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柳丫的爺爺這一代大苯苯開始,他們家也不似往日那麼受人愛戴尊敬了,村民對他們也只是敬畏而已。除了他們一家人的品性,是否還有別的什麼原因,我就不得而知了。但當年瘟疫中得怪病死的那些人,幾乎都是柳丫他們一家子,給抬到麻婦洞裡去的。
據柳丫爺爺這一代大苯苯說,怪病死的這些人,不能埋,得用大火燒,這是劫數。老人們回憶,當時他們在場的人,就見那山洞裡黑煙往外滾,山頂那塊還有個人去不到的小|洞,也在冒黑煙。我和柳丫一起玩的時候,那個山洞的名字,已經被訛傳(也有可能是更改)為「馬虎洞」了。
「還好這些事兒我都沒趕上,只是以前偷聽村裡的老人們說的,但光是想想,就覺得很驚悚。聽說那次之後,柳丫他們家的那個『托巴』也不見了,再也沒人看見過。」我回頭看一眼佟歌,她可能是害怕,也可能是喝多了酒,已經在一邊睡著了。
反而是老穆,聽得津津有味,邊聽邊記錄,興奮地說:「臥|槽,這些我得寫到下一本小說里!」我伸出手逗他:「拿來,素材提供費。」他把嘴伸過來就要親,我捏了一下他的臉。「明天還得去找那個人,我們早點睡吧,明早六點就出發。」
傍晚老穆做飯那會兒,我給那個手機號打過電話,對面是很和善的一位阿姨,告訴我們地址,讓我們早上九點在她家見面。我查了那個地方,是在這個市下屬的一個小縣城裡,坐車過去也得一個多小時。和老穆收拾完飯桌,我們各自洗漱之後,我叫佟歌去洗澡,她迷迷糊糊地說了句什麼,翻身繼續睡了,隨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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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夜亂夢連篇,醒了好多次。次日早上五點不到就醒了,洗漱的時候聽見佟歌和老穆也先後醒來。我們商量到了那邊再吃早飯,現在太早根本沒什麼胃口。於是在長途汽車上又補了一覺,快到小縣城時我給鄔阿姨發去簡訊說我們快到了。鄔阿姨好像起得很早,馬上給我回復了簡訊,說正在等我,按照她說的地址,很好找。
「你們要是去一個地方,就看當地的建設、民風、環境,大概就能知道當地的父|母|官怎麼樣了。」這是我們系的一個老師經常念叨的話。一進這個縣城,雖然還沒什麼脫離時代的東西、標誌,可它整體給我一種灰撲撲發舊的感覺,沒什麼鮮亮的地方。不知怎麼著,就想起這句話。
下了車剛好八點一刻,就近找了家包子鋪隨便填了肚子,馬上打車去鄔阿姨所說的那個「伍仙酒樓」。司機說不遠,大概十來分鐘就到了,原來那個酒樓是當地數一數二的。到了那裡才發現,是條大路旁的小路,右轉進去後,左邊很多小旅館和一家較大的賓館,右邊的一排雜貨鋪子、熟食店當中,矗立著那座格格不入的酒樓,好像時時刻刻提示周圍的小店「我跟你們不是一個畫風」。
「聽過醉八仙,小八仙,這個伍仙是什麼意思?」我遠遠看見那個大招牌反而樂了,「抗|日|神|劇里都有神鵰俠侶的後人了,難不成那個鄔阿姨是藍鳳凰的後代?」
老穆也哈哈一笑,他平時就愛好這些,邊走邊說:「這你就不知道了吧,民間一般認為的五仙是『胡黃白柳灰』也就是狐狸精、黃鼠狼、刺蝟、白娘子、大耗子,東|北那邊現在還有呢;道士們也有『天地人神鬼』的說法;還有個特例,是廣|州那邊,傳說西周還是什麼時候,人間鬧災荒,南海來的五個老神仙,騎著五色仙羊,不曉得是什麼高科技的飛行器,然後降臨人間嘛,把一種比袁|隆|平的研究成果還牛的谷穗,賜給當地的百姓,解決了大家的溫飽問題,然後五個老神仙閃人,那五隻羊就變成化石留在民間,所以廣|州又叫羊|城、穗|城,就是不知道這個……」
