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岑飆車趕去醫院,疾馳的車子帶著凜冽的夜風灌進車窗,他一頭墨發張揚四散,看似平靜的眸子,蘊藏著陰蟄的暗芒,握著方向盤的大手,在用力過度之下,骨節分明,血管清晰。
「吱——」的一聲,車子停在醫院臨時停車點,聶岑甩車門的聲音很大,他甚至忘了鎖車子,便健步如飛的走進綜合大樓,渾然不管保安在後面的呼喊提醒。
從聶父的口中得知,舒夏今晚在這家醫院受邀出席一個兒科會診。所以,聶岑直奔而來。
舒夏在業界的知名度很高,稍一打聽,便可以知道她所在的樓層。
聶岑內心洶湧的情緒,已經令他無法保持理智,他失禮的不經敲門同意,但突兀的闖入了會議室,打斷了正在進行的專家會診。
眾多醫生的目光驚訝的落在他臉上,呵斥聲也隨即響起,「什麼人?出去!」
聶岑置之不理,在全體白大褂的人中,他一眼對上其中熟悉的臉孔,嗓音涔冷道:「舒醫生,請你出來一下。」
聞言,舒夏不可置信的輕喘了幾下,這是聶岑第一次對她用這樣的口吻,這樣的稱呼,冰冷又陌生。
她大致猜想到了原因,不免冷笑著勾了勾唇角,果然白央就是毀滅他們母子感情的儈子手,不敢當面對付她,竟煽動她的兒子出頭!
所以,舒夏亦冷聲回應,「沒看到我在工作嗎?你先回去,我們隨後再談。」
「我說了就現在,遲一秒都不行!」聶岑長身立在門口,氣勢迫人。
舒夏勃然大怒,她倏地起身,「你知道這場會診有多重要嗎?一對連體嬰兒在等著救命!」
「我只知道你不配做一個母親!」聶岑脫口而出,鮮少發脾氣的他,一旦爆發,十分的驚人。
舒夏當即變了臉色,這一句話對她的打擊太大了,她竟一時不知如何去反駁!
其餘的醫生們,有認出聶岑的,有猜測出他們關係的,不禁唏噓不已。見狀,兒科主任揚聲道:「休息十分鐘。」
於是,眾醫生瞭然,陸續離開會議室,把空間讓給了這對劍拔弩張的母子。
「小岑!」
在這當口,聶父著急的沖了進來,關上會議室的門,道:「出什麼事了?我聽你電話里語氣不對勁兒,你找媽媽幹什麼?」
聶岑看了眼父親,視線又投向舒夏,眸中涌動著怒恨,「我現在沒時間跟你理論,你先把白央交出來!」
「白央?」
聶父一怔,不明所以,兒子不回答,他只能問妻子,「小夏,到底怎麼回事兒?」
「我怎麼知道?」舒夏也覺得莫名其妙,氣沖沖的說,「聶岑你什麼意思?憑什麼跟我要人?」
聶岑咬牙,走近幾步,胸膛起伏的厲害,「白央失蹤了!從今早九點十分開始,我已經找了她整整一天!你說,跟你有沒有關係?是不是你把她藏起來了?還是你逼走了她?」
「胡說八道!」
舒夏一巴掌拍在桌上,「我藏一個大活人幹什麼?你以為我綁架了她嗎?我也沒有逼她走,她怎麼樣與我無關!」
「還不承認?」聶岑怒上加怒,幾步過來捏住舒夏的胳膊,眼中充斥著駭人的戾色,「你要不要看看藍港灣保安室的監控錄像?在我離家上班之前,你已經藏在了我家門口不遠的花壇那裡,我剛剛開車走人,你就找上了白央,你不僅罵了她,還打了她一個耳光!」
聞言,聶父一震,厲聲叱道,「舒夏!你太過份了!」
舒夏臉色一分分煞白,但她倨傲的揚起下巴,盛氣凌人的道:「對,你說得沒錯,但我之後就走了,後來白央怎樣,我完全不清楚!」
「我不信!「
聶岑目光駭人的盯著母親,手上不覺用力,他一字一句,「白央到底去了哪裡?你把我太太還給我!」
「混蛋!」舒夏皺眉,氣急敗壞的吼道:「我是你媽媽,你捏疼我了!」
