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岱也忍不住插話進來:「聖上,蒸汽機廠打造的蒸汽機是賣,不是送,賣出一台所得銀錢又可以用於購買原材料,所以賬不是這麼算的。」
「宗子所言極是。」馬鳴騄也道,「蒸汽機廠又不用一次就製造出650台,然後擺在那讓有需要的廠家去挑選,所以根本不用那麼大的本錢。」
「不行,蒸汽機不同於別的商品,不能這麼幹。」
崇禎一擺手說道:「一來蒸汽機的單價實在太高,沒幾個商家能買得起,二來蒸汽機是個新生事物,商家還不知道它的好處,所以如果按照舊有的法子培育市場,先小批量投放市場,反饋良好再加大產能,這樣的話等到猴年馬月才能讓蒸汽機市場成熟?朕可沒那麼多時間。」
崇禎說的是實話,新產品的市場培育從來就不容易。
而投入巨大成本高昂的新立品市場培育更是困難重重。
如果要在短期內將市場培育起來,除了燒錢沒別的辦法。
「所以,聖上的意思是?」馬鳴騄已經想到了,卻不敢信。
崇禎沉吟片刻之後說道:「蒸汽機廠上馬之後全力以赴擴產能,一年之內實現年產二十台,三年內實現年產一百台!」
關於蒸汽機產能,崇禎也有想過。
剛開始只能純手工打造,產能肯定低。
但是等一兩年後,車床研發出來,蒸汽機產能肯定能大大提升,所以年產一百台蒸汽機是能辦到的,甚至年產兩百台也可能。
「蒸汽機生產出來之後只送不賣。」
「就是贈送給有需要的商家免費試用。」
「第一年不收任何費用,且上門維護,從第二年起收取象徵性的租金。」
「等兩年租借期滿之後,商家再來決定是買下還是退貨,若決定買下,只需支付一半費用,若決定退貨則無需支付任何費用。」
「聖上!」馬鳴騄和張岱聞言差點瘋掉。
「不可,萬萬不可如此,哪有這樣做事的?」
「馬卿還有張岱,你們不用著急。」崇禎諄諄善誘的道,「你們倆不妨仔細想想,這麼做真的會虧嗎?」
聽到這,張岱和馬鳴騄陷入沉思。
然而馬鳴騄遲遲想不出其中訣竅,而張岱不愧是會稽人,自幼便受到商業薰陶,很快就想清楚了其中的門道。
張岱若有所思道:「若蒸汽機真是好東西,能如聖上所言極大減少商家的成本,並提高各家工廠的生產效率,那麼前三年白給商家使用的蒸汽機就能形成良好的示範效應,就會促使多數商家爭相購買,這樣的話其實是不虧的。」
「怎麼不虧?」馬鳴騄皺眉說道,「前三年生產的蒸汽機就算賣出也只能賣半價。」
張岱笑著說:「聖上所說的半價只是售價的一半,又不是成本價的一半,何況就算是只賣成本價的一半,蒸汽機廠也是不虧。」
馬鳴騄徹底懵掉:「只賣成本價的一半也不虧本?」
「不虧。」張岱道,「如果不按照聖上所說的法子,蒸汽機廠一年頂多也就接到兵工廠等商家的區區兩三台訂單,假使成本十萬,售價二十萬,營利最多二三十萬。」
馬鳴騄聞言輕輕頷首,這筆賬還是很容易計算的,他也是完全可以聽得懂。
張岱又說道:「但假使按照聖上所說的法子,前三年最多可以送出去兩百台!」
「那又怎樣?」馬鳴騄道,「以成本價賣出,僅只是保本而已,至少三十萬的利潤是虧掉了,如果以成本的半價賣出,兩百台就要虧一百萬,如何說不虧?」
「不不,賬不是這麼算的。」張岱擺擺手說,「還有一個問題大人沒有考慮到,那就是蒸汽機用了之後確實效果非常好,但是試用的數量又有限,就會有商家斥重金購買,這時候只要賣出十台,就能有百萬營利,足以抹平之前所有損失。」
馬鳴騄不服道:「這只是你的一廂情願而已,蒸汽機真有這般好用?」
「馬卿,這點你不必懷疑。」崇禎斷然說道,「蒸汽機比你想像當中還要好用,朕之所以不惜賠錢也要將蒸汽機免費贈送給商家試用,就是為了儘快的打開市場,使得整個蒸汽機產業能夠儘快的成熟。」
說到底,崇禎還是為了搶時間。
按照一般的商業規律,先小批量的製造,等到客戶的反饋信息出來,獲得市場的肯定之後再慢慢擴大產能,這麼做的風險是最小的。
但是耗費的時間很可能要十幾年甚至幾十年。
但是崇禎不想花這麼多的時間,他要在三年之內見效果。
