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紅樓 第32章、馬素素和李紈紈

    「請恕老身無禮！」老太太審言慎語說道：「格格既然說了包我曹家三代四口人平安無虞，老身自是應當感恩不盡。可是老身卻想不明白了，格格雖然是天賦聰穎，終歸是只有七歲。在朝中並沒有切實的根基，在京城豪門世家裡頭也沒有訂下婆家，更沒有招贅駙馬……格格又是憑著什麼為曹家做此擔保？」

    老太太的意思，其實並不是輕率將毓敏格格的言語視作為小孩子輕狂信口胡說。

    老太太其實是暗地裡相信毓敏格格此言並非虛誆，此話背後一定是藏著什麼給力伏線的。

    她當然需要了解這條秘密伏線的由來，才敢於把生死攸關的信任一票，大膽地押在小格格的身上。

    雖然這一次李老太太是公然唐突了毓敏的面子，但她的這番質疑，卻是在情在理，站得住腳跟。

    老太太提出的質疑其實也算尖銳，倘若毓敏不是個24歲穿越客的話，說不定還真的被老太太囧在當場，無辭以對。幸而毓敏的心理年齡遠遠不只七歲，她便從容笑道：「老太君不用再做太多猜疑！毓敏今日敢包你曹家沒事兒，自然是有原因的……」

    她當然不敢把紅樓夢劇情提前劇透出來，她是想把整件事情全都推給當今太子妃賈元春，也即是富察氏未來要成為乾隆皇后的那一位奇女子。

    「我沒搞錯的話……」毓敏慢條斯理的道：「我愛新覺羅家弘曆伯伯府上的嫡福晉，就是馬夫人的堂姊妹對吧？四年前我爺爺出七那一日，我就見過了這位太子妃。她可是個有福之人！日後必定能夠令你曹氏在北京這一家子家道中興。」

    毓敏的措辭也是十分謹慎。她可不敢擔保姓曹的一家一生一世全都平安喜樂。因為乾隆皇后如今的年紀約莫就是個20出頭的樣子，歷史上記載她死於37歲那年的南巡途中。這就是說，自明年雍正皇帝駕崩開始，曹家還有17－1=16年的家道中興好日子要過。至於十七年之後，也就是曹霑二十四歲以後，曹家還是會再次破落的，曹雪芹作紅樓夢的時候，自述是「寒冬咽酸齏；雪夜圍破氈」，那時候的曹家，因富察氏皇后被夏雨荷鬥敗而死，失去了靠山之後終於再次頹敗。

    當然夏雨荷是個虛構的名字，毓敏只是拿這名字出來吐個槽而已。事實的真相是乾隆在南巡途中，在天津鏡湖岸邊出了大的緋聞，緊接著聯袂南巡的富察氏皇后便感染了時疫病故在南巡路上……這個民間小三是確乎存在的，這跟皇后之死顯然是緊密相關的同一件宮斗謎案，只不過，這個民間姨娘的名字，史無明載，毓敏現在也猜不到對方究竟姓甚名誰，也只好暫且將她視為夏雨荷來看待。

    這件事情，毓敏是一定要出手干涉的。作為有良心的正直女青年，雖然毓敏很不滿意賈元春瞧不起林妹妹偏幫了薛寶釵這檔子破事兒，但是元春姐姐跟寶玉弟弟之間姊弟情深一片，作為紅樓真愛粉，那是必須站在元春姐姐的立場上，嚴厲打壓無良小三上位企圖的。

    此事還要落在十七年之後才會最後引爆，還早得很呢。

    所以在七歲毓敏的眼裡看來，十七年內包曹家平安富貴，這完全就是小菜一碟。甚至還有一個暫時不敢說出口來的預期值：毓敏其實是希望斗死那個夏雨荷，讓富察氏皇后跟乾隆伯伯一生一世恩愛到老，這是個美麗的願景，並不一定能夠遂意。倘若終於能夠在十七年後遂了此願的話，歷史劇情發展的脈絡也就徹底被改變了，曹家的富貴興旺，那就可以一直延續到更久更久以後。曹雪芹也就不用再去「寒冬咽酸齏；雪夜圍破氈」。