見狀,聶父連忙扳開聶岑的手,安撫兒子的情緒,「小岑你別急,爸爸站在你這邊,你等等。」他說著,又緊接著質問舒夏,「你對白央說了什麼?你是受過高等教育的人,是救死扶傷的醫生,竟然動手打自家的兒媳婦,你的素質和修養去哪裡了?我不管你心裡怎麼想,現在你必須說出白央的下落,不然瘋掉的人不是你,是你兒子!」
「我不知道!」
舒夏狠狠地推了一把丈夫,聲嘶力竭的道,「我打了白央耳光之後,就來到醫院一直工作到現在,我根本不知道白央後來怎麼樣!我說的都是實話,你們愛信不信!」
聶岑痛心低吼,「你憑什麼打她?她是我的命,是我竭盡全力呵護的妻子,你有什麼權利!」
「我是你的親生母親!」舒夏深受刺激,五官顯出幾分扭曲,她恨極了兒子被人搶走的感覺,忍不住脫口道:「作為一個母親,我有權利阻止一個身患遺傳性白血病,隨時可能病發死掉,無法生育子女的女*害我的兒子!」
聶父瞠目,震驚的一時思維跟不上,呆滯在原地。
聶岑卻沒有多大的反應,且他冷笑道:「那又怎麼樣?既然今天說起這個事兒了,我不妨提前跟你們二老講清楚。白央的病,我早知道了,可白央至今以為我不知道,她什麼都沒跟我說,是我通過其他途徑得知的,我明白她在害怕什麼,但我已經明確告訴了她,我討厭生小孩兒,這一輩子,我不要孩子,我決定丁克,只要我們兩個人能平安的活到老,我就心滿意足了!所以,不要把你們的想法,強加在我的身上,我和你們不一樣!」
「你……你居然丁克?為了這麼一個女人,你居然斷送聶家的香火?」舒夏幾乎暈厥,生男生女她沒要求,可至少得生一個孩子啊!
聶岑仿佛聽到了最好聽的笑話,他斜睨一眼父親,再看向母親,嘲諷的勾起嘴角,「在你們眼中,男人娶老婆就是為了傳宗接代?一旦不能生育,便絲毫沒有了價值?那麼,譬如你們,只管生不管養,又算什麼?我沒有權利選擇我的出生,但我有權決定我的孩子去留!別人誰也管不著!」
「小岑,你……你心裡對爸爸媽媽有怨恨,是不是?」聶父聽到這兒,神色不禁落寞,揪心不已。
聶岑別過臉,嗓音沙啞,「是。從小到大,你們眼中除了事業,何曾想過,還有一個兒子?又何曾知道,從幼兒園到小學,我被多少同學嘲笑是沒有爸媽的孤兒?你們不滿我性格孤僻沉悶寡言,卻從來不想想,作為父母,你們需不需要負責任!我內心很黑暗,黑暗了那麼多年,終於遇上一個給我帶來陽光的姑娘,她愛笑,她可以肆意的表達宣洩自己的快樂與難過,她活得很真實,她發掘出了另一個我,讓我知道,我也會笑,會哭,會了解到什麼是責任,什麼是愛情,會想要自己變得強大,有足夠的能力去保護她,給予她像哥哥般的安全感。可是現在,這個遭受了癌症折磨死裡逃生的姑娘,終於完成了她的心愿,可以好好享受幸福婚姻的時候,我的母親,又對她做了什麼?」
舒夏漸漸紅了眼眶,語氣軟下來,「聶岑,我承認我沒有盡到一個做母親的責任,為了事業忽略了你,但我十月懷胎生下你,盡我所能的給你提供富裕的生活,讓你接受最好的教育,投資支持你學賽車、開公司,我為你付出的心力財力,難道比不上只會拖累你的白央嗎?現在,為了你所謂的老婆,你打算不要媽媽了嗎?」
聶父亦是動容,他試圖擁抱兒子,拉近越來越遠的親情距離,「小岑,對不起,是爸爸有愧於你……」
然而,聶岑卻退離一步拒絕了,然後他一步步向後繼續退,眸底緩緩湧出從不輕易落的淚,「昨晚的戲,你們演得不錯,麻痹了我的判斷,令我以為這二十多年來,我的父母儘管沒有好好陪伴過我一天,但終究是愛我的,他們以我的開心為首要,真誠的接納了我的愛人。可我怎麼能想到,當面欺騙我,背後對我捅刀的人,會是我的媽媽!」
「小岑!」
「兒子……」
聶父情緒崩潰,舒夏也被巨大的恐慌感侵襲,她想抓住聶岑,可聶岑冰冷無情的話,再一次衝擊了她的神經!