那麼要搶時間,除了燒錢強行培育市場之外,就再也沒有別的辦法。
本來,燒錢強行培育市場還存在著兩個障礙,一是得有足夠的資本,二是得有明朗的前景,至少能得到市場認可,否則想燒錢也沒沒燒。
但對於崇禎和蒸汽機,這兩個障礙是不存在的。
崇禎很清楚蒸汽機的前景,而且也有辦法弄到錢。
這種情況下,只要不是白痴都會選擇燒錢培育市場。
見崇禎決心已定,馬鳴騄便也不再勸阻,這就是馬鳴騄,執行崇禎的旨意絕不打半點折扣,哪怕內心不認可。
……
馬鳴騄領了旨意,跟張岱離開了國子監。
崇禎已經忙碌了一整天,卻還不能休息。
因為還有來自蓋州以及大沽口的塘報沒看。
拆開蓋州還有大沽口發來的塘報,奏報的內容卻差不多。
建奴大軍已經把大沽口以及蓋州團團圍住,並且發起了連續的進攻,主要就是挖掘地道再埋入火藥進行爆破。
對於建奴的地道爆破,明軍也是辦法不多。
因為建奴自從上次大沽口吃了一次虧之後,就把地道挖在地下深處,再加上大沽口和蓋州的氣溫低,水都凍成冰,所以地道不易垮塌。
要來要是在夏季的話,濱海地區是沒法挖地道的。
明軍發現4寸炮無法轟塌建奴的地道,就不再浪費彈藥。
不過明軍也沒有坐等,而是發明了監聽器,就是將喝空了的明酒罐覆蓋於地面,就可以聽到來自地底的細微動靜,從而提前判斷出建奴地道的位置。
大概判斷出地道方位之後,明軍便也跟著挖掘攔截地道。
等到雙方的地道挖通之後,隨即展開混戰,不過基本都是建奴吃虧,然後整條坑道都會被明軍炸毀,再然後建奴就只能另挖一條地道。
但是也有建奴將地道挖到明軍的銃台之下並引爆。
多數時候明軍都會提前轉移,但也有不小心中招的時候。
比如蓋州衛就有一個銃台的90個明軍遭到活埋,等到挖出來時已經全部犧牲。
明清兩軍互有勝負,殺得難解難分,至少從短時間內看,建奴還奈何不了明軍,要想拿下蓋州衛以及大沽口可能性不大。
說實話,這結果比崇禎預期的要好。
崇禎其實已經做好了放棄大沽口的準備的。
崇禎甚至給閻應元下了密令,情勢危急可以放棄大沽口。
但是閻應元卻守住了大沽口,直到今天建奴都無可奈何。
看完塘報已經到了丑初時分,崇禎簡單洗漱了下便帶著愉快的心情進入了夢鄉。
……
馬鳴騄和張岱卻是一夜沒睡。
回到內務府之後,馬鳴騄就把翁之義、翁之禮兄弟找來。
翁家是與康家齊名的大鹽商,翁之禮更了出了名的精明。
翁家兄弟早就已經睡熟多時,但是聽說內務府主事相召,便立即起身趕了過來,真是片刻不敢耽擱。
聽完張岱的轉述,翁之義當場就懵掉。
竟然還可以這樣?這不是拿九百多個股東的錢打水漂嗎?
馬鳴騄沉聲說道:「康大掌柜,還有康二掌柜,這不是與爾等商議,而是告知,這是內務府的決定,明白嗎?」
「可是,可是……」翁之義的五官愁得已經快擠成一團。
「內務府不是明文規定,不允許具體干預參股工廠事務?馬大人啊,你們這麼做算不算違反規矩啊?聖上若是問起,不好交代啊。」
通過在揚州以及南京的兩次返還稅款,崇禎「守規矩」的形象已經是深入人心,翁家兄弟毫不懷疑,如果把這事捅到崇禎的面前,馬鳴騄免不了要吃一頓掛落。
當然了,不到萬不得已,翁家兄弟肯定不會這麼幹,撕破臉對翁家也沒有好處。
馬鳴騄也是有苦沒法說,他能說這是聖上的旨意嗎?不能,那不是打聖上的臉?身為臣子就得急皇帝所急,而不是將麻煩和問題推到皇帝身上。
當下馬鳴騄對張岱說道:「宗子,還是你來跟他們說吧。」
說實話,馬鳴騄自己對於通過燒錢培育市場的概念都還是一知半解。
所以這事只能由張岱說,張岱對於這個概念的理解就比馬鳴騄透徹。
當下張岱便責無旁貸的接過任務,將燒錢快速培育市場的概念灌輸給翁家兄弟,翁之義聽得是一愣一愣的,翁之禮聽了後卻有一等茅舍頓開的感覺。
「兄長,此事可以一試。」翁之禮道。
「那就,試試?」翁之義不確定的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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