    關於十七年之內的事情，這是正常的歷史軌跡，毓敏對這個正軌主線事件是挺有信心的，所以她大大方方地寬慰李老太太。關於十七之後，那是個需要努力的企圖，成敗難以預作逆料，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此時此刻，毓敏是不便於說得太多。

    毓敏此言一出，李老太太和馬夫人便彼此對視一眼，相顧一笑。

    站在古代人的視角看來，毓敏格格這是基於看面相算八字的命運預測手段，提前鎖定了富察氏未來的美妙前景。

    當然，老太太和太太其實是不大相信江湖算命那一套的，她們解讀出來的潛台詞是：算命看相什麼的分明是假！雍正帝曾在毓敏格格面前透露過弘曆繼位富察氏欽定為下屆皇后這個意思才是真正的底牌。

    老太太和太太兩個今日苦心醞釀，想要達成的意向其實也就是把毓敏格格拉到富察氏一系的陣營裡面來，此刻，這個預算雖然落空，卻意外得到了另一個驚喜：毓敏格格貌似無意與富察氏攀親認故，卻也大大方方地側面肯定了富察氏的前途光明。

    曹家老太太和太太兩個頓時也就放下心來。

    馬夫人第一個離席站起身來，深深地道了一個萬福，真誠禮敬道：「託了格格的福！奴家拜謝了您的這句吉言！曹家子子孫孫都感激不盡！從今往後，素素這條小命兒，便交待在了格格的手裡。水裡來火里去，一輩子都要為格格賣力，絕不敢再有半點兒不恭不敬。」

    毓敏這時候才知道馬夫人做姑娘時的閨名叫個馬素素，跟紅樓夢裡頭那位李紈紈倒是天生的一雙好姊妹。這兩姊妹的閨名兒，倒似對聯兒一般的工工整整。

    推想起來，當初曹雪芹寫書的時候，大概也是不好意思直筆犯了自家女性長輩的名諱，所以才故意作了曲筆。把桑寫作了槐，把紈寫成了素，果然正是曹氏春秋筆法。

    毓敏其實當不起馬夫人的這個大禮，趕緊也就從椅子上跳了下來，回禮說道：「不敢不敢！我只是個小孩兒，馬夫人不要如此客氣，太過客氣，怕會折損了小孩兒的壽算。」

    這句話說得也是十分的不客氣。毓敏就是不肯輕易上了富察氏的這條大船。自古帝王判斷處事，最忌諱朝臣和家屬們朋黨為奸。雍正皇帝還有一年的壽算，毓敏可不敢輕易觸犯了四大爺的忌諱。

    馬夫人的這番感言和效忠之語，看得出也是出自於真心志誠，不過，這丫的天生就不是個賢惠老實的女人，剛給她一點點顏色，就敢拿來開了染坊。馬夫人一邊鳴謝，一邊表白衷心，一邊也沒忘記了順手想把毓敏拉攏成共同進退的小夥伴兒。

    毓敏聽出來馬夫人話里背後的這層意思，斷然予以駁回。

    折壽之語，說出來就是打了馬夫人的臉子，毓敏自己也覺得把話說得略重了些，於是又補充說道：

    「現如今，在怡府家學裡頭，執教的那位女先生可是鐵檻寺里出來的修道之人。她原是佟佳氏出身的富貴之女，現如今作了姑子，出塵脫俗，不食人間煙火。毓敏既有了這樣一位女先生，自個兒也是立志要走這樣一條乾乾淨淨的路子。所以駙馬什麼的，又或者訂婚什麼的話兒，此後都不要在我的跟前再提。我也不稀罕誰來報恩言謝。倘若真的有心，倒不妨修橋鋪路，多行善事，日後來到菩薩的面前，也好有個交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