「我不是你們的兒子,我再也不想看見你們偽善的嘴臉!那一巴掌,疼得不僅僅是白央。是我讓你們失望了,我寧願你們拿刀直接捅我的心臟!一個連自己的女人都保護不了的男人,枉為人夫!」
聶岑轉身即走。
聶父心碎,熱淚盈眶,「小岑,爸爸沒有騙你,爸爸是誠心接納……」
「從現在起,你們就當我死了!」
聶岑頭也不回,大步出了門,決絕地不留絲毫餘地……
舒夏雙腿一軟,栽在了椅子上,她雙手捂眼,禁不住大慟而哭,「如果不是我出錢出力,白央早在六年前就死了,可是我的兒子,對我只剩下了恨,一點兒感激都沒有……」
「你到底瞞著我做了些什麼?」聶父抓住舒夏的肩膀,痛心疾首的怒叱,「我兒子要是有個三長兩短,你就是罪魁禍首!」
舒夏一句反駁的話也說不出來,她也沒料到白央會出走,更沒想過聶岑會查看小區監控錄像,會看到她甩白央耳光的畫面,以至於聶岑現在恨她罵她,他們之間的母子情份被毀於一旦……
聶父一把扯拽起她,眼中透著堅毅,「我們去找白央,為了兒子,我不要孫子了,這是我們欠兒子的!」
……
聶岑剛剛走出醫院,便接到了安利的來電,聲稱查到了出租車的車牌號,警察正在聯繫出租車公司核實司機姓名。
「好,我馬上過來。」
掛了電話,他駕車直奔派出所。
當出租司機深夜被請到警局時,滿臉懵懂,「為什麼請我配合調查一起失蹤案?我沒有做違法的事啊。」
「今天上午九點多鐘,在藍港灣小區門口,這位女士上了你的車,你還有沒有印象?」警察說著,從桌上拿起一張七寸照片,「你仔細看看,照片裡的人,還記得嗎?」
聶岑候在一旁,滿目疲憊與焦躁。
司機瞧了眼照片,一拍腦門,「是她啊,我當然記得。」
「她去哪兒了?」聞聽,聶岑激動的插話道。
司機嚇了一跳,視線移向聶岑,不解的打量他,他只好先解釋身份,「不好意思,我姓聶,照片中的女人是我太太,她離家出走了,我很著急,請您告訴我,她在哪個地方下了車,又去了哪個方向?」
「噢,聶太太包我的車去了蘇州,她是在蘇州園林門口下車的,之後去了哪裡,我不清楚。」司機回憶著,一五一十的說道:「當時聶太太的情緒特別差,從上車開始哭,一直哭了很久,她下車時兩隻眼睛都是腫的。」
聞言,聶岑心如刀絞,「她有沒有說什麼其它的話?比如她訂酒店了嗎?她去蘇州園林是遊玩還是路過?她最終的目的地是哪兒?」
「沒有,聶太太全程幾乎不說話,原本她是沒有目的地的,讓我隨便送她去哪裡,只要離開上海便成,南京杭州太遠,我提議蘇州,她答應了,所以最後送去了蘇州,進入蘇州地界後,我又問她具體去哪兒,她也說不知道,我看她心情不好,於是建議她去園林散散心,她下車後,我看到她靠著一棵樹站了會兒,好像沒有買票進園的意思,後來我忙著要回上海,便開車走了。」
「好的,謝謝。」
司機離開後,聶岑帶著安利即刻啟程去蘇州。
途中,他給葉錦打了電話,得知白央並沒有與葉錦聯繫,由此看來,白央是鐵了心要消失的無影無蹤了。
這一夜,人仰馬翻。
蘇州警局接了案子,連夜調取園林周遭的道路監控,同時調查酒店賓館入住的房客名單。然而,白央在園林區域內恰巧走進了監控盲區,中斷了線索,並且查不到她的身份證入住信息。