老穆還沒扯完,佟歌不知道怎麼了,突然跑旁邊一夾道那裡的樹底下,扶著樹開始嘔了起來。我去幫她又拍又拿紙,老穆一路小跑去前面一小商店,買了幾瓶水過來。佟歌擺手說沒事兒,只是有點暈車。我見她臉都黃了,讓她到對面開個房休息一下,不成就我和老穆去,她說沒事兒,也想去見識見識。
雖然才早上八點多,但伍仙酒樓一層進進出出的很忙,看樣子是在給哪家新人準備婚宴。我剛要打電話給鄔阿姨,只見一個五十出頭的捲髮女人,圓臉但不顯胖,穿著一身黑底大梅花印紋的掐腰短袖衫,笑盈盈地沖我們招手。「這兒呢,快來,小尹是吧?」她一開口,就知道是性格乾脆利落的人。
我們趕著她叫鄔阿姨,她瞪大眼睛嘴角下撇忙忙揮手:「可不敢亂叫,我不是鄔姨,我姓陳。」我們只好改口叫了陳阿姨,她很熱情地答應著,引我們往樓上走。二樓是很多包間,向上的樓梯也不見了,明明外面看著是有三層的。我們跟著走,一直來到最裡面,陳阿姨開了右邊那間包廂的門,才發現裡面有蹊蹺。
原來這間屋子和別的包廂沒什麼差別,就是一張大圓桌,一圈椅子,並一些簡單的裝飾,可通往第三層的樓梯,就在這間沒窗的屋子裡,貼著門對面的牆。不知道為什麼要設計成這種結構,不是費事兒麼?老穆四下張望,佟歌也是一臉不安,因為我們都感覺到,這裡的溫度很低,雖然可能是空調的緣故,可心裡還是毛毛的。
包間門外兩個服務員跑了過來,陳阿姨過去給他們叮囑了幾句,就把門帶上,讓我們先坐,說:「等時辰到了你們再上去。」她竟然用了「時辰」這個詞,想來我是被一隻耳姜老頭介紹來「看事兒」的,可能他們那個「世界」的人都比較古代吧。
我們就坐著閒聊,陳阿姨倒了三杯花茶,是很熱的,看來早有準備。沒問我們具體因為什麼事兒找來,只問我們是不是和姜爺很熟。我就簡單回答因為遇到一些事兒,在派|出|所碰見姜爺,他說讓我們來找鄔阿姨。陳阿姨微笑點頭,「你們一會兒上去,見了就叫鄔姨吧。」
老穆又愣頭愣腦問她,姜爺、鄔姨、陳阿姨她本人,姓都是哪幾個字。鄔阿姨也很有耐心地跟我們一一說了,轉頭看見佟歌,「這閨女臉色不太好啊。」
「哦,她有點暈車,謝謝您關心了!」我替佟歌說了,佟歌也只是笑著對陳阿姨點點頭。
老穆呢,可能男生都這樣,在學校外的環境中打交道,聊起天來都有種模仿老江湖的口吻。他說聽陳阿姨口音像是北方人啦、以前去過北方什麼城市啦之類的,又「請教」伍仙是什麼意思等等。我又覺得搞笑,又覺得丟人,就輕輕踢了他一下。
陳阿姨只是點點頭,說她是北方的沒錯,岔開了話題問我們是哪個學校的。我們也如實說了,她倒有點驚訝:「哦?我閨女也是,新聞系的現在大四,劉悅琳,不知道你認不認識?」
哎呦我去,她這話一出口,當時我們大家心裡那種緊張、發毛的感覺頓時沒了。「阿姨你不知道,悅琳跟我們關係可好了!經常一起……」我本來想說打牌,差點說漏嘴,「一起玩兒、上課、泡圖書館的!怎麼她周末沒回來嗎?」
陳阿姨臉上突然有點尷尬和猶豫,僵笑著說:「這個……既然你們關係好,等會兒上去就知道了。時間差不多了,咱們上去吧,記得見了鄔姨叫人,看見別人也別亂搭話。」
於是陳阿姨帶頭,老穆其次,我第三往樓梯上走,佟歌在後面拉了拉我,小聲說:「有古怪哦。」我聳聳肩,問她現在怎麼樣了,她說沒事,緩過來了。
樓梯那裡很暗,上去之後仍是個走廊,只有一排昏暗的小壁燈,可門窗壁飾一律是古樸精緻的傳統風格,和樓下的環境完全不在一個檔次,難以想像這麼個小縣城裡,竟然有這樣的地方,看來所謂「伍仙酒樓」只是個幌子——可這樣的地方,「藏」著什麼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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