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凌拱手,身影在山峰間多處穿梭,再眨眼便到了遠處的鐘老前輩面前。
片刻後,杜凌折返,他行禮如實稟報:「鍾老前輩說,解藥他也沒有,讓您扛著。好在您控制中毒者比較及時,大家轉移到地下城了,用針灸定住百會穴,再讓旁邊人按住人中,就能緩慢抑制毒發,屆時您就可以收回神炁,去尋找解藥了。」
眾人深吸一口氣,中川神僧竟毫不客氣地讓端定公硬扛。
可知道內情的人清楚,他確實有資格這樣命令顧瑾珩,原因無他,只因裴奈的性命都是由鍾老前輩救回。
顧瑾珩沒有不悅,只頷首,注意力仍在那一萬人身上,並未多言。
「讓前面的軍隊撤過來,趕緊扛著中毒的人,抓緊時間進入地下!」裴奈比任何人都要急迫。
軍隊開始有序執行,帶著民眾賡續向南轉移。
顧瑾珩身體越發虛弱,他身上的衣物都快被汗液浸濕,他本就能忍痛,雖然不說,可裴奈能想像到他正經受著怎樣的折磨。
丹道神炁並非源源不絕,長時間強撐,給他帶來的將是精神、身體上的雙重痛苦。
顧瑾珩在馬背上有些坐不穩,裴奈便與他同騎,坐在他身前勒住韁繩控制馬的方向。
「抱住我。」裴奈對他說道。
「嗯。」顧瑾珩輕應道,用手環住裴奈的腰。
裴奈看他這種時候還能這般小心,既心疼又無奈,「我知道你現在沒有力氣,直接靠在我後背上吧,頭也搭我肩膀上,或許會讓你好受一些。」
顧瑾珩應是擔心濕透了的衣衫會讓裴奈不適,才保持著距離。
可裴奈這樣說了,他也無力再思考,便聽從著做了。
當他的頭靠在裴奈肩上,二人便緊緊相貼,親密無間,裴奈不禁感嘆道:「好乖啊。」
「嗯。」
有中川神僧的守護,加上前部的天耀士兵回防,之後他們再未遭遇敵襲。
從入口的地下廊道走了許久,通過三道關卡,眼前的景象頓時開闊明亮起來。
望著眼前鬼斧神工的城建,裴奈這才明白,為什麼山谷之國的這座地下設施,不叫做地宮,而叫做地下城。
巨大的主廊上方挑空,頂部是倒懸的星星燭火,用火線繪出繽紛的圖案,離地約有十丈高。
兩側石壁光滑反光,線條簡明,內有各種可供居住的洞窟,上下的樓梯交錯,擺放著很多生活雜物,充斥著工業感覺的市井氣息。
主廊寬闊恢宏,各種內部道路盤曲縱橫,斗折蛇行,彎彎繞繞,令人難辨方位。
張晟的講解在一旁響起,更讓裴奈愕然。
他說道:「地下城從西到東一共分為四個大區,各區之間有四至六個連通的大門,十餘個小門,危急時刻可拉下隔斷石門,令各個大區獨立運轉。我們現在是在四區的第八主廊,單是四區,就有一百多條交錯的道路。」
「在此之前,地下城有長期居住的百姓嗎?」裴奈好奇道。
張晟答道:「地下城最初修建的用途便是為了戰爭時期供民眾避難,這裡連通著包括隕石遺址在內的八座大型礦脈,平日只允許各個礦場的開鑿工匠長期逗留,還有少部分維護遺址和地下城的人會住在這裡,多數洞窟都空置著。地下城每年會舉辦幾次互市集會,只有這時,來交易的人才會多一些。」
「那鄔族是否會從礦脈的入口進入地下城?」鞠言提出疑問。
張晟搖搖頭,「八座礦脈的入口第一時間就已被封住,不過外面有一個直接通往隕石遺址內部的小通道,隱藏在深山裡,很難被發現。」
「萬一呢?」達奚安反問他,鄔族手裡有蠱毒,他們需要規避一切風險。
陸徐嵐解釋道:「隕石遺址內部形勢複雜,沒有領路者,將寸步難行,九死一生,很難從隕石內部精準找到進入地下城的路。如果同時進入隕石內部的人多了,人體呼出的氣息會改變隕石內的生態,導致裡面特有的勻光水倒流,封住最外層的路,至少一月時間,活人無法再進出。」
「我們在隕石遺址的入口處也安排了守衛,各隊輪流值守,若有情況,會第一時間封門。」張晟補充道。
這樣一說,眾人便放心多了。
裴奈接著欣賞地下城的建築構造,心裡感嘆,不愧是數百年來,山谷之國文與術世代積累誕生的奇蹟。
人們在蜿蜒的道路間來來往往,讓她有種置身另一個世界的恍惚感。
「我們讓四區的百姓向二、三區轉移,給新來的隊伍騰出位置,大家就近安置。」張晟說道。
他們身後都是方才中了蠱毒的百姓和士兵,裴奈最惦念的是顧瑾珩的身體。
不止是她,所有人都擔心顧瑾珩的身子撐不住垮掉。
他用神炁抑制所有人的毒發,何異於他一人在為上萬人續命?
他要是失去了意識,整個地下城四區都要淪陷。
「會針灸的醫師請來了嗎?」裴奈第一時間問道。
地下城的守衛將中毒的人引到隔壁幾個主廊道的一層洞窟,那裡位置寬敞,通風較好,也便於集體隔離。
張晟一邊檢查著安置情況,一邊道:「有上百位醫者已經就位,持續按壓病患穴位的工作不可由普通民眾代行,以免出現疏漏,統一交給我方的軍隊處理。」
軍隊的制度嚴明,這樣再好不過,還能給天耀的士兵們留出休息調整的時間。
又有人來向張晟稟報,山谷之國的主心骨終於回來,張晟逐漸忙碌起來。
他有很多事情要接管,便道:「你們先扶端定公休息,醫師和士兵們準備就緒後,會有人來通知你們,我很快就回來。」
守衛們催著中毒的百姓加快速度。
張晟離開後,裴奈扶著顧瑾珩跳下馬,他落地時,所有人的心都跟著一顫。
沒辦法,裴奈問過了,顧瑾珩無論如何都不願意別人抬他。
有近衛從附近的洞窟搬來木椅,顧瑾珩便坐下來,身體的痛苦令他弓了背,正垂頭看著地面,只是他的手仍牽著裴奈不放。
裴奈蹲下來,仰頭打量著已經開始渾身發熱、呼吸不暢的顧瑾珩。
她撫摸著顧瑾珩的側臉,他的皮膚燙得嚇人,裴奈心疼極了:「再忍片刻,很快就好。」
顧瑾珩望著她,目光專注,在這樣的苦難中竟也沒有不耐與煩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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