鰲拜不傻,東江軍竟然不在船上,那就說明,東江軍應該是識破了這邊有埋伏。而且大張旗鼓而來,肯定是在搞什麼鬼!
這個時候,他雖然不知道在什麼地方出了問題,可也知道,絕對不能再等下去了。
於是,他一邊八百里加急,讓人趕緊往盛京報信,一邊又派出探馬,方圓百里查探情況。甚至還派得更遠,沿著鴨綠江一直去找東江軍的主力。
那麼,東江軍的主力,到底在哪裡呢?
這個問題,代善最清楚了。
就在他派出三千騎軍之後的第二天,在他依舊曬太陽的時候,他的手下,幾乎是連滾帶爬地進了他在的院子,臉色慘白地向他稟告道:「殿下,不好了,海邊又冒出好多明國的船,東江軍正在上岸,前鋒正往金州而來!」
「什麼?」代善一聽,一咕嚕從躺椅上爬了起來,身手之矯健,壓根看不出是五十九歲的人。不過他的臉色很難看,盯著那手下喝問道:「多少人馬?」
「至少五千,不過全是步軍!」
這一下,代善算是明白過來了,他立刻傳令,全城進入戰備,並且趁著明軍還未到,立刻派出快馬,追回派出去的騎軍,同時,也去附近城池求援。
吩咐完了這些,他一腳踹開腳邊的侍女,咆哮著說道:「本王的盔甲!」
沒過多久,一身盔甲的代善,便已經登上了城頭。
果然,他都能聽到城外明軍夜不收的喊叫聲;還有,在金州東側,遠處正有一支明軍往金州城撲來。從旗號上分辨,就是東江軍無疑。那個迎風飄揚的「盧」字大旗,就是很好的證明。
「調虎離山,本王中了調虎離山之計啊!」代善見此,不由得喃喃自語道。
此時的他,分不清是盧象升發現了情況不對而將計就計呢,還是耿仲明真得投靠了明軍演了這麼一場戲。不過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金州城一定要守住,一定要等到援軍的到來。
但是,精銳已經派出去,就憑剩下的三千兵力,要想守住金州城,難度不小。
金州這邊,一直以來的想法,只是卡住遼東半島,不讓旅順的明軍有向遼東腹地從陸路侵襲的機會。同時,也能作為大清以後攻打旅順的橋頭堡。
因此,雖然金州這邊守城器械都有準備,但也不是那麼完備。畢竟對大清來說,哪有守得盡力,都是以攻為主的。
金州城內,警鑼聲響個不停,建虜軍卒,全都在城頭上嚴陣以待。而代善好歹是打了一輩子的仗,雖然心中憂慮,卻也沒有慌亂,立刻發下一條條地軍令,指揮著金州建虜做好守城準備。
這支來襲的東江軍,果然是盧象升領軍,兵力就在五千左右。圍了金州城之後,就開始準備攻城。
東江軍就在城頭建虜的視野範圍內,開始組裝攻城器械。一架架的雲梯車,望樓,箭塔等等,慢慢地在成型。當然,火炮也是少不了的,紅夷大炮都有不少。
這一切,看得城頭建虜心中絕望。要是騎軍沒有走的話,都不用廢話,甚至可以直接出城去主動攻擊東江軍。但是,就如今的兵力,卻是不能打了!
在建虜的高度戒備中,明軍很快就準備攻城。可是,最多是零星的試探攻擊,並沒有全力攻打。
雖然如此,城頭建虜可不敢放鬆警惕,萬一鬆懈,明軍變試探為強攻,那就會出問題的。
天黑之後,明軍還不消停,經常喊殺,好像趁夜攻城,鬧出很大動靜,讓城頭上的建虜根本不敢大意。
代善用腳趾頭想想都知道,盧象升這是欺負城裡的守軍少,輪換少,就用疲敵之策,就等大清軍卒疲憊不堪之後再行攻城;又或者城頭上的守軍鬆懈下來,也可能會由虛攻突然轉為強攻。
雖然代善知道這點,可是他手中兵力確實不足,對此無可奈何,只能是硬撐著。當然,補救性的措施也有,他發動城中百姓跟著一起守城,否則城破之後,明軍必定會為他們百姓報仇而屠殺全城。
同時,代善也鼓勵全城,說他已經派人去求援,之前的騎軍也能很快返回,只要堅持住了,回頭內外夾擊,便能打破東江軍!
