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水一程 第34章 幻境（6）

    最後還是被老爹喋喋不休了半個多時辰，才在晚飯當口下戛然而止，不過今日娘親炒菜的度快了許多，估計她也沒辦法忍受自家老爹的聒噪吧！

    猛然間回到一家四口團聚的時光，突然不甚習慣。在寺廟裡的生活其實很好，無論樞哥哥和鈞姐姐再少言寡語，飯點這段時間終究是會提前從房裡出來，也不拘聊些什麼——四海八荒、天上地下的事情都會拿出來解解悶，我了解的就會插口說兩句，不清楚的就老老實實的聽他們說，並且會仔細的背下來，牢記心中。

    當然有這樣的舉動，絕對不是因為我篤實好學，說起原因來還得『抱屈銜冤』的指責一句——樞哥哥他們簡直深諳見縫插針之道！在我初到寺廟的那兩年，往往他們隨口說的一兩句話，下一回飯點便要考，記不住就少吃一塊肉，手段可謂是『慘絕人寰』。

    就因為如此，每回吃飯都不能放鬆，等好不容易背完了功課，正想趁著餘下時間和南無閒聊兩句，結果樞哥哥他們又嫌南無話太多，往往一道『禁言令』便乾脆利落的貼了上來，偏偏拾之有的機會我都會遭池魚之殃。

    總之沒有如今這樣的氣氛，菜色可能沒有我和南無搗騰的好吃，但一種名為『家』的味道緩緩蔓延開來，讓我的眼睛猛地一酸。

    老爹是個粗神經的自然不會留意，玉戈還小，即使還挺關心我這個哥哥的，平日裡在我和老爹之間，往往都會向著我，但還是小了些，只要有了些好吃的好玩的，轉眼就能忘記旁的事情，所以理所當然的沒有注意到我，只有自家娘親，當是『溫柔賢惠，察言觀色』的一把好手，我眼睛才剛紅，娘親就注意到了，連忙湊過來，揉了揉我的臉蛋，柔聲安慰道：「怎麼了？小玉，誰欺負你了？」

    轉眼對著自己丈夫立馬換了張臉，一張俏臉繃緊了，厲聲道：「你幹什麼啊？孩子不就是回來晚了些嗎？放在尋常家中，也是不足為奇，哪個小孩子沒有貪玩過，你敢說你沒有？用得著大驚小怪絮絮叨叨說半個時辰嗎？我都受不了別說這么小的孩子了！他現在沒甩臉回房間已經是給我面子了！」

    我沉默了片刻，心中覺得自家娘親的思維真是……『卓詭不倫』！然後便聽到自家老爹兀自辯解的聲音：「小孩子不聽話，我這個當爹的還不能訓兩句了？」

    聽完這句話，我只能在心中為自家老爹先抹兩把淚，心中暗道：老爹你是不是都忘了你對我說過的話了——『唯小人與女子難養也』！即使如此，你還敢在自家娘親氣頭上強辯，簡直是火中澆油，悍不畏死啊！

    果然，話音剛落，就換來娘親猛一陣數落，面上溫柔似水，說出來的話卻毫不留情，朦朧間我仿佛看見了自家娘親身上光芒四丈，直直的把老爹鎮壓其中。

    娘親這才轉身，摸了摸我的頭，微笑道：「小玉啊！不怕！以後你和小戈但凡是被他欺負了，直接告訴我，娘親幫你去收拾他！」

    我雙手合十，在心中念了句『阿彌陀佛』，這才在自家娘親有些不解的眼光中，笑眯眯的抬頭說了句：「娘！我吃飽了！先回房了！」娘親這才在我稚嫩的童聲中回過神來，好笑的擦去了我嘴邊殘留的米飯，連連應聲道：「好好好！你看你！吃飯還是這麼不細心，都吃到臉上去了！果然還只是個孩子啊！」

    我有些不好意思的衝著自家娘親笑笑，卻在轉身之際，眼中光芒一閃：如果這是現實，那么爹爹無論說自己多少句，我都無所謂，因為心甘情願，但是這裡……終究只是虛妄，無論再真實、看不出真假，也不是真的！即使自己對於幻境中的老爹對自己的訓斥沒有半分不滿，但到底只是一個夢，今天晚上就該醒了！……否則，真等我再拖幾天的話，身上的生命力也該消逝殆盡了，即使後來僥倖脫離，也架不住外頭還有一個西華老頭！

    而且外面自己真實的身體想必也好不到哪裡去，沒有仙力——不出意外也就那幾樣東西，如果只是藥的效用的話，那麼反而好辦，因為南無這個小醫師在身邊，也幫他試過幾次藥，身體基本的抗藥能力還是有的，尋常藥物根本奈何不了自己。

    但直到現在，身體上的束縛依舊沒有解開，那麼只能是縛仙索，而且能讓作為半神的西華老頭拿出來捆人，效果應該不差，仙界中的大能估計是無力掙開，即使可以，也要掙扎些時日，當然，如今這世道，怕是沒有多少仙家會如此沒有警惕，被他人捆上這縛仙索了。

    相同的道理，縛仙索是一些學藝不精的生靈才會使用的，誰知道西華老頭不肯直接殺人，非要這般自欺欺人的將我放入這個幻境之中，反正都是殺孽，『因果循環，報應不爽，』天道終究是要找到他的，何須多此一舉？

    回到房間裡，我隨手脫去外衫，拿了個盆子去後院舀井水來洗漱，邊走在路上邊想著這到底是何種幻境。

    第一次的幻境已經分析過了，這第二次……回到了十一二歲的模樣，見到了失蹤多年的爹娘，還有兒時的小玉戈，一切都是安然平靜，不起一絲波然。

    腦子裡正亂成一團麻的時候，突然靈光一閃，莫非是『沉墨』？

    『沉墨』是一種迷香，能根據人們心中的欲望而勾搭起一個幻境，讓人沉迷其中，並在此過程中，不斷的吸取著中香者的生命力，直至中香者的生命力消失，幻境也會轟然崩塌，此香無解，除非你能無欲無求。

    仔細考慮一番，反而越肯定，剛開始我只一心想著逃走，回到寺廟，所以第一次我剛醒來便看見寺廟和他們，如我所想的，一切風平浪盡，好像之前生的種種，都是我的臆想罷了。

    而第二次則激起了我心底的渴望，在寺廟裡呆了好多年，好像與之前的一切都切割開來，沒有分毫關係，我想找到他們，再聽一遍老爹對自己的訓斥，娘親的自己的維護，小玉戈對自己的依賴。而不是像現在這樣……

    我沉默片刻，心中陡然升起一種殺意：既然不能做到無欲無求，那麼就直接把這個幻境給毀了吧，反正都是假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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