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武衛督領孫少昌提前一日便親自前來通知燕語,王家隔日巳時設宴款待前來求親的賓客。
燕語當日已有吩咐,謝傅之事由她代為通知轉達。
燕語點頭表示知道了。
孫少昌臨走之前輕輕問了一句:「二爺讓我問一句,小姐的身體還好吧?」
這些日子王家人沒有前來探望,並不是他們不關心王婉之,而是這些年已經習慣了王婉之的脾氣,知道她不喜歡受人打擾。
用王婉之的話說, 生死有命,如果她要走,就讓她悄悄的走。
燕語笑道:「好的很。」
孫少昌當燕語在敷衍,只怕好與不好都是這樣的回答。
這時房內走出一道身影,孫少昌見了愣了一愣,這女子是誰,怎麼有點眼熟。
這時燕語叫了一聲:「小姐。」
孫少昌聞言嚇了一跳, 定睛辨認這名女子面容,巧不就是小姐,小姐怎麼穿著這個樣子,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
孫少昌人驚訝的愣在原地,恍覺自己沒有打招呼,忙施禮道:「見過小姐。」
「我好的很,你去告訴二叔,讓他不必擔心。」
王婉之嗓音雖然清冷卻不失女性聲音的清脆,如竹風輕鈴。
孫少昌忙點頭應道:「是。」
打量著王婉之的氣色,心中暗忖,那是好的出乎意料。
離開宅院,便步伐匆匆,打算將這個好消息告訴二爺,再也沒有比這更喜人的事了。
二女進入房內,燕語先開口道:「小姐,你聽見了。」
王婉之點了點頭, 對於招親之事, 她一開始是毫不關心,只當家裡人有個安慰期待,好消磨這剩下的難熬時光。
不過隨著謝傅的參與,她卻不得不關心。
燕語笑道:「小姐,你放心,我明日和他一同前往,保證沒有人敢欺負他。」
王婉之笑了笑:「不,你不要去。」
燕語訝道:「為什麼?」
王婉之道:「他們都認識你。」
燕語道:「這不是更好嗎?讓他們知道謝傅是小姐你罩著。」
王婉之笑了笑:「你覺得我罩的住他嗎?」
「當然!」
「不!我罩不住他,相反會害了他,你不知道豪門名閥對於普通人那種深入骨髓的歧視,這是一種已經超越階級仇恨的蔑視,當發覺他們看不起的人與他們平起平坐,就會無名由敵視,如果還要搶走屬於他們的東西,人心就會變得無比醜惡殘忍。」
燕語聽得一頭霧水。
王婉之笑道:「換句話說如果讓人知道我對他另眼相待,他會死的更快。」
燕語怒道:「誰這麼大膽!」
王婉之淡道:「你當那些名門豪閥是吃素的麼,我應的容易,娶我卻不容易。」
燕語沒有言語,小姐說的話自然有幾分道理。
王婉之笑道:「好了,備茶準備待客吧。」
燕語訝道:「誰?你約了謝傅嗎?」
王婉之沒好氣的嗔了燕語一眼。
黃昏時分, 天色尚有一絲餘暉,王右通步伐匆匆而來,他迫不及待想要印證孫少昌所說的話。
人剛到門口,就看見燕語在門口恭候:「二爺,小婢恭候多時。」
王右通微訝之後,哈哈大笑:「好你個婉之啊。」
跟著燕語走進宅院,王婉之一襲女裙站在屋前檐下恭候。
王右通看了亭亭玉立,氣雅動人的王婉之,狠狠的愣了一下,一時竟驚訝的說不出話來。
王婉之盈盈一福:「二叔。」
王右通回過神來,忙上前雙手親近的攙扶王婉之,柔聲道:「婉之,外面風大,快到屋裡去。」
不知為何目眶竟是一紅,他的心中一時把這個侄女當做親女兒一般,說句不誇張的,他比兄長還要疼愛婉之。
而婉之這一輩子也值得讓人心疼,此刻見她宛如少女一般,心中欣慰無比。
「二叔,讓你見笑了。」
王右通開懷笑道:「見笑什麼,你在我眼中本來就是小姑娘,見你這般模樣,我開心的不得了,這是老天有眼,憐惜我家婉之,文聖真是神通廣大,這喜沖的好,也把我家婉之沖開竅了。」
王右通本來不信這些未卜先知的事,苦於無奈,王家才依照文聖錦囊妙計行事。
直到現在,天下人還為王家為婉之招親感到突兀。
此時,王右通心中卻對文聖又信了幾分。
進了屋內,王右通對於王婉之這些日子驚人變化細細詢問。
王婉之卻也不明說,她要先將謝傅藏好,待時機恰當再行揭露。
如果謝傅是阿斗,再怎麼扶也扶不起來,反而會將謝傅捲入危險爭鬥之中。
至於她此刻狀態形象也是為了先給二叔留給深刻印象。
