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
李國臣一聽這話,不由得仰天大笑,狀似癲狂。
這笑聲之大,傳得很遠。來得突然,又帶著瘋狂,讓聽到動靜的人,都很是好奇。
武清侯府中,聽到聲音的人忍不住跑了出來看情況,甚至這笑聲,還引得隔壁府上的人也往這邊張頭探腦。
「咦,那不是武清侯的庶兄麼?這是幹什麼?」
「該不會是又受到了羞辱,瘋了吧?」
「……」
有的人聲音大一點,有的人聲音小一點,這些旁觀猜測之聲隱約傳到李國瑞耳朵中,不由得氣得他臉色很是不好看。不過他沒有去怪那些八卦的人,而是盯著在狂笑的李國臣,眼神中透著恨意。
終於,他忍不住了,一聲大喝道:「來啊,把他給本侯爺打斷了腿,丟遠一點,看他下次還敢不敢再來!」
聽到這話,哪怕是侯府下人,都不由得楞了下。這畢竟是侯爺的親哥哥,這打斷了腿,下狠手,真得好麼?
一時之間,沒人回應自家老爺的這個命令。
李國瑞一見,頓時就發飆了,厲聲喝道:「怎麼,本侯爺的話不好使了是不是?難道你們也想滾出侯府了?」
這年頭,人是最不值錢的。只要有口飯吃,有的是人願意來當僕從。而被逐出去的僕從,找不到活乾的,很可能會被一文錢難死!
因此,李國瑞這麼一發飆,這些下人就立刻嚇得回過神來,那還管這手段是不是太狠了,紛紛抄起傢伙就準備上了。
而李國臣笑得眼淚都出來了,此時忽然笑聲一收,厲聲大喝道:「誰敢?」
被他這麼一喝,那些下人頓了頓,還真沒有一個是一口氣衝過去的。
李國臣立刻轉頭盯向李國瑞,眼神中帶著嘲弄,指著他大聲喝道:「從此以後,你李國瑞就是賤婢生的。哈哈哈,沒想到你也有這一天……賤婢,賤婢,賤婢……「
話語中,充滿了怨氣,是個人都能聽出來,賤婢這個詞,估計沒少給李國臣帶去恥辱,如今,他要還給李國瑞。
李國瑞被他當面這麼多人的面,一直罵他賤婢所生,頓時氣得他怒不可遏,厲聲回道:「本侯爺說得是,你要從侯府拿走一文錢,本侯爺就是……」
剛說到這裡,他忽然又感覺到不對,再這麼強調,簡直是掉身份,頓時臉上漲成了豬肝色,轉頭怒氣沖沖地對那些下人喝道:「還愣著幹什麼?給本侯爺打!」
雖然他沒有說完,可後來到的那些聽八卦的,也明白了他想說什麼,不由得搖頭,要真能從武清侯這裡分走錢,之前也不會鬧得那麼凶了。
他們心中想著,看到那些武清侯府家丁手拿棍棒擁向李國臣時,不由得一個個又搖頭嘆息:何苦呢,人家是嫡子,你一個廋胳膊怎麼擰得過大腿!這下好了,腿都要被打斷了吧!
誰知,正在這時候,卻聽到有不少馬蹄聲,「嘚嘚嘚」地往這邊而來。
武清侯府門口這邊的人都有點意外,紛紛轉頭看去,瞄上一眼。
這不看不要緊,一看之下,都是嚇一跳。
只見來得那群騎士,一個個都是戴尖帽,著白皮靴,穿褐色衣服,只一看這裝束,就知道是東廠番子來了。
「你們要幹什麼?」為首的那名東廠役長很年輕,可卻很冷酷,騎在馬上,盯著拿棍棒的那些下人厲聲喝問道。
正準備打斷李國臣腿的那些下人面對東廠番子的威勢,猶如老鼠見了貓,立刻便退了下去。
武清侯面對如今氣焰高漲的東廠番子,心中也是害怕,連忙上前一抱拳道:「這位檔頭,這是我們侯府家事,不勞……」
他的這話還沒說完,卻見這名役長矯健地跳下馬,並不理會李國瑞這個侯爺,對李國臣抱拳一禮道:「姜冬奉廠公之命,前來協助李公子拿回屬於公子的銀子!」
李國臣看著姜冬,不敢怠慢,連忙拱手還禮道:「有勞了,有勞了!」
見此情況,李國瑞頓時呆住了,這是什麼情況?