可以說,恐嚇、餡餅什麼的,能用的手段都用上了。
安逸了很久的金州,終於進入了非常緊張的戰爭狀態。
金州北部是小黑山,有兩條驛道,就從小黑山的左右兩邊,也就是遼東半島的兩條海岸線附近北上。西面的那條驛道,是經過石河驛到新金的;東面的那條,是通往東面海邊往上,去紅咀堡、歸服堡再往上去鴨綠江邊的。
這兩條驛道,是在金州北部二十里左右遠的地方分岔的。
在金州被東江軍圍住的第三天中午時分。分岔路的靠東側驛道,一群建虜探馬,大概三十多騎,飛馳而過,他們是建虜騎軍的前哨。
在這分岔路口時,就聽聽到金州方向,有炮聲傳來,這讓這群建虜探馬更是急迫,繼續往金州疾馳而去。
沒過多久,又是三十多騎建虜探馬飛馳而來,同樣是哨騎,就和前面的哨騎一樣,聽到金州那邊的動靜,都是粗略察看沿途動靜,就急急地趕往金州那邊去了。
又過了一段時間之後,這些哨騎就有返回的了,往來路狂馳而去。他們來來回回,卻壓根沒注意山上有人。
大約過了半個時辰之後,如雷的馬蹄聲便傳來了。一支騎軍,就從左邊這條驛道飛馳而來。不用說,就是代善派出去的那支騎軍了。
之前的時候,這支騎軍為了追趕李定國所部,是一直沒有休息的。哪想到還沒趕上,就被代善派來的信使給追上,於是,就又匆忙趕回。可以說,這支騎軍在這些天裡,根本就沒休息好。
大概也是知道自己部下的疲憊,為首的建虜頭目便在這三岔路這邊下令停下休整,同時鼓勵他的手下道:「東江軍就五千人,還都是步軍,竟然吃了熊心豹子膽,敢來攻打金州。我等回軍,和金州城內外夾擊,擊潰東江軍,天大的功勞就在眼前了!」
話是這麼說,可他心中其實還是有憂慮的。
之前和他一起趕路的陳紹宗,借著尿遁,就消息了。那個時候,他就感覺事情有點不對。如今看來,前後都是陰謀。既然如此,東江軍真會這麼蠢,會給大清一個內外夾擊的機會麼?
對此,他心中是很有疑問的。
不過,這個擔心,他是不會說出來的,要不然,肯定會影響軍中士氣。
此時的他,也是疲憊不堪。一鼓作氣的時候,還不覺得怎麼樣。這一停下來休整,就感覺到非常疲憊了。但是,不休整也不行,很快就要到金州城,那邊有一場廝殺正等著得呢!
正在想著的時候,忽然,他察覺到山上好像有什麼動靜,便轉頭看去。
這一看,頓時,嚇得他一下就跳了起來,滿臉驚懼,大聲喊道:「有埋伏!」
與此同時,金州城的建虜卻是士氣大振,一個個瘋狂大喊著:「援軍來了,援軍殺回來了……」
年紀大了的代善,被明軍疲敵之策搞得精神已經有點不濟,正在箭樓里休息一會的代善一聽,頓時大喜,連忙快步走到窗口去看。
果然,就見遠處,有幾十騎大清探馬出現,圍繞著金州城,正在和明軍的夜不收捉迷藏,就是在告訴城內:他們回來了。
「好,好,好!」代善看到後,不由得連聲稱讚,騎軍既然能趕回來,那在兵力上反而會比城外明軍多,而且趕回來的是騎軍,是金州軍隊的精銳,這一下,該輪到城外的盧象升驚慌失措了吧?
那盧象升不知道是怎麼搞的,竟然敢來攻打金州。呵呵,皇太極費盡心思布局,想要殲滅你這支東江軍而不得,沒想到自己在金州躺著,這份消滅東江軍的功勞卻是從天而降,落到自己手中來了!
