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歐清寒父子母女談話之際,李落一行早已遠遠離開了七泉府城,一路上山清水秀,雖沒有見到傳聞之中的七泉,但隨處可見綠樹蔥蔥,碧溪潺潺,比起大漠孤煙,風吹草低的狄州已如人間仙境,眾將士俱都洗去了一身風塵,悠然自得。
出了七泉府,眾人一路走來,卻見府郡關卡林立,行走其中的百姓都是神色匆忙,大異之前眾人在七泉府所見,好在李落一行都有軍中的通關文書,省了不少銀兩。
不過半日,眾將心中驟然一沉,眼前可見的黎民百姓,大都面容悽苦,畏首畏尾,每過一處關卡,便被守關的兵卒盤查搜刮一番,苦色更是重了幾分。
最是讓眾將怒不可遏的竟是有官兵借盤查之名,光天化日之下調戲良家女子,言語放浪,令人作嘔,眾將實在看不下去,便要出手教訓,被李落和雲無雁攔下。
最後還是遲立和朱智出面,守關兵將見兩人是軍中將領,這才收斂了幾分,只是過後定然還是這等模樣。
雲無雁和呼察冬蟬幾人臉色俱是陰寒,一路行來,眾人無心留意,到了泉州此地,才隱隱察覺出來,大甘百姓縱是不算朝不保夕,也好不到哪裡。
隨處可見州府小吏、駐守的兵將橫行無忌,動輒便對百姓一頓打罵,李落幾人雖身具通關文書,亦被數次刁難,竟有一次,一個校尉都算不上的小卒上前索要銀兩,被呼察冬蟬連抽了好幾鞭,險些釀出爭鬥來。
如此斷斷續續的前行了半日有餘,李落命雲無雁率眾先入貢州相候,自己隨後前來,雲無雁暗嘆一聲,領命先行一步。
李落離了眾人,略略辨認了一眼貢州和卓城的方向,換過一匹尋常瘦馬,不疾不徐的沿著一條小路向貢州走去。
烈日當空,胯下瘦馬無精打采,耷拉著腦袋,不時呼哧幾聲,李落也不著急趕路,任著瘦馬緩緩行進。
閒來無事,取出此次離營前帶在身邊的醫書萬里閒雲,翻看了幾頁,身旁遠去的樹葉也似耐不住這般炎熱的天氣,捲縮起來。
正在李落看的入迷之際,就聽身旁林子裡傳來一聲吆喝:「客官,新鮮茶水,祛暑解渴,喝一杯再走吆。」
李落抬起頭看了一眼,道旁的樹林之中有一個簡陋的茶攤,斜斜歪歪的掛著一個招牌,似也是熱的厲害,爬在竹竿上動也不動。
李落並未有口渴之意,笑了笑,正打算繼續趕路,只聽身下瘦馬一聲長嘶,任憑李落怎麼驅趕,站在地上一步也不願挪動。
李落哭笑不得,無奈只好下馬,攬過韁繩,和茶攤小兒千辛萬苦才把它拉了過來,到了樹蔭下,瘦馬砰然倒地,竟眯著眼睛睡了過去。
李落啞然失笑,輕輕搖頭,步入茶攤之中。
茶攤之中倒算是涼快,零零星星的坐著三兩路人,李落看了看天色,要了一壺茶,邊看書邊喝了幾杯。
茶水無味,入口和白水差不了多少,好在極是便宜,李落也不以為意,等著天色稍涼些繼續趕路。
過了小半個時辰,過來了一隊車馬,看著樣子像是一戶人家遷徙,有老有少,行囊不少,家境頗為殷實,也是天熱的厲害,來到茶攤前停了下來,暫作歇息。
人來人往,茶攤一時容不下這麼多人,倍顯擁擠。
李落看著醫書,耳旁這些人嘈雜的厲害,不是抱怨天氣太熱,便是大聲說笑,李落微微嘆了一口氣,結過茶錢,準備繼續趕路。
等李落走到馬前,卻是將李落難住了,這匹瘦馬賴在地上怎麼也不起身,不管李落如何呵斥,只是躺在地上嘶嘶作聲,連頭也不願抬上一抬。
李落不想顯露武功,一時間束手無策,望著地上撒潑的瘦馬苦笑無語。
茶攤中的納涼之人見狀盡都哈哈大笑起來,望著李落和地上的馬匹,甚覺有趣,雖有幾分幸災樂禍,倒也不見得有什麼惡念,李落一笑置之,並未放在心上,只是瞧著眼前的瘦馬暗暗發愁。
就在這時,茶攤之中傳來一個年老之人的笑聲:「年輕人,馬兒偷懶,不如再等等,等它歇夠了就會起來。」
李落道了聲謝,看了看貢州方向,嘆了一口氣,恐怕要讓雲無雁好等了。
茶攤中幾人見同行老者出言,揚聲笑道:「進來坐吧。」
李落索性隨遇而安,拱手一禮,說了聲叨擾,返身回了茶攤,方才請李落進來之人挪了挪身子,騰出地方請李落坐下,李落含笑相謝。
落座之後,又給李落倒了杯茶水,卻是用的自家帶的茶葉,比之店家的好上不少。
老者花甲之齡,一臉慈祥,頭髮已然全白,看見李落鬢間亦是白髮叢生,微微一愣,不過卻不曾詢問,笑道:「公子是去哪裡?」
「老先生有禮了,我去卓城。」
「巧了,我們也去卓城。」身旁方才喚李落過來的中年男子笑道。
老者輕撫鬍鬚,望著李落,甚是親近道:「公子看樣子是讀書人,去卓城探親?」
李落搖了搖頭,笑道:「不是,我去京城走走。」
「哦,原來是去趕考。」老者恍然大悟道。
李落一笑,也不否認,老者身上書卷氣頗重,似也是飽讀詩書,難怪對李落頗為照顧。
老者甚是高興道:「讀書好,讀書好,書中自有顏如玉,書中自有黃金屋。」
身旁中年男子笑道:「何老先生,你老讀了這麼多書,也沒見著你有顏如玉和黃金屋啊。」
老者翻了一下眼睛,叱道:「韓良,你知道什麼,這是心境,讀書要有心,你以為讀書是種地打漁麼?」
中年男子急忙賠禮道:「何老先生別動氣,韓良是榆木一塊,開不了竅,領會不了先生說的心境。」
老者哼了一聲,這才熄了怒意,座中諸人皆都偷笑起來,中年男子一臉苦色,望了李落一眼,嘿嘿笑了一聲。
李落莞爾,不想這些人看似粗鄙,竟然也是尊師重道,頗為不易。(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