黎明時分,奔波勞累的警察勸說聶岑先回去,「放心,警方會盡全力的,接下來會擴大排查範圍,一旦有消息,我第一時間通知聶先生,好嗎?如果方便的話,警方建議公開尋人啟示,通過微博、微信、報紙、電視等媒介,增加尋人的可能性和相關線索。」
「方便。」聶岑點頭,從他手機相冊里找出辦理結婚證的合照,一天一夜不眠不休,致使他嗓音啞得厲害,「除了公布我太太的獨照以外,同時附上這張照片。另外,我懸賞尋人,只要能提供有用的線索,幫我找到太太,我願意出資20萬作為感謝。」
「20萬?」
「是,我們此刻聊天的錄音,可以留檔存證。總之,我的目的,是不惜一切代價,活要見人,並且希望我愛人毫髮無損。」
蘇州公安官方發布了尋人啟示後,聶岑又做了一件事,他給江都時報的楊主編撥了一通電話。
「我想買下全國影響力排名前十的所有報紙頭版,從今天起,連續每天刊登,直到我太太歸來,請楊主編幫忙外聯,具體事宜,由我助理安利負責。刊登內容如下:七年不悔,夫妻情深。信約猶在,生死不離。愛妻白央,聶岑盼歸。」
楊主編沒有理由拒絕,白央曾是他手下的愛將,他還鼓勵過白央堅持真愛,如今又怎麼忍心看他們夫妻分離?
聶岑的手機里,藏著很多珍貴的照片,從前的,現在的,還有他在結婚那天,用手機拍下的結婚證電子版照片,關於愛情,回憶滿滿。
聶岑按下發送鍵,兩張具有代表性的照片到達了楊主編的郵箱。
一張年少青蔥的校園合影,眼角眉梢都是初戀的甜蜜;一本賦予了法律與道德意義的結婚證,代表著成長與堅定的婚姻選擇,承載著彼此新的人生起點,亦將兩個相愛的人,牢牢的綁在一起,成為一個整體,無法剝離。
從戀人到夫妻,整整七年的時光,可他們在一起的日子實在太短暫,短到一個轉身的距離,便錯過了半個輪迴。
走出警局大門,台階下站了一排人。
葉錦、袁穆、宋言、趙禹、蔣彬,心系白央的親友,紛紛連夜趕來。
聶岑眼中的紅血絲,凌亂的頭髮,頹廢的面容,空洞的眼神,組成了昏暗無光的世界。
他想打聲招呼,作為安慰,可是卻發現任何語言都是蒼白的,仿佛又回到六年前,那個滂沱的雨夜,他生命中的太陽隕落了,從此眼中只剩灰與黑。
袁穆說:「聶岑,有些事,我覺得我有必要告訴你實情。如果你和白央想做長久的夫妻,這就是你們無法繞過去的一個坎兒。」
「請講。」聶岑薄唇蠕動,聲帶乾澀。
袁穆走近一步,把一個u盤交給聶岑,然後娓娓道來一段塵封在記憶里的秘密,「那年夏天,白央大三即將結束時,頻繁生病,她去上海醫院看過,但驗血結果醫生認定為支氣管炎,所以白央沒往心裡去,但病情卻在加重,發燒、流鼻血、噁心嘔吐,直到暑假,她回延安的那天,剛進家門沒多久,便再次犯病,並且接到了一通上海醫院的來電,醫生告之她,當時檢驗科的實習醫師工作疏忽弄錯了血樣,白央得到的檢驗報告是另一位女士的,而她真實的血樣化驗單結果是白細胞異常增高,且增加的白細胞並非正常細胞,不排除為惡性腫瘤的可能性,醫生請她立刻前往醫院進行全面檢查,進行確診。然後,白央在家人的陪同下,去了延安當地的三甲醫院,進行了血液檢查和骨髓穿刺等,第二天結果出來,確定她得了急性淋巴細胞白血病,這個病一般與遺傳和家族因素有關,而她的父親在車禍前,已經診斷患了白血病,只是白央不知道,卻不幸的被遺傳了,而且醫生提醒,如果配型能成功,移植手術費大約得30萬,後期的抗排異以及各種費用,完成三年治療,總費用大概在100萬左右。」