代善這麼想著,不無惡意地去看「盧」字帥旗所在。這一下,盧象升估計要跑了吧?
誰知,不管他怎麼觀察,城外的明軍,竟然絲毫沒有慌亂,該圍城還是圍著城,也沒有一絲要逃跑的跡象,這就讓代善有點慌了。
很顯然,城外的明軍肯定是有所依仗,並不怕騎軍回援。可是……這怎麼可能?
東江軍的兵力,一共有多少,他坐鎮金州,當然是心中有數的。稍微一估計,他也能估算出來,東江軍的人馬,差不多全部過來了啊,還能有什麼依仗?
這麼想著,他下意識地往北方看去,心中想著,該不會明軍發現,只是來了這些探馬而已,主力並沒有回來吧?
代善在金州城頭,當然看不到他想要看的。但是,他忽然好像聽到了什麼,有炮轟的聲音,還有喊殺聲,隱隱傳來。
那炮聲,還很密集,並且,還不是單一炮聲,從聲音上分辨,是紅夷大炮和佛朗機炮什麼的,都有。
聽到了這個,代善心中猛然想起了塔山之戰,明國皇帝領著他的御林軍突然出現,才殺了多爾袞一個全軍覆沒。
一想起這,他嚇得身體晃了晃,根本沒法站穩。此時的他,基本上可以肯定,城外東江軍之所以不慌亂,就是因為明國增兵了。搞不好,明國皇帝都親自來了。
可是,這裡是遼東半島,那明國皇帝是怎麼來的?他難道就不怕無邊無際的大海麼?就不怕沒到遼東,一個浪把他打下海了麼?
大海,對於建虜來說,那是恐怖的存在,是他們非常害怕的。但是,對於崇禎皇帝來說,大海,同樣是他要征服的,有什麼好怕的!雙方的觀念,根本就不一樣!
虧了他的親衛,及時扶住了他。但是,在代善的心中,卻是已經跌倒了,他絕望了:金州就只有三千兵力,就是發動全城百姓一起守城,也只能勉強對付下城外的東江軍,一旦明國皇帝領著他的御林軍出現在城外,那城內守軍的士氣肯定要崩潰。
耳邊聽著城頭守軍的歡呼聲,他心中非常肯定,等一會,就會非常恐懼了。希望之後的失望,會讓他們更失望!
代善知道,金州要易手,他也要步多爾袞的下場了!想到這,代善仿佛一下老了很多,他也絕望了!
城頭上,其他建虜也先後聽到了北方傳來的炮聲和喊殺聲,慢慢地,他們也反應過來了,他們期待的援軍,正在那邊打仗。從密集的炮聲可以知道,那肯定是明軍才有那麼多的火炮,有明軍埋伏在那邊,正在和他們的救兵打仗!
大部分金州的建虜,對於塔山之戰的細節並不了解,因此並沒有多想,他們一個個向北方看去,心中祈禱著,就希望他們的援軍能贏,就像天兵一樣出現,把城外的明軍殺個片甲不留!
不過,他們中的很多人,看著城外明軍的鎮定,就知道那邊很可能凶多吉少,要不然,城外明軍就算不逃,也會收縮防禦的。可是,大部分建虜,還是一廂情願地,就希望他們的援軍能贏。
沒過多久,炮聲漸漸地小下去,終於沒了聲響,肯定是那邊的戰事結束了。
城外的明軍沒攻城,城頭上的建虜也沒心思看著城外明軍,他們全都看著北方,等待著,要看那個方向,會是那邊的軍隊出現?
這種等待是煎熬的,特別是對於城頭上很多有經驗的軍卒來說,他們大概能猜出結果的,就更是煎熬了。
箭樓里,代善甚至想到要尋死了,可是,他的親衛不允許,盯著他不讓他尋死。還有親衛抱著僥倖心理,在勸著代善。
不知道過了多久,北方終於有了動靜。影影倬倬的,是有軍隊開過來了。
都不用看清楚,城外的明軍先齊聲歡呼起來了,而城頭上的建虜,則是如喪考妣。因為遠處來得,是紅色的長龍,不用說,那肯定就是明軍來了!
這一刻,城頭上的建虜絕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