與二叔這一見面似無必要,又有必要,後知後覺更容易讓人信服。
隔日一早,謝傅為王婉之做好早餐之後,一人前往演武園。
來到演武園,大門外已經是車馬雲集,僕從無數,好似趕集又好似佛寺誕賀。
那些僕從雖低聲交談著,由於人多聲雜,頗為喧譁。
大門口站在數名穿著烏衣服飾的男子,看見謝傅直接迎接過來,瞥了謝傅身上一眼,見謝傅只有一人前來,當先一人客氣問道:「公子可是來參加宴會的?」
謝傅點了點頭。
「今日宴會以漆金銅牌為帖,請公子示帖好讓小的過目。」
謝傅從懷中掏出漆金銅牌來。
這名烏衣衛只是瞥了一眼便笑道:「公子,請。」
親自領著謝傅踏入演武園,嘴上恭敬問了一句:「不知道公子尊姓大名?」
「在下謝傅,不知道仁兄如何稱呼?」
「不敢,小的魏鵬,是演衛一名小小護衛。」
謝傅有禮的叫了一聲魏護衛。
魏護衛提醒一句:「謝公子,這漆金銅牌可是憑證,莫要丟失。」
今日來的無不都是名閥貴公子,只認銅牌不認人,這位公子衣著平平,沒有僕從,旁人並不清楚他與燕語,或者小姐有關聯,為了避免一會他被當做閒雜人等無禮對待,所以特意提醒一句。
謝傅點了點頭。
穿過演武門,眼前視線開闊,寬闊的操場一馬平川,大門邊已經備有不少駿馬和馬車。
魏護衛領著謝傅走了過去,吩咐道:「這位是來參與宴會的謝公子,帶謝公子前往桃塢參加宴會。」
「謝公子,我還要到門前迎客,恕不招待。」
魏護衛打了招呼離開之後,負責接待謝傅的烏衣衛恭敬問道:「公子還是馬車還是坐馬車呢?」
「騎馬吧。」
烏衣衛領路,兩匹駿馬朝北邊方向疾馳。
這演武園實在寬敞,如果步行確實要費上不少時間。
寬闊操場盡頭就是園林建築,樹石蒙茸之下隱見幾處飛閣凌霄,謝傅心中感嘆,這王閥真是富可敵國,便是這演武園都不知道要花費多少銀兩,多少年日才能建造成為今日宏偉格局。
這處已是林徑小道,無法縱馬狂奔,兩人下馬。
一名清麗少女立即迎上前來:「小婢秀雲,今日負責全程招待公子,公子如何稱呼?」
謝傅報上姓名。
「謝公子,請隨我來。」
秀雲一路行著不忘介紹:「東邊是竹林梨院,南邊是玲瓏巧山,綠蔭千樹,西邊是梅園栽滿梅子,我們現在往桃塢去。」
謝傅笑道:「那桃塢應該滿是桃花了。」
「是。」
進入桃塢,放眼一片桃色紛緋,此時四月,桃花半掛半落,路徑散落粉紅花瓣。
遙遙的就傳來悅耳的絲竹之聲,當中隱隱夾雜了些熱沸人聲。
來到宴會處,十分熱鬧,放眼望去竟有二三百人。
桃樹之下一道蜿蜒流水不知道從何處流來,又不知道終點何處,百餘名豪士俊客分坐流水兩側,每名賓客身邊均有一名美貌少女一旁站著伺候。
百餘名賓客便有百餘名美貌少女,婉紗倩影間於其中,窄袖踟躕,風流跌宕。
謝傅笑道:「四月流觴,符合時節。」
秀雲應道:「正是。」
謝傅問道:「我坐在何處?」
秀雲應道:「今日賓客人人平等,不設左右高低,有位便席,謝公子隨我來。」
秀雲領著謝傅在人流間穿行,來到一處空席,只見那席位卻是一塊由木雕成的舟形,再看其它席位均是如此,自然天工又頗為小異,無一完全相同。
秀雲介紹道:「謝公子,這是槎座。」
謝傅笑道:「我知,我欲乘槎,直窮銀漢,問津深處。」
一名身穿華麗服侍身材肥胖的年輕公子正在與其他人飲酒交談,聽見謝傅的話,扭頭看了謝傅一眼。
謝傅見了,禮貌微笑致意。
這名胖公子微微一笑,只是他臉上肥肉過多,卻看不出是笑,算是回禮之後,轉過繼續與人交談,似在品畫。
這名胖公子雖然身體肥胖,來頭卻是不小,乃是天下六公子之一,名叫崔三非。
崔三非又有長安第一紈絝之稱,有錢囂張狂妄,不喜歡他的人背後都叫他三廢胖子,聽說他和當今太子是至交好友。
不過崔三非最近身上的話題並不是他的長安第一紈絝,而是他為了此次求親,竟將家中妻妾九人悉數休了。
因為此次前來王家求親有一家硬性條件就是尚未婚娶。
為了王婉之,休了家中妻妾九人,也算至誠。
有人在背後取笑,你三廢胖子難道穩操勝券不成,若是失利豈不得不償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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