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貓大狗
棠綾和勾月本欲再說什麼的,見樊禪已經出手了,便都識趣地閉了嘴,一同朝荷池裡看去。
而在剛剛那一陣凌厲的破空聲過後,水面上的重重蓮葉已被刀光劈開,分出了一條三尺多寬的道路。路盡頭,是那朵巨大的睡蓮。它還來不及閉合,坐在裡頭的粉衣少女抓著花瓣一角,神色驚恐地看過來。
樊禪緊了緊眉。目光沒在她身上多做停留,再次抬手將兩道雷符打入了水中。捻訣低喝一聲,被籠罩在巨大結界下的水池驟然翻湧,覆蓋住陣陣藍白色的電光。
隨後翻掌往水池裡一推,立即聽得轟隆一聲爆破巨響,水花四濺,蓮葉翻飛。蓮中少女害怕地縮進花瓣里,但那駭人的攻擊顯然不是向著她去的。離她不遠處的地方,炸開後正在逐漸平復的水面上升起了一團暗紅的血色,氤氳開去。
好簡單粗暴!棠綾在一旁看得咋舌,揉了揉方才被震得有些發痛的耳朵,湊過來道:「看來對方被擊中受傷了!」
樊禪神色不見有多大變化,垂眸凝視水面片刻,淡淡道:「我下水中,那蓮女交給你們看住。」
&要下去?」勾月走過來。
&樊禪應了一聲,不待她們做出反應,便踩著圍欄借勢躍進池中,流利地沒入了水裡,動作俊逸得像一條矯健的銀粼鯉魚。
小白貓呆住,而後就是沒由來的一陣氣悶。等了好一會兒,直到那水面上都已經看不出動靜了,她才憤憤然把小爪子往地上一抓,抬頭看向那蓮叢里的少女,一雙藍碧色的大眼睛在夜色里泛起幽幽綠光……
荷池底下沒有一絲光亮,水中極度渾濁幽暗,連近處事物都無法看清。同時也靜得可怕,仔細去辨認仍感覺不到一絲水體流動,詭異的很。
樊禪停住了繼續向前游的動作。此時她身上籠罩著一層辟水結界,將水隔絕開,並沒有沾濕一片衣角,可儘管如此,池水中那種不正常的異味還是滲進了鼻息里,叫她忍不住皺緊了眉。
刺鼻的腐臭味道,混合著沖天的煞氣,在這暗無天日的地方愈來愈渾濁濃稠,情況比她預想的還要糟,而之前那女鬼三番五次給她們的意外更是叫人在意。
樊禪不再猶豫,開始凝神屏息,調動五感。很快,額頭上中心位置就出現了一道豎紋,那紋絡分化成並連的兩道,再向兩邊分開,最後竟是睜開眼帘一般,露出了第三隻淡金色的眸子。
這是她們一族與生俱來都會擁有的第三隻眼睛,只待修煉千年化了形才會消隱,而後到了要用時就自行掌控,能識真身,可看破詭障,甚至目及千里。只不過,開了天眼後其他感應與防禦力就會變得弱些,如果置身危險之地可能會帶來不利。
眼下樊禪無法顧及太多。她用天眼視物,周遭一下子就都清晰了起來。但看清楚後卻叫她有些後悔到這水裡了。
只見池底死魚層層疊疊,黑色枯骨上殘存的爛皮腐肉都密密麻麻地吸附著不知名的屍蟲。那成團的蟲子不斷地蠕動纏扭著,遠遠看好似一片搖曳著的黑色海葵,叫她這看慣了可怕場面的人也幾欲作嘔。
而視線移回,正對面是一片盤結交錯的根莖。
沒有水面上花葉的光鮮亮麗,在陰暗水底下,這根莖成簇的場景,像極了日暮黃昏時根須搖曳的茂密榕樹林。其中有一支呈暗紅色的,比其他要粗很多,也比較筆直,格外顯眼。而它所通往的,正是之前那蓮女所在的地方。
原來這株被蓮女寄宿的睡蓮,根部已經開始腐爛了。不僅是它,其餘的荷花或睡蓮底下也統統都染上了黑色,如被髒污侵蝕。
樊禪沉吟片刻,抬起頭沿上望去,卻不經意透過池水,看見了那青袍女修正費力地踩在巨大睡蓮上,不甚熟練地往粉衣少女身上貼定身符的場景,而她旁側,某隻小白貓拿肉爪子兇惡地戳著少女那梨花帶雨的臉蛋,好像還戳得蠻歡樂……
瞬間對那蓮女生出了一種強烈的虧欠感怎麼辦?!
