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大哥,萬大哥,有勞了。」
劉開山和萬一府急忙回禮,連稱不敢。李落隨即命錢義前去傳令,大軍即刻出發,倒是一刻也不願久留。
「將軍,請慢。」龐婉茨見大軍有動身跡象,說走便走,連忙呼道。
「程夫人還有事麼?」李落訝然望著龐婉茨。
「我看將軍麾下將士都是輕騎簡裝,乾糧該是帶的不多,城中還有些餘糧,將軍要是不嫌棄就請帶著吧,要是落在他們手中白白便宜了這些草海惡賊。」龐婉茨恨聲說道。
李落暗贊一聲,這位知縣夫人年紀不大,眼力倒是不弱,的確營中糧草不太多了。李落稍作思量,也不客套,朗聲說道:「取夠城中百姓所需,剩下的餘糧就請暫借我等,日後必會原數奉還。」
「不用了,秀川縣雖說沒有什麼大名氣,但還從來沒有餓死過人。」龐婉茨自豪的說道。
李落溫顏一笑,龐婉茨此舉不亞於解了北征大軍的燃眉之急,道謝一聲,命應峰前往傳令,著袁駿率將士取糧,定要留夠了百姓所需。
秀川城的百姓甚少見過這樣客氣有禮的大甘官吏,而且還是一位少年將軍,龐婉茨的夫君是一位,眼前又是一位。
龐婉茨喚來梨兒和另一名城中百姓,帶著袁駿諸將士入城取糧。龐婉茨威望甚高,見李落行色匆忙,也就沒有和別人商量,擅自做主,贈糧之舉不乏有人暗自嘀咕,但沒有人怨憤不滿,而且這個少年將軍還說了要還的。
李落心中一定,有了糧食,至少軍心也能更安穩些。如果連飯都吃不飽,單憑主帥名望凝聚軍心簡直是信口開河。
「可有紙筆?」
「將軍要紙筆做什麼?」
「立字為據,今日借多少糧食,來日便要悉數還上。」
「啊,將軍多慮了,真的不用。」
「要還的。」李落朗聲說道,言語中有一股不容置疑的意味。
龐婉茨一滯,咬了咬嘴唇,推辭道:「這會也找不來紙筆呀。」
「老秀才不是走哪都帶著筆墨紙硯麼,找他要不就行了。」有人隨口應了一聲,龐婉茨沒好氣的瞪了一眼說話的鄉民。
李落哈哈一笑道:「甚好,可是這位老先生?」
齊姓老者自李落救下自己之後就悄悄挪到了一邊,除了勸說龐婉茨一句外就沒有再說話,安靜的大異往日。只不過守城的百姓沒有留意到齊姓老者的異常,等到李落來借筆墨的時候才想起來。
齊姓老者縮了縮脖子,嘟囔道:「打仗掉腦袋的時候了,誰還會帶著筆墨紙硯,迂腐。」
「嘿嘿,老秀才,你說的不是你自己麼?你睡覺蹲茅房都帶著你那幾樣東西,怕不是打算帶進棺材裡的,這個時候會不帶在身上?鬼才信呢。」
齊姓老者漲紅了臉,粗著脖子叫道:「不信不立,不誠不行,你們這些人胡說什麼!」
齊姓老者言之鑿鑿,只可惜要命似的捂住衣衫前襟的模樣卻也暴露了實情,鄉民所說的筆墨紙硯一定就帶在齊姓老者身上。龐婉茨偷偷瞥了李落一眼,就見李落神色奇異的望著齊姓老者,不知道在想什麼。
龐婉茨輕咳一聲,正顏說道:「齊老先生,既然帶在身上,就借給將軍一用吧。」
齊姓老者拉長了臉,沉默片刻,這才不情不願的從懷中掏出幾樣東西,一邊交給李落,一邊刻薄的尖聲說道:「你可小心著點,別弄壞了老朽的東西。」
李落接到手中,筆是銀狐筆,墨是鶴墨,硯是雨山硯,唯有紙倒是普通。這些東西出現一個窮酸潦倒的老者身上,的確讓人驚訝。不過物雖非凡品,但在李落眼中卻又稀鬆平常的很。如果說有什麼異處,大約是這幾樣東西讓老者把玩的黑中透亮,一看就是上了年頭的古物。
筆硯能值些銀兩,齊姓老者落魄成如今這般田地卻還珍藏著這兩樣東西,定是老者心愛之物,不捨得有片刻分離。
李落沒有取笑齊姓老者,神情平淡如昔的看了看手中的筆墨紙硯。雨山硯是一尊上好的石玉,入手有清涼之感,背面似乎有些粗糙,李落沒有翻過來細看,手指輕輕拂過,應該是刻了一個字,茽字。
齊姓老者生恐自家的寶貝壞在李落手中,一臉肉疼的死死盯著,讓人忍俊不禁。龐婉茨笑而不語,喚人拿來些清水,親自為李落研墨。興許是看錯了,當這尊雨山硯到了龐婉茨手中之後,齊姓老者繃緊的臉色稍稍緩和了些。
筆墨備妥,李落一揮而就,寫了一張欠書,交給龐婉茨,和聲說道:「程夫人,日後如果掖涼州太平了,又或者你們去往北府別處,中府也好,憑此書信到冢宰府下治粟內史各司衙門皆可兌取今日所借糧食,倘若遇到什麼難處,隨意找一位官職大些的朝廷命官,自然會有人理會。」
龐婉茨接過紙箋,不由自主心中一緊,眼前的少年將軍好大的口氣,只是如此淡然模樣,絕非是信口雌黃。
李落將筆硯諸物交還給齊姓老者,老者跳將起來,惜若珍寶的護在懷中,神色堪比一毛不拔的鐵公雞。
李落微微一笑,道:「老先生是否認得我?」
齊姓老者一僵,身旁眾人,連同龐婉茨在內都驚詫的看著李落和齊姓老者二人。齊姓老者咧開嘴笑了笑,垂首諂媚回道:「這,恕老朽眼拙,嘿,沒準還真的見過將軍呢,只是老朽年事已高,記性不大好,這個,這個,容老朽好好想想。」
李落展顏笑道:「無妨,記不得就算了,也許是我記錯了也未可知。」
這段小小的變故龐婉茨並沒有放在心上,守城百姓也以為是李落看錯了,齊姓老者這般說大約是給自己的臉上貼貼金,日後好借著這個名頭招搖撞騙罷了。
龐婉茨怔怔的看著手中李落所書字據,戚夫人好奇的探頭過來瞧了幾眼,言語甚是平常,倒是字寫的很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