屍俠第三十九章百鬼夜行

第三十九章百鬼夜行

（一）阿土伯

申步虛擊退雷、水、土三鬼，正欲回屋休息，轉身卻見兩隻淡灰色的人影向自己走來。待得二人走近，申步虛定睛一看，見是一男一女兩隻屍鬼。

這男屍長得鄉土氣濃厚，半張臉已經腐爛難堪，露出下顎骨，頭戴稻竿編織的草帽，一隻手拄著一根竹杖，他也只有這一隻手，另一隻手卻是從手肘處斷去；那女屍卻是個俊俏小姑娘模樣，皮膚白皙，幾近透明。

觀二屍身上鬼氣，申步虛能夠判斷這女鬼比這男屍要年久得多，卻絲毫不見腐爛的痕跡。申步虛修習神神鬼鬼決日久，一眼便知，這女鬼是因為一直有補充鬼氣才得以保住這般樣貌。

同是屍鬼，申步虛也不害怕，正要試著問個究竟，不想這男屍卻先開口了，「敢問是南信大師嗎？」

申步虛詫異，「正是，你是？」

似是找對了人，男屍自我介紹道，「這位大師，我叫李國榮，村里人都叫我阿土伯，你也叫我阿土伯就好了，這是我閨女，叫小梅……」

阿土伯斷斷續續地說了良久，總算是說了個明白，原來這阿土伯生前是個農民，以種植水稻為生。阿土伯為人勤懇，卻因為性格內向，老實木訥，辛辛苦苦了一輩子，也沒娶到媳婦，孑然一生。

也不知怎麼阿土伯死後就成了屍鬼，這少女小梅是他成了屍鬼後，在山裡撿來的孩子。小梅被撿來的時候，就已經是和自己一樣的屍鬼了。阿土伯看她可憐，就收了她做閨女，從此阿土伯和小梅兩隻屍鬼就相依為命，採食山中的芋頭、山藥之類為生。阿土伯和小梅一老一少隱居在無人的十萬大山中，過得倒也自在。但是時日久了，阿土伯的身體漸漸吃不住歲月蹉跎，腐爛不堪，天幸月前被一路過的道人發現。這位道人自稱白骨道人，讓阿土伯去找到龍山寺的南山大士才有望重歸造化。

阿土伯和小梅喬裝打扮，又要防備著被人認出來自己已非人，一路艱辛終於來到龍山寺。見到了南山大士，這南山大士也真是得道高僧，見了自己和小梅這兩屍鬼也不害怕，卻也只道阿土伯和小梅若想得到超度，必須跟著他的師弟南信大師，所以就來了。

阿土伯為人老實，死後成了屍鬼也還是老實，也只敢傷害些草木。見到申步虛和雷鬼等人的打鬥，也只敢躲得遠遠的看著，深怕一個不當心被瞧見，受到傷害，待得架打完了，一方走遠。阿土伯這才壯著膽子，戰戰兢兢地上前。

（二）總管

聽了阿土伯的自薦後，申步虛雅不欲接這樁沒來由的差事，帶著阿土伯和小梅這兩位，憑空就多了兩個包袱。南山大士這老和尚每次都算計得極深透，有什麼跑腿打雜的苦差事都是讓申步虛去頂槓。申步虛琢磨著找個法子把這對父女給忽悠回去，讓他們跟著南山或是地藏菩薩才是正經。

申步虛，「實不相瞞，貧僧思量來去，可能是師兄南山搞錯了。貧僧實在沒什麼超度之法，只有青磚一塊，能收鬼物，你且看。」說著，從懷中取出青磚，又念了句口訣，招出百魂磚內所有的鬼物。

近一個月里，經過申步虛斷斷續續的收集，這塊百魂磚內已經收錄了不少鬼物，這一下全放出來，那紅男綠女，壯漢嬌娘，邪醫惡警，不一而足，一下就占滿了一片小樹林。福臨化作一個黃口小兒模樣，雄赳赳，氣昂昂，立在一旁，頗為自家主人得意。

阿土伯死後也是一個老實鬼，從沒見過這許多冤魂惡煞，其中一些長相甚是怖人，驚得他心中一跳一跳的。阿土伯定了定心神，看了看身後的小梅，轉身向申步虛施禮道，「大師神通過人，老漢見這許多鬼物，凌亂無章，似是沒有一個管事的。老漢無能，願替主人分擔憂愁」

申步虛詫異，「哦，你究竟有何能耐？能管這許多惡鬼。」

阿土伯，「非是老漢之能，而是小女之能。若是主人可捨去一兩隻不聽話的惡鬼，老漢有七成把握能管住他們。」

申步虛，「這些鬼物來得容易，你且自便，我給你三個時辰，天明為限。不成你就回去找我師兄去吧。」

阿土伯又是一禮，「老漢和小女的後世可全仰仗主人了。」說得信心滿滿，似乎申步虛一定會接納他們。

阿土伯上前，小梅跟在身後，面向眾鬼，「大家…大家好，我叫阿土伯，從今天起，我們就是一起的，」（眾鬼喧囂）阿土伯雙手平伸，示意眾鬼靜一靜，（眾鬼喧囂不止）「我看大傢伙這麼多鬼，總得有個管事的吧，就毛遂自薦，做個管事的，日子還是這麼過，大家看怎麼樣呀。」

