!」

    章修嚴:「……」

    接下來袁寧這裡一句那裡一句,把在學校遇到的事仔仔細細地說了一遍,就是隻字不提牧場的問題。為什麼應該說的話不說?章修嚴心裡隱隱有點不高興。難道袁寧覺得自己長大了,遇到問題根本不需要他的意見——甚至覺得他根本不必知道?這樣的念頭一冒出來,章修嚴就再也沒辦法把它壓下去。

    明明是他想讓袁寧獨立、是他想讓袁寧不要那麼依賴自己,可當意識到這一天的到來,章修嚴心裡卻沒有半點欣慰,反而空落落又沉甸甸,好像是裡面的東西被人殘忍地挖空了,外面又被沉沉的東西壓著。這種感覺讓章修嚴非常難受。他不明白這種情緒到底因何而生,嘴巴卻自作主張地把話問了出來:「今天羅元良過來過?」

    袁寧聽到章修嚴的話,僵了僵。大哥還是這麼神通廣大,即使不在家裡,也能知道家裡的事情!

    袁寧想到自己剛才王顧左右而言他,有點後悔:「大哥你怎麼什麼都知道?」

    「你希望我什麼都不知道?」章修嚴的語氣不自覺地銳利起來。

    袁寧愣了一下。他說:「我、我不是。」袁寧聲音變小了,「我已經拖累大哥好久了,不想大哥再為我的事煩惱。今天我還是很沒用,不知道該怎麼解決羅元良說的問題。不過我記得大哥的話,大哥說有沒辦法解決的事情就問大哥或父親,或者問三哥也行。牧場的事父親已經出面了,也教了我以後該怎麼處理,所以我不想再讓大哥知道、不想再讓大哥操心!聽說上大學很辛苦的,大哥又一個人在首都,如果還要一直為我的事情煩惱肯定會分心……」

    章修嚴沉默地聽著袁寧說話。他希望袁寧做到的事,袁寧總是努力去做。

    章修嚴說:「既然父親讓韓助理去處理了,你也別整天記掛著。實在不放心就等周末再去一趟,看看事情有沒有解決。」

    袁寧認真記住章修嚴的話,才依依不捨地掛斷電話。

    另一邊,章修嚴放下電話,抬頭看看空無一人的房子,感覺袁寧那小小的身影又在里里外外地忙活。天花板上的吊燈是袁寧選的,牆上掛著的置物架和裝飾畫也是袁寧選的,桌上的桌布是袁寧的選的,桌上的杯子和茶葉罐也是袁寧選的。章修嚴讓自己陷入柔軟的沙發里,感覺似乎有顆小腦袋輕輕地湊到自己身旁。仔細一看,才發現是軟乎乎的抱枕。

    也是袁寧選的。

    章修嚴從來沒想過,自己竟會這樣想念一個人,想念一個剛分別沒幾天的人。不,也許不是在剛分別沒幾天的時候開始想念,而是在還沒有分別的時候就已經深深地抗拒「分開」兩個字。章修嚴閉上眼睛,感受著自己有力的心跳,他好像看見了自己鮮紅的心臟一下接一下地搏動著,每一下都連著「袁寧」兩個字。

    這樣的想法不正常。

    章修嚴一直覺得自己遲早會在章先生的威逼利誘下屈服,去走那一眼能看到未來的人生。繼承章先生所做的一切,沿著章先生開拓好的道路走下去,立業成家、結婚生子,過再正常不過的人生。可他現在卻想把袁寧永久地納入自己羽翼之下,時刻把袁寧帶在自己身邊,讓兩個人的生命融為一體,永遠都不分開。這樣的想法不管對他還是對袁寧都不好。

    以後他是要結婚的,袁寧也是要結婚的,兄弟之間再親近也不可能一輩子形影不離。

    章修嚴又想到章先生的「威逼利誘」。

    想到牧場,想到牧場周圍的森林,想到袁寧那亮亮的眼睛和因為謝老去世蒙上的淡淡灰霾。

    章修嚴煩躁地解開了襯衫上的紐扣,讓空氣能更好地進入肺葉,更新肺葉內污濁的廢氣。從小到大他都沒有自己想要的東西,從小到大他都被章先生教育,作為男孩、作為長子,他要肩負起長兄的責任,也要照顧好多愁善感的母親。他總是可以明白自己需要做什麼,然後輕而易舉地完成自己需要做的事。他很優秀、很出色,很讓老爺子和章先生滿意——所以他應該一直優秀下去、一直出色下去,絕對不讓任何東西偏離正常軌跡——

    去他-媽的不正常。

    在必須分開的那天到來,自然就會分開了。既然他有能力做到,為什麼要想什么正常不正常?他就是要把袁寧護在自己羽翼之下,讓袁寧不必獨自面對外面的風風雨雨、讓袁寧不必小心翼翼做什麼事都能想到有他這個大哥在——為什麼不可以?