「這一筆巨額治療費,對於白央的家庭來說,又是一個滅頂的打擊,掏空白家所有積蓄,加上分別時聶岑送給白央的三萬塊錢,又借了很多,才湊夠了十萬塊前期費用,住進了延安醫院。那一周的時間裡,白央承受了很多的煎熬,如果得不到及時有效的治療,醫生說她最多能活兩個月。她不敢告訴聶岑,但她又拿不出更多的錢救命,接到聶岑說要去延安找她的電話,她有想過向聶岑借錢,可她等來的人,卻是聶岑的母親。聶夫人說,聶岑外婆去世了,要帶聶岑回加拿大留學,要求白央與聶岑分手,不許耽誤聶岑的學業,哪怕白央將來治好病,也不可以再糾纏聶岑,他們是兩個世界的人,沒有任何結婚的可能性。只要白央同意聶夫人的條件,聶夫人願意出資100萬替白央治病,並且利用她的人脈為白央轉到北京治療,白央掙扎過,身體的病痛折磨與心裡的痛苦,令她猶豫不決,她舍不下聶岑,但她更想活著,死了就什麼也沒有了,只有活著,夢想才有機會實現,而且,萬一手術失敗,她害怕聶岑會受不了她的死亡,會做出傻事,所以權衡再三,她同意了聶夫人的交易,與聶夫人簽定了一紙合同。」
「為了順利分手,白央想出了辦法,用一張與表哥的合影欺騙了聶岑,那個雨夜,她其實已經在北京醫院入住了,為了親眼再見一次聶岑,她在弟弟白濮和聶夫人的陪同下,從北京飛回上海,成功的讓聶岑相信她移情別戀了。那晚聶岑走後,她也倒下了,救護車送去機場,連夜又飛回北京,開始了抗癌的萬里長征。聶夫人很慷慨,不僅承擔了所有醫療費用,還為白央家人在醫院附近租了房子,方便照顧白央。聶夫人神通廣大,請了北京著名的腫瘤專家趙禹作為白央的主治醫生,還找到了配型成功的骨髓,為白央做了移植手術。客觀的說,如果沒有聶夫人的竭盡全力,就不會有白央的新生,她能活到現在,除了自身的堅強努力外,聶夫人是她的恩人。」
講到這裡,袁穆歇了口氣,指了指u盤,「聶岑,白央曾在手術前,錄了一個視頻給你,當時她擔心自己下不來手術台,沒有機會再看見你,所以提前把想說的話都錄下來了。後來,她手術成功後,每當想你的時候,她就拍視頻或者錄音,全部存在了這張u盤裡。這些事情,她瞞了我們所有人,我知道時,已經是一年多以後了,機緣巧合,我被單位派去北京出差,在醫院裡意外遇見了穿著病號服坐著輪椅正在散步的白央,在我的逼問之下,她方才全盤托出。後來,白央病癒回到上海,把這個u盤交我代為保管,並且繼續幫她保守秘密。聶岑,白央是真的愛你,你不知道她這些年過得有多麼辛苦,因為一紙合約,她不能與你有任何的聯繫,只能在網上偷偷搜索有關你的消息,可惜你在國外叫了英文名,她不知道,很難查找,於是工作後拼命攢錢,想買機票去加拿大,只為看你一眼。你回國之前,我同事出差溫哥華,幫忙打聽到了你的行蹤,白央知道後,激動壞了,拜託楊主編幫她混進了crc開幕式會場,可惜發生了踩踏意外,她受了傷進去醫院,都沒有好好看看你……聶岑,白央已經劈荊斬棘的向你邁出了九十九步,剩下的一步,她完不成了,需要你去走近她。」
坎坷漫長的六年,道不盡的人生,慘烈的愛情。
婚淺情深,一場空歡喜。
所有人,沉寂無聲。
聶岑掌心的u盤炙熱滾燙,仿佛一團火,焚燒著他的心臟,他深深的闔了闔眸子,邁出沉重的雙腿。