仙姑大人撫額,這短暫的走神卻讓蟄伏於暗處的女鬼有了可乘之機。
一隻手忽然掀開層疊的死魚出現在身下,尖銳的指甲割破結界抓住了樊禪腳踝。那女鬼嘶吼著,手爪欲要收緊往皮肉里刺去。
樊禪握緊白燭趁勢一沉,探身下去同時反手揮出,利刃掠過處便綻開了一朵寒色刀花直朝門面。
女鬼沒料到她反擊如此迅速,慌忙鬆手,往旁側一縮躲了過去,白燭帶起的那道勁力就刺拉一聲打在了池底,攪起沉沙。裹著屍蟲的朽骨翻滾四散,水裡渾濁更甚。
吃了這一虧後,黑色身影趁亂隱匿,卻不知自己的影蹤已被身後的人看得一清二楚。
刀柄端處那顆鑲嵌其中的銀鈴在結界裡發出簌簌地剪風聲,樊禪手腕輕甩打出了一道勁力。
&女鬼被刀氣擊中背心,猛地吐出一口黑血,驚怒之下回頭狠瞪了一眼,露出異化得浮腫扭曲,已經看不出五官的青白色的臉。她嘶吼著,但這會兒似是明白了實力懸殊,沒敢再隨意出手,而是加快速度逃竄。
樊禪冷然一划,又甩出一記刀光。
&女鬼嘴角溢出黑血,在雜叢里穿梭躲避,到最後已是被逼到了一個沒有退路的死角。這處地方沒有其他水草雜物的掩護,而兩面是長著青苔的磚石壁。她窮途末路,背靠著石壁與追上來的人對峙,身下卻似乎還纏著根不知哪來的樹藤……
不對!
樊禪眯起鳳目仔細看去,這才驚覺那女鬼長毛遮掩的身體原來是沒有腳的。而她的腳,竟和並在了一起,化成了藤蔓一樣的長長根莖,扎入池底,源源不斷地吸收著養屍陰氣。
&來如此……」所以才能在短時間內異化得這麼快,也因為如此無法離開水池吧。樊禪盯著那根莖,目光越發得銳利。
&女鬼好似意識到對面人要做什麼,開始焦躁地嘶吼起來,最後發狂一般撲了過來。
樊禪舉起刀,低聲念了一句咒訣,手中器刃立即嗡嗡震動,銀芒暴漲,隨即周身靈力猛然向長刀聚集……
&麼這會兒又沒動靜了?」
池邊,一人一貓蹲在那兒盯著水裡看。她們身後,粉衣少女被貼了定身咒,只能一動不動地站著,眼淚汪汪咬著唇,害怕又哀怨。小白貓悶悶地刨了刨爪子,又煩躁地搖了幾下尾巴,終於按耐不住對旁邊的青袍女修道:「要不你下去幫忙吧。」
棠綾看了眼幽黑的水面:「不要,前輩那麼厲害,我去了反而會礙事添亂。」
&特地下山歷練,不就應該抓住機會身先士卒勇往直前的麼?現在卻說自己不行,太沒志氣了!」
&貴在有自知之明且能屈能伸不拘小節,我師父知道了定不會怪我的。」某女修把玩著自己的鞭子,開始練習起編盤長結來。餘光瞥到了小白貓糾結的模樣,挑眉:「咦——你是在擔心她?」
&不是!」勾月瞪了她一眼,傲然揚起腦袋:「我與她非親非故沒多大關係,幹嘛要擔心她?再說了我可是逼不得已才跟她在一起的,就算她真的出事了我也沒必要在意。」
說著冷笑一聲,語調里多了幾分自嘲:「別忘了,我可不是什麼心善的,而是你們正道中人嗤之以鼻,恨不得除之而後快的邪道魔族。」
&誰說的,我就不那麼認為!不是有句話叫正邪不兩立,善惡卻難分麼,我不是迂腐之人,美人前輩更加不是,所以你也不必去理會什么正邪。」棠綾放下赤蛇鞭,拿手肘撞了撞身旁傲嬌的小白團,「誒誒,你現在啊就別想太多了,安心等著吧,前輩她不會有事的。」
&說了,我才不擔心她。」勾月撇開臉。
某女修奸笑:「你就承認了你擔心她嘛。」
&不承認!」
「——哦~」恍然大悟狀。
小白貓羞憤抬爪,在某女修的鹿皮靴子上留下三道劃痕。
&棠綾捂腳驚叫:「這可是我師父送的!!」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