    他想要疼自己弟弟,有什麼不正常的?

    至於為什麼這種念頭不是因為章秀靈、章修文、章修鳴而生,誰知道為什麼?哪有那麼多為什麼?他就是想這樣——他就是時時刻刻都想這樣!

    章修嚴打了個電話到欒嘉那邊,拜託欒嘉幫忙留意一下雲山那一帶的土地買賣情況,能拿到詳細資料就最好。欒嘉現在上進多了,還沒上大學,已經陸續接觸一些他母親留下的產業,大多是媒體方面的,消息頗為靈通,什麼事都知道一些——再回想前兩年欒嘉那頹廢少年的作派,可見霍森先生調-教人確實有一手。

    欒嘉最近正無聊著,聽章修嚴有事情要自己做馬上一口答應。不到半天,欒嘉就把章修嚴要的消息整理好了。他笑嘻嘻地給章修嚴打電話:「下午我沒什麼事,直接把資料帶去給你吧,當然,你得給我管吃管睡。」

    霍森正端著甜湯進來,聽到欒嘉的話微微一頓,把甜湯輕輕放到欒嘉面前。欒嘉也一頓,笑眯眯地說:「謝了。」接著他才朝電話另一端的章修嚴解釋,「剛才不是謝你,是霍森給我端甜湯來了。他這手藝可真是越來越好了!可惜你忙,沒機會嘗!不說了,回頭見面再聊,你可得把我把地方定好——不用去啥地方,就去你上次帶寧寧去的那間好了。」

    章修嚴:「……」

    欒嘉放下電話,抬手想要拿起湯匙喝甜湯,霍森卻抓住了他的手。

    欒嘉疑惑地看著他。

    霍森說:「洗手。」他的中文已經說得字正腔圓。為了能更好地管束欒嘉,他學了一口流利的中文,也學了一手中國菜。

    欒嘉很乖,聽話地去洗了手再坐回原位喝湯。

    霍森看著這樣的欒嘉,驀然又想起當初那個張牙舞爪的少年。欒嘉已經不會再胡鬧了,他說的話欒嘉也都聽進了心裡去,再過一年多欒嘉就十八了,他似乎沒有繼續留下的理由。明知道離別是遲早的事,霍森卻不知自己該不該開口。最近他父親總催促他早些回去,看看有沒有機會在祖父面前露露臉。祖父給人管了一輩子的家,積蓄下來的錢財與人脈都是旁人難以企及的,哪怕只能繼承其中的萬分之一也受用無窮。

    霍森沉默著。

    欒嘉把甜湯喝完了。他看著霍森冷淡的側臉。相處兩年多,霍森把他的生活照顧得無微不至,告訴他什麼應該做什麼不應該做。

    他越來越依賴霍森、越來越喜歡霍森,但他很清楚這一切對霍森來說只是「義務」罷了,霍森是一個完美主義者,對別人要求完美,對自己也要求完美。既然當年接受了他母親的委託,霍森是不允許自己失責的,所以即使要照顧他這麼個麻煩也盡心盡力地做到最好。

    這種好,換成對任何一個委託對象都一樣——在霍森心裡,他也就是個再普通不過的「委託對象」而已。欒嘉放下湯匙,笑著說:「最近霍森你經常打越洋電話。」

    霍森意外地看著他,像是驚訝他居然會注意到自己。

    欒嘉說:「你該回去了吧?」


    霍森定定地注視著欒嘉。

    欒嘉早已做好心理準備。他臉上的笑容絲毫不變:「你已經來華國兩年,是該回去了。你的家不在這邊,你的親人和朋友都不在這邊。」他站了起來,張手給了霍森一個擁抱,「謝謝你讓我知道我可以走什麼樣的路。我還是像以前一樣討厭晚上、害怕黑暗,但我已經知道該怎麼面對它們了。」