不止是他,所有圍觀的人都呆住了,東廠怎麼過來插一腳了?這李國臣怎麼就攀上東廠廠公的高枝了?
有東廠撐腰,難怪李國臣敢回來叫板了,之前那麼狂笑,也是因為有這個依仗吧?那這麼一來,武清侯該怎麼辦?就算拿走了一文錢,那豈不是賤婢生的了?
他們這麼想著,李國瑞也想到了。頓時,李國瑞原本陪著笑容的臉,頓時一下就沉了下來。
他不想惹麻煩,因此之前就對東廠番子客氣。可是,如今東廠番子竟然是來幫李國臣的,那就沒什麼好客氣的。自己好歹也是孝定太后哥哥的孫子,皇帝祖母的親人,說難聽點的,東廠番子不過是皇帝的一條狗而已!
這麼想著,他便冷著臉說道:「我侯府的家事自己會解決,不用勞煩東廠。廠公要是硬來,那就去皇上那評理去!本侯爺就不信了,東廠還真能為所欲為?」
姜冬一聽,轉頭看向他,冷冷地回道:「東廠從來不會為所欲為,此乃奉旨辦差!」
他因為自身的經歷,對這些蛀蟲一般的外戚,從來就沒有好感,就如同他對那些貪官一樣,是非常地厭惡。大明朝要不是他們這些人,又何至於如此,何至於民不聊生!
周圍的人一聽,頓時都吃了一驚。他們都沒想到,李國臣抱上大腿的,不是東廠廠公,而是當今皇上!如此一來,武清侯難道還能抗旨?那也就是說,要變成賤婢生得了?
想到這,侯府下人怎麼想不知道,外面圍觀的那些人,就有不少露出了幸災樂禍的神情。
此時,李國瑞的臉色異常地難看,他怎麼也沒想到,李國臣竟然是得到了皇帝的支持。這一刻,他就感覺到了巨大的壓力。
如果李國臣只是要一點銀子,比如幾百,甚至是幾千,哪怕是上萬兩銀子,這個時候,他會認了。可是,李國臣是要平分家財,要二十萬兩銀子,這就超出了他的底線。
要錢和對皇帝的恐懼之間,他選擇了錢。
於是,就見他色厲內荏地對姜冬說道:「本侯爺已經說過了,這是我武清侯府的家事,就算是皇上,也不好插手吧。萬事抬不過一個理字。皇上要是硬要插手我侯府的家事,難道就不怕滿朝文武的非議麼?以皇上之英明,該不會這麼不講理吧?這中間肯定有什麼誤會……」
然而,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姜冬不耐煩地打斷了,就聽他冷聲喝道:「此乃眾多朝中重臣向皇上提議,才下此旨意!」
聽到這話,李國瑞頓時呆了呆,一臉地不信。
這怎麼可能?!
「不,這絕不可能!」李國瑞打死都不信,那些朝中官員什麼德行,他多少知道一些,怎麼可能會向皇上提議,讓李國臣來分自己家財呢!自己可是嫡出的,還是現任武清侯啊!