阿土伯話剛說完，一隻長相兇惡的壯鬼就吼了，「媽巴羔子，什麼來的老東西，瘦的皮包骨一樣，還缺了只手，敢在這裡稱大王，快快回家去吧。」說著和身後眾鬼一起哈哈大笑起來。這隻身材強壯的鬼叫李敢，生前是一名連長，是申步虛在莞城回到申城的途中收來的。

一旁有個妖艷的女鬼咯咯嬌笑，「不如讓他和笨笨比試比試，贏了就當我們老大。」這鬼女名叫阿嬌，生前是一個大佬的**，後因想結婚要離開這大佬，不想大佬小氣，想要回給阿嬌的房子，阿嬌不願反被殺害，成了厲鬼。阿嬌最是擅於察言觀色，看出阿土伯身後小梅有異，想要試探看看。

這李敢身前是一名軍人，因為家人受到政府的迫害才犯了事，自殺後成的惡鬼。他的心念還是比較良善的，之前說狠話也是為了讓阿土伯知道厲害，早些走鬼，免得惹火上身。

見阿嬌要下狠手，李敢道「算了，讓他們走吧。」這李敢生前是個軍人，而且是戰死的，比在場的眾鬼出身大部分都要好一些，所以說話有些份量。

不想阿土伯似是一根筋搭錯，沒聽見李敢的話「就依這位阿姨的話講，請笨笨來吧。」

見阿土伯如此木訥，李敢也不說什麼了。心頭嘆氣，有些人就是因為蠢才該死的，死了之後還是蠢，更該死。

不一會，人群一陣騷動，一隻大狗被四個大漢一起牽了出來。這是一隻長相怪異的狗，全身毛色烏黑，只有面部和四隻狗爪子是白色的，尤其是臉上的白毛自成人形，就像一張京劇臉譜；最可怕的還是它的大小，真的有兩個成年人的寬度。這就是『笨笨』。

這隻大狗本是一隻狂犬，剛被申步虛收來的時候，已經吃了十幾頭野豬了。山裡的野豬群是老虎都不敢去招惹的，這隻狗就敢撲進去和大小數十隻野豬進行殊死的搏鬥，戰況卻往往不正常地變成笨笨對野豬進行一面倒的屠殺。

笨笨一聲不響，這是野狗和家犬的最大不同，為了填飽肚子，野狗必須保持安靜，以最小的聲息接近獵物。所以家犬的攻擊往往是出於反擊和自衛，而野狗是主動進攻。

四個牽著笨笨的鬼喊一聲，同時鬆開了鎖鏈。但是這次，眾鬼期待的血腥場面沒有發生，笨笨看著阿土伯，始終一動不動。

阿土伯身後的小梅看到笨笨，忽然咧嘴笑了，白皙的小臉笑得甚是可愛，若不是屍鬼的身份，還真有點明艷動人的味道。

小梅走著小快步，一步一跳地上前伸出手去，按住笨笨額頭。順著小梅的手勢，笨笨嗚咽著晃了晃身體，低下頭去，整個兒趴在地上，小尾巴亂遙不止，這是順從的表現。見笨笨如此聽話，小梅笑得更高興了，嘻嘻呵呵地就是說不出話，眼中精光忽閃，好似金光。

見到小梅的神情和目光，鬼群中忽然有誰叫了一聲，「嗜魂者，是嗜魂者…」這聲音立刻引起了一陣騷動。傳聞嗜魂者是鬼中異類，專以吞吃其它鬼物為樂，這大鬼吃小鬼本就天經地義。嗜魂者的異類之處就在於，鬼都是吃不同族類的鬼的，比如人鬼吃鴨鬼、狗鬼什麼的，或者魚鬼也可以吃。嗜魂者卻把自己族群里的所有的鬼都吃掉了，然後不斷地吃著其它族類的鬼。

鬼眾中早有嗜魂者是個大漢或是小姑娘的種種傳聞，有一點是一樣的，嗜魂者嗜吃鬼魂，而且他的鬼眼是金色的。

李敢和阿嬌都是成鬼不久，一下也不弄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聽了其它屍鬼的解釋才弄明白小梅的來歷。

一開始，眾鬼礙著申步虛在場，不敢造次，如今見了小梅的邪異，立等懼服。對阿土伯更是懼怖，能夠把小梅收作閨女的，肯定也不是善茬。虧得眾鬼之前還小看了這爺兒倆，眾鬼慶幸先前沒玩的太過火，心頭紛紛湧起一句很土氣的俗語——扮豬吃老虎。

就這樣，阿土伯當上了申步虛的青磚臨時大總管（申步虛自己還是習慣將百魂磚稱作青磚），經阿土伯點校，算上自己和小梅，青磚內現有大小男女鬼怪妖魔一百零三隻。

這一百隻鬼對申步虛來說可是個不同意義的數字，請看下回，《墓碑？磚頭！》

南山大士妄語禪：

彌忍，「大師父，這阿土伯究竟是何方神聖？」

南山大士，「非神非聖，就一普普通通的屍鬼罷了。」

彌忍，「我觀這阿土伯也算老實，生前當是個老實人，當可去西方極樂。讓他去南信師叔那裡，只怕不太妥當吧。」

南山，「你有所不知，這阿土伯確可去西方大世界，然他的義女身負的怨念深重，不得去。若只讓他一個自去，哪怕是在大世界裡，也不過孤獨一人爾。

讓阿土伯帶著他的義女去南信師弟那裡，好有個辦法化解這怨念，如此，父女一同去到西方極樂，豈不更好。」

彌忍，「原來如此，師父深謀遠見，只是讓南信師叔幸苦一些，我佛慈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