    霍森被欒嘉溫熱的身軀貼近,感覺有陣陣麻意從背脊往上躥。

    這傢伙是在和他道別?在他還沒有下定決心要走要留的時候,這傢伙已經開口和他道別?沒有他在,這傢伙有耐心做飯嗎?肯定是叫外面的人來給他做飯或者叫飯店直接送過來吧?沒有他在,這傢伙會不會又去吸菸喝酒,結交一堆狐朋狗友?更重要的是、更該死的是,這傢伙對他沒有半點不舍,他卻一直擔心自己離開後這傢伙會傷心難過、一直擔心自己離開後這傢伙會重蹈覆轍!

    霍森心緒翻騰。

    是他自作多情了吧!

    這傢伙肯定巴不得擺脫他的管束,自由自在地去做他想做的事!

    霍森說:「對,我該回去了。」

    欒嘉笑容頓了頓,鬆開了霍森,說:「你什麼時候走?等會兒我去首都玩玩,你要不要去?」

    「不去了。」霍森擰著眉頭,「我今晚就走。」

    「這樣啊。」欒嘉覺得霍森可真不夠意思,早就準備要走了,還一聲都不吭,要不是他主動問起可能等霍森跑了才知道——欒嘉了解霍森,這人從來不會做計劃外的事,既然說了是今晚走,那肯定是早早就定下今晚要走的。欒嘉也有點生氣了,「那我就不送你了,一路順風!」

    欒嘉跑回房間,收拾東西,準備去章修嚴那邊蹭住幾天,好好消消氣。他知道霍森沒義務一直陪著他,但也不用走得這麼急吧!

    霍森也回房去,收拾歸家的行李。他不是愛添置東西的人,可回到房間才發現屋裡滿滿都是自己和欒嘉的回憶,似乎都不能不帶走。他握了握拳,有點後悔剛才說出的歸期。明明沒有這麼快離開的打算,為什麼會說出那樣的話來?他深吸一口氣,放棄收拾行李箱,走到欒嘉房間門口,敲響欒嘉的房門。

    沒想到他一敲,門就吱呀一聲往裡打開了。

    霍森看向房裡,只見裡面簡直是災難現場,東西都被翻得亂七八糟,活像被洗劫過一樣。欒嘉已經不在房裡,行李箱也被帶走了。想到欒嘉對著電話說的那些話,霍森的眉頭擰得更深。他過來想和欒嘉說什麼?他不走了?他當然不可能不走……

    既然遲早都要走,還不如按照剛才對欒嘉說的,今天晚上就離開。

    霍森認真替欒嘉收拾好房間,回房把需要的東西放進行李箱,其他都沒有帶走。有些「回憶」是不必放在身邊的,畢竟不是每個人都有時間緬懷過去、回憶當年。想要在這世上出頭,必須要大步大步往前走。

    坐火車到首都,只需要一個小時的車程。欒嘉拖著行李走下火車,覺得又冷又凍,刮面而來的風像是在他臉上扇巴掌一樣兇猛。他茫然地拉著行李走出火車站,覺得周圍都是涌動的人潮。這麼冷的天,怎麼會有這麼多人啊!

    欒嘉找了個便利店,打電話給章修嚴打電話:「我到了,找個司機來接我啊。首都這邊風真他-媽大,還夾著沙子,把我眼淚都吹出來了!」他抬手擦了擦眼角,聲音都帶上了幾分哽咽,「來接我啊。」

    章修嚴聽出欒嘉聲音不對,問明欒嘉的位置,叫來司機跟著去了一趟。

    欒嘉坐在路邊的長椅上,旁邊是已經差不多掉光葉子的梧桐樹,光禿禿的枝椏顯得分外寂寥。他看到章修嚴從車上走下來,笑嘻嘻地說:「喲,怎麼親自過來?是想來快點見我,還是想快點看到我帶來的資料?」