正在這個時候,只見一群衙役擁著一頂轎子過來,一看就是一個品級較高的文官轎子。
果然,這轎子也在武清侯府停下,從里出來了一人,是戶部的錢主事。
一見是他,李國瑞不由得大喜,因為有過一面之緣,之前一起喝過酒的,頓時他就連忙招呼道:「錢主事快來評評理,東廠竟然要插手我侯府的家事……「
然而,還沒等他把話說完,就見錢主事帶著微笑先和李國臣打了招呼,而後轉回頭,卻是冷著臉說道:「本官奉旨,協助李國臣拿回屬於他的銀子,上繳朝廷以作軍資之用!」
一聽這話,李國瑞不由得絕望了。
戶部也來人,而且對李國臣客氣,這就足以說明,之前那東廠檔頭所說的話沒錯。與此同時,他也明白,為什麼李國臣能有如此強大地後台,是因為他要把那二十萬兩銀子交給朝廷做軍資用。
看著李國瑞失魂落魄地站在那裡,李國臣心中不知道有多開心,有多痛快,走上前去,大聲喝道:「賤婢子,還忍著幹什麼,你是要抗旨麼?」
而後,轉頭看向邊上圍著的那群僕人,又冷聲喝道:「滾遠點!」
這個時候,誰都能看出來,李國臣兄弟倆,誰強誰弱!在朝中眾臣建議下,皇帝下旨,李國瑞區區一個外戚侯爺,又怎麼可能敢抗旨,也抗不了旨。搞不好,李國臣得皇帝賞識了,回頭這武清侯誰來當都難說了。
因此,聽到李國臣的喝斥,那些僕人那敢強硬,立刻有多遠滾多遠。
李國臣轉頭再看回李國瑞,發現他呆呆地站著不動,心中一聲冷笑,便還待羞辱一番。可是沒想到,就見李國瑞忽然「啊」地一聲,隨後便往後倒去。
這個時候,他身邊沒人,李國臣自然不會去扶,就直接跌倒在地,緊閉著眼睛,似乎昏過去了。
「竟然還裝,還不想分錢是不是?」李國臣上前一步,看了一下,一聲冷笑,便準備伸腳去踢。
倒是邊上的錢主事見了,上前一步,蹲下身子看了下,便吩咐侯府下人道:「你家老爺氣急攻心暈了,快抬進去灌個熱茶。」
人家畢竟是武清侯,是皇帝祖母的親人,如今上門只是要交割一半家財而已,倒也不能把人家往死里逼。因此,錢主事便勸住了李國臣和姜冬,讓他們都等等,至少等李國瑞清醒了再說。
然而,讓他們想不到的是,李國瑞這一氣還非同小可,很是折騰了一番,甚至連醫師都不得不去請了來。
醫師看過之後,便對等著的三人說道:「武清侯這一氣,非同小可,最好等明天再和他談事,否則要是再氣急攻心的話,怕是要真氣壞身子,後面怎麼樣就難說了。」
聽到這話,李國臣冷笑,姜冬不屑,唯獨錢主事點頭,最後也給其他兩人做了下思想工作。這錢再急,也不急在今天。
姜冬聽了,大步走到病床前,對呆呆地李國瑞冷聲喝道:「銀子事關前方戰事,明日要再不交的,後果自負!」
說完之後,他便留下了幾名番子,就待在侯府,看著這裡,不給李國瑞有轉移家財的機會。
錢主事也有責任,也留了幾名衙役,和番子一起看著前後門,隨後和姜冬以及李國臣一起走了。
武清侯府的這個事情,隨便八卦的那些人散去,也立刻傳了開來。
俗話說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這個事情,是以飛快地速度在傳播的。
而朝堂上的議事,也已經傳開。這麼一來,大部分人,都是對武清侯這邊幸災樂禍,畢竟倒霉就倒霉武清侯一個人,誰讓他有一個那樣的哥哥,把他哥哥逼急了,這下好了,倒霉了吧!
然而,誰也沒有想到,很快,就又有一個消息在私下裡傳開了。特別是在勛貴圈子裡,傳得就更是快速,因為和他們有關。
「你們聽說了麼?朝廷如今沒錢,皇上已經盯上了京師勛貴的家財了!」
「怎麼不會?區區一個武清侯府就有四十萬兩家財,看到沒有,拿出一半都能應急了,皇上會不心動?」
「你們說,如今朝廷國庫有錢麼?沒錢是吧?回頭還到處都是用錢地時候,這個錢,朝廷準備怎麼解決?沒錢了,皇上會怎麼想,是不是會盯上京師勛貴的家財?」
「沒錯,這錢來得多快,朝廷國庫沒錢,皇帝急了的時候,肯定會惦記了!」
「……」
這些言論,不得不說,是很有道理的。因為所有人都知道,國庫沒錢,而朝廷又急需用錢。武清侯的那二十萬兩,也只能解決下燃眉之急而已!
甚至還不止這個言論,有人有了更多的猜測。
「皇上能看上勛貴的錢,那會不會看上京師文官武將的錢呢?」
「有可能,如果勛貴那邊搞不到錢,或者錢不夠的話,估計會向文官武將下手了!」
「搞不好,京師所有有錢的人家,都會被皇上惦記了呢!」
「……」
還沒到天黑,原本幸災樂禍的人,就悄悄地轉變了態度。那些文官武將和什麼京師富人還好,皇親勛貴們,卻是坐不住了,也就開始有了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