經過宋言身邊的時候,宋言遞給他一個手機,「我姑媽的電話,她想跟你說幾句話。」
聶岑看了眼正在通話中的手機屏幕,他遲疑一瞬,接過放在耳邊,蠕動薄唇,發出低啞的音,「媽媽您好,我是聶岑。」
「聶岑,你既然叫我一聲媽,我就應下了。央央的手機打不通,我有點兒不放心,宋言也說不知道,我只好問問你了,不知央央是不是跟你在一起啊?」
白母焦急的聲音傳入耳中,聶岑極力隱忍的情緒崩潰,眼底泛起水光,他如鯁在喉,「媽媽,央央手機壞了,正在家休息呢,待我回家了讓她給您回電話,好嗎?」
「哎呀,央央沒事就好了,我只是擔心她的身體,還有啊,你跟她說一聲,家裡的地和樹都賣掉了,我已經拿到錢了,今天就給她匯款。」白母鬆了口氣,脫口說道。
聶岑楞了楞,「賣地賣樹?她要錢幹什麼?」
「為了還債啊,央央想把一百萬還給聶夫人,求聶夫人解除合約,同意你倆的婚姻,可她哪有那麼多錢啊,幸好今年價格不錯,地和樹賣了六萬八,加上她賣了名牌衣服、包包,還有什麼奢侈品的錢,我這邊又貸款了三萬……」
白母嘮嘮叨叨的話,解開了最後的迷團,聶岑終於知道了白央的一切秘密……
她走了不止九十九步,從相識至今,七年的歲月,她從未停止過邁向他的步伐。而他,卻負她情深,不曾為她撐起他許諾的那片天。
他嗓音哽咽,「媽媽,央央不用錢,您把貸款還給別人,其餘的錢,您留著生活,我母親這邊沒關係,合約作廢了。央央是我的妻子,永遠都是,誰也拆不開。」
「真的?那太好了,央央終於苦盡甘來了,再也不用受苦了……聶岑,媽媽把閨女交給你了啊,你一定要好好待她啊。」白母驚喜不已,又不甚放心的囑咐。
聶岑點頭,發自肺腑的承諾,「媽媽,您放心吧,從今往後,我保證不會再讓央央掉一滴眼淚。」
白母安心的掛斷了電話。
宋言等人先去酒店休息,商量對策。
聶岑駕車離去。
車子行駛在前往崑山的路上,聶岑一天一夜未曾闔眼,卻絲毫不覺睏乏,他做不到坐等警方的消息,所以隨便選了一條路線,試著擴大尋人範圍。
然而,終究是累了,他偶爾反應會有一點遲鈍,生怕疲勞駕駛危險,他遲疑片刻,把u盤插進了車載設備。
視頻逐個開始播放,白央病態蒼白的臉龐,出現在聶岑的眼中,那時她還是短頭髮,穿著格子病號服坐在醫院的病床上,她手背上打著點滴,鼻孔插著管子,卻努力的綻放出笑容,她用一慣歡脫的口吻說,「聶岑小學弟,我是你的學姐哦!嘻嘻,我知道你在生氣,肯定不想理我,對不對?不過呢,你知道我的手段的,你不原諒我,我就把你愛我愛得發瘋的事情宣揚出去,讓同學們都來笑話你,哈哈哈……好了,不笑了,說點正事吧。對不起呀,我騙你嘍,我沒有喜歡別人,也沒有結婚,因為我生病了,是很嚴重的病,隨時可能會死,所以我就拋棄你啦!嗯……我要上手術台了,不知道還能不能活著再見到你呢……聶岑,我好想你,好愛你,你知道嗎?如果……如果我真死了,你不要為我哭,我好想聽你說一句『白央,我愛你』這是我的心愿……」
聶岑全部的心神,沉浸在了白央的淚水當中,早已忘了他在做什麼,直到一聲巨響,車子追尾了一輛大貨車,他的意識不及恢復,便徹底的消失……
-本章完結-<!--ov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