    「資料。」章修嚴無情地回答。

    「……」

    欒嘉默不作聲地跟著章修嚴上了車,他表情沒什麼異樣,若不是眼眶紅紅的,誰都不可能從他臉上看到半點異常。他把背在背包里的資料拿出來遞給章修嚴。

    章修嚴不接,看著他。

    欒嘉直接塞進他手裡。

    欒嘉說:「他要走了,今晚就走。」

    章修嚴停頓了一下,才說:「總是要走的。」霍森本來就不是會留在華國的人。

    「我知道。」欒嘉悶悶地說。

    「你要是實在捨不得,你好好賺點機票錢飛去看他不就好了。」章修鳴就是這麼幹的,時不時會飛去聖羅倫堡見西蒙·普爾曼。

    「你不懂。」欒嘉說完,側過身,認真地望著章修嚴,「老嚴我問你,如果我是個同性戀,你會不會和我絕交?」

    同性戀?這個詞讓章修嚴心頭一跳。同性戀從來都是存在的,但社會對這類人的接受度並不高,要是在思想落後、信息閉塞的地方被人知道了,說不定會終日被排擠,走到外頭都會被人指指點點。他嚴肅地看著欒嘉:「你喜歡上霍森先生了?」

    「我不知道。」欒嘉臉上滿是茫然,他把腦袋靠到車窗上,望著車窗外來來往往的車流,「我捨不得他,我想他留下,留在我身邊。十六歲那年,我第一次做……那種夢,我……我夢見的不是女生。老嚴,我是不是不正常?……我是不是變成同性戀了?」這件事對十幾歲的少年來說實在太嚴重了,欒嘉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才好。那次做夢之後,他甚至認真考慮過以後的事——當發現他們之間根本沒有「以後」時,欒嘉就開始有意識地讓自己別那麼依賴霍森——時刻做好霍森會離開的準備。

    霍森也確實要走了。

    現在的問題是,霍森走了他還能變回正常嗎?他會不會一輩子都是同性戀了呢?

    欒嘉轉向章修嚴,希望章修嚴能給自己答案。

    欒嘉臉上的迷茫和傷懷讓章修嚴不忍心說出「同性戀確實不正常,你應該去喜歡女生」這種話。

    章修嚴說:「同性戀不是不正常。」章修嚴的語氣依然冷靜,沒有因為好友向自己坦露關於性向的疑惑而吃驚或者厭惡。他望向欒嘉,語氣平緩又平靜,「母親生病時我跟姥姥一起研究過國外的精神學文獻,精神學從來沒把同性戀歸為『病』,有研究表明同性戀這種性向是天生的,就跟異性戀一樣,天生會被對方吸引、天生想和對方在一起。如果你真的喜歡男性,那就要趕緊調整好心態——如果你自己都把這當成『不正常』,怎麼能怪別人用異樣的目光看你?」

    欒嘉聽完章修嚴一本正經的勸導,心中安定了不少。他長長地舒了口氣,低聲說:「謝謝。」

    「這兩年來霍森先生對你有多好我們都看在眼裡,你會對他產生依賴心理是很正常的。也許這只是你一時的疑惑,再加上他要走了,才讓你把心裡的依戀放大無數倍。」章修嚴說,「把這種感覺放上一段時間就會變淡了。」

    「我明白的。」欒嘉笑了起來,「被你這麼一說,我覺得沒什麼好煩惱的。我本來就不在意別人的目光,以後不管喜歡男的還是喜歡女的都順其自然!」

    章修嚴點點頭。

    「倒是你啊!我一直覺得你男的女的都不喜歡,以後你不會孤獨終老吧?」欒嘉瞧了章修嚴一眼,臉上帶上了點小齷齪。他一把勾過章修嚴的肩膀,擠眉弄眼地追問,「從實招來!你有沒有做過那種夢!你懂的那種!」

    章修嚴:「……」

    就該讓這傢伙自己糾結去,根本不該開導他!

    章修嚴拍開欒嘉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打開欒嘉帶來的文件袋看起裡面的資料來。等車子停下來時,章修嚴已經把資料看了大半,心裡有了大致的了解,已經決定好要把哪些地方圈進牧場的範圍。反正都決定要負債了,不如借多點,省得章先生覺得不痛不癢,下回又這樣對他「威逼利誘」!

    章修嚴帶著欒嘉上樓放行李。

    門一打開,欒嘉就先跑了進去,哇哇哇地驚嘆起來,覺得這也很好那也很好,這也很棒那也很棒,追問章修嚴都是從哪淘來的。

    天已經微微發黑,章修嚴啪地把燈打開。橘色的燈光一下子把屋裡填滿了,讓整間屋子都亮了起來。

    溫暖又寂寞。

    章修嚴緩聲回答:「袁寧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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