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隔了這麼遠也能聽見放縱肆意的笑聲。間或有一扇窗開了半邊,透過窗,能清清楚楚的看見屋中春色。
若是有女兒家氣悶了,便掀開窗戶憑窗遠眺,倘若能瞧見順眼的人了,倒是不吝飛去一個媚眼,有些春色滿園關不住,一枝紅杏出牆來的意味。
李落點了點頭,道:「人雖不少,不過卻不是我要找的地方。」
掌柜女子淡淡應了一聲,語氣突然之間轉冷,漠然說道:「你要找的我這裡沒有,我也不知道你想找的東西在什麼地方,結完酒錢走人。」
李落眉頭輕輕一皺,此女變臉之快簡直讓人有些猝不及防,不過看著掌柜女子略顯冷峻的神色,約莫李落再問什麼也不會有結果了。
李落沉默片刻,淡然說道:「既然如此,就請掌柜結賬吧。」
「二十。」
「二十?」李落一愣,這個價格可是高了些,若是在大甘,哪怕是瑤庭蒙厥,二十兩銀子都足夠置辦一席好酒好菜,倘若放在尋常人家,二十兩銀子那便是數年的用度了。
「這麼貴?」李落皺了皺眉頭,二十兩銀子並非出不起,只是平白讓人當作肥羊宰上一刀,任是誰這心裡也不會太舒服。
掌柜女子冷眼瞧了瞧李落,哼了一聲道:「嫌貴就別吃,吃了就是這個價。」
錢義走了過來,看了女子一眼,低聲問道:「少主,怎麼了?」
「沒什麼,結賬吧。」
錢義點了點頭,張口正要問結賬的錢數,李落平聲說道:「二十兩。」
錢義冷哼一聲,雙目一寒,盯了掌柜女子一眼,從懷中掏出一塊銀子遞了過去,冷聲說道:「二十兩銀子。」
掌柜女子回過頭瞧了瞧錢義手中的銀子,似笑非笑的看著李落和錢義,沒有做聲。
「怎麼,莫非還不夠?」錢義陰沉著臉,語氣不善道。
「我說的是二十。」掌柜女子淡淡回了一句。
「這不就是二十兩銀子麼?」錢義皺了皺眉頭,頗有些不耐煩。
掌柜女子雙手扶地站了起來,神態輕鬆的拍了拍手,並沒有因為錢義神色不善有什麼不愉之色,平靜說道:「你們果然是頭一次來往生崖。」
李落心中一動,看了一眼錢義手中銀兩,和聲說道:「還請指教。」
「在往生崖是沒人用銀子的,我說的二十,是二十個黑山錢。」
「黑山錢?」李落和錢義面面相覷,這倒是頭一遭聽說黑山錢,如此說來,的確是錯怪了眼前女子。
「這黑山錢從何而來?」李落拱手一禮,此刻和錢義身上確是帶了些銀兩,不過一枚所謂的黑山錢也沒有。進山之前,這一路上也沒有聽和庫爾說起過,現在想想,只怕和庫爾早就認定兩人不過是黑水凶獸的腹中餐,說與不說也沒什麼打緊。
「你身上的銀子怎麼來,黑山錢就怎麼來。」
李落哦了一聲,看起來這黑山錢是往生崖流通的貨幣,也同山外一樣,要麼是以物換錢,要麼是想方設法賺些黑山錢,再者就像那些二世祖,有族中長輩贈予的錢財,不過哪一種都不是眼下李落和錢義能行得通的。
「可否能用銀子換取黑山錢?」
「你可以試試。」
「如何試法?」
「一萬兩銀子換一個黑山錢,你願意麼?」掌柜女子淡淡說道。
「二十萬兩銀子一桌飯菜,你當這裡賣的是瓊華宴麼!」錢義寒聲喝道。
掌柜女子冷冷一笑道:「二十萬兩銀子或許是個大數目,不過在這裡,就算扔在路邊,除了礙事,撿都沒人會去撿,你覺得很了不起麼?」
「你……」
李落揚手止住怒不可遏的錢義,想了想平聲說道:「我們身上的確沒有黑山錢,也不曾帶著二十萬兩銀子,掌柜若有別的法子結了酒錢,還請明言。」
掌柜女子還沒來得及回話,堂中幾個鬼市中人起身圍了過來,七嘴八舌的說著什麼。李落二人自然是聽不懂,不過該和外頭差不了多少,衝著掌柜女子的臉面圍攏過來抱打不平了。
「你們要是沒有黑山錢,這結賬的法子麼也不是沒有。」
錢義警惕的看著掌柜女子,沉聲喝道:「什麼法子?」李落生平重諾,只要這女子所說之事不違道義,李落多半會應允下來,只不過往生崖有黑心之險,這法子決計不會太簡單了。
「其實很容易。」掌柜女子忽然笑了笑,笑容甚是詭異,讓錢義沒來由的心中一寒。不等錢義出言詢問,身前不遠處的女子身形突然模糊起來。錢義一驚,使勁眨了眨眼睛,眼前的人影更加朦朧,像是喝醉了酒,醉眼惺忪時的模樣,可是這壺酒錢義只是聞了聞酒味,並不曾喝上一口。
四周諸人肆無忌憚的哈哈大笑起來,像極了一頭頭披著人皮的妖魔,眼中泛著冷漠、嗜血和無情無義的寒光。
暈過去之前,錢義耳旁響起了李落細微卻又清晰的傳音:「不必擔憂。」隨後便一頭栽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錢義昏倒之後,李落卻還神智清明,靜靜的看著掌柜女子,忽然破顏笑道:「好厲害的迷藥。」
美艷女子一愣,猛地心中一跳,這個男人的笑很奇怪,說不上有多好看,只是在往生崖中卻是從來都不會見過的笑意。
周圍這些窺視等待著李落和錢義倒下的人都有些吃驚,錢義暈倒是在意料之中,不過李落竟然還能站立清醒,實在是有些匪夷所思。
就在這時,李落單薄的身軀微微晃了一晃,雙手合十,緩緩盤膝坐倒在地,又輕輕的閉上了眼睛。在李落閉上眼睛之前,耳邊聽到圍觀眾人發出一聲寬心般的嘆息,李落淡淡一笑,不再理會身外事。
不知道昏迷了多久,耳旁似乎有風聲傳來,還有些奇怪的轟隆聲,有些像磨盤或是飛瀑轟鳴的聲音,還有些……好像是撕心裂肺的尖叫和狂吼聲。
李落睜開了眼睛,沒有著急站起身來,便這樣躺在潮濕陰冷的地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