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隆帝還有些愕然,怔怔的問了一句:「板田府在何處?」
「回皇上,板田府在澗北城以南。」凌疏桐忙不倏回了一句。
「澗北城以南……」萬隆帝呢喃自語,忽然臉色再變,環顧群臣,駭然叫道,「草海賊寇怎能深入北府腹地!」
群臣相顧無言,半晌也說不出話來,誰能想到以騎兵名揚天下的漠北諸部竟然會用起水師的招數,無聲無息的乘舟南下。此戰之前只怕誰也沒有想到蒙厥會借折江南下,聲東擊西,就算大甘朝廷在折江沿岸也並無戰船水師。這一次,蒙厥實在是出乎意料,如今醒悟為時已晚。
李落心沉似水,早就告誡自己相柳兒必有算計,就連草海沒有動靜的三個部族李落都有懷疑,說不定是相柳兒暗度陳倉的計謀,實則這三部也已歸順蒙厥。在這一處李落猜對了,可是李落也沒想到草海餘部會借折江南下,平心而論,李落從未想過草海諸部還會水戰,也從未想過漠北群豪能拿得出這麼多艘船,二十萬餘眾,這可不是小數目。
棋差一招,失著在先,為今之計只有想方設法破了草海聯軍的圍困之勢,而後再謀掖涼州的局勢。
殿中群臣不少人驚惶不安,卻都不及堂上的萬隆帝面無人色,多少年聲色犬馬的日子已將萬隆帝的膽氣耗的差不多了。
「這,這要如何是好?」萬隆帝顫聲問道,一時間方寸盡失,沒了計議。
「皇上。」李落沉喝一聲。
萬隆帝眼睛一亮,仿佛抓到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疾聲喝道:「玄樓,北府……」
「嗯。」李落平聲應了一聲,鎮定自若的看著萬隆帝。許是李落平靜的神色讓萬隆帝心有所感,萬隆帝這才穩住心神,輕咳一聲,壓下心頭懼意,沉聲問道:「諸位愛卿,對北府戰事可有什麼妙計?」
群臣面面相覷,精通兵家諸事的人不多,知道的也明白澗北城眼下已經凶多吉少,敷衍搪塞的計策,到時候別說破敵,說不定反而讓眼前局面雪上加霜。
萬隆帝微微一怒,喝道:「太師,你說該怎麼辦?」
「啟稟聖上,臣以為朝廷理應儘快舉兵北上,解定北軍背腹受敵之危。」狄傑沉聲應道。
「怎麼個解法?兵將從何而來?」
「這……」狄傑看了李落一眼,沉聲應道,「這還需從長計議。」
「從長計議!?再從長計議,朕的親弟,大甘的親王就要被困死在澗北城了。」萬隆帝怫然不悅,斥責了一聲,轉即望著太傅凌疏桐喝道,「太傅,你說說看。」
「微臣以為太師言之有理,定北軍背腹受敵,危在旦夕,朝廷理該即刻出兵北上,如果能牽制此番南下的草海敵軍,給澗北城中的大甘將士以喘息之機,說不定還能置來犯的草海敵軍於背腹受敵之勢,一舉破之。」
群臣紛紛應和,都是力諫萬隆帝即刻出兵解圍,只有寥寥數人不曾言語。北府戰事僅憑一封急報還無法斷言,澗北城外的草海聯軍到底兵力如何眼下尚無確切的消息,倉促出兵未必能收奇效,說不定正中相柳兒下懷。
萬隆帝臉色稍緩,思索起來,見李落沉默不語,揚聲問道:「玄樓,你怎麼看?」
李落略作沉吟,沉聲應道:「回稟聖上,出兵北府刻不容緩,但怎麼個出兵的法子的確需得從長計議。」
「哦,你且說來聽聽。」
「草海將士憑藉折江南下,板田府守軍兵力不足,難堪大用,澗北城背腹受敵的局面已然難以改變。諸位大人言明該及早出兵解圍,不過這份急報已是數日之前,就算有飛鳥傳書,我等即刻率軍北上,到了掖涼州又是多日之後,如今再倉促出兵北上於事無補。」
「可是,王爺,救人如救火啊,耽擱不起,萬一太保大人就等著朝廷出兵解圍可如何是好?」數位大臣憂心忡忡的說道。
李落和聲回道:「並非不救,而是解救的法子要謀定而後動。」
「玄樓,朕就怕淳親王堅持不了多久。」
「回稟聖上,澗北城乃掖涼州首府大城,易守難攻,我父在澗北城囤積了不少糧草,單是據守,如果沒有什麼意外之事發生,半年之內草海諸部想要攻下澗北城很難。澗北城內外有定北軍將士二十萬餘眾,雖只有此次草海聯軍人數的一半,不過攻城是兵法中的下策,強攻一城,兵力要多過對手數倍才有勝算,如此算來草海諸部並無兵力的優勢,只要守住澗北城,切斷草海六部聯軍,勝算當在我大甘這側。」
李落此語一出,群臣議論紛紛,不時有人點頭稱是,讓李落這麼一說,落雲三部突襲南下好像也沒有那麼讓人心驚膽戰了,反而還成了大甘的機會。不過有知兵如狄傑之輩自然知道不會像李落說的這麼簡單,草海諸部有先手之勢,可戰可退,並非一定要與淳親王糾纏在澗北城。板田府與折江只是一山之隔,渡過折江就是雁沉州,整個北府幾乎都在草海鐵騎的窺視之中,無有遺漏。至於掖涼州或是澗北城,或許也就沒有那麼緊要了。
李落自然知道這番話中的破綻,不過眼下卻還不能讓朝廷重臣失去膽氣,攻心為上。李落見萬隆帝尚有遲疑,倒是對淳親王李承燁仁至義盡,頗讓李落刮目相看。
「皇上,其實還有一件事不可不防。」
「還有一事?」萬隆帝咽了一口唾沫,問道:「什麼事?」
「倘若草海來犯之敵過掖涼州不入,乘舟南下至折鎮,渡過昆江,那就是卓州地界了。」
殿中一靜,眾人齊齊色變,卓州地界的意思就是離卓城不遠了,到時候宮門處的震天鐘敲響的聲音就不止七聲了,八聲九聲亦有可能。
萬隆帝龍顏大變,卓城一旦危矣,朝野動盪,哪裡還敢再堅持即刻出兵,慌忙問道:「玄樓,這可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