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在范記錢莊後院,中年漢子驚得茶杯跌落在茶几上,茶水濺在身上卻不自知。他的注意力,就只在范福身上,「你說查大清內應一事,是當今皇上提出來的?」
「回二老爺,是的。」范福嚴峻著臉,點頭回答道,「在早朝上,皇上親口承認的,應該不會有假!」
中年漢子聽了,當即皺著眉頭說道:「皇上待在宮裡頭,怎麼可能嗅覺比外面的臣子還敏銳呢?這不可能吧!你把早朝的事情,從頭到尾都給我說說!」
「是,二老爺!」范福答應一聲,然後就把知道的情況,詳細地說了一遍,並且順帶著把難民營的事情也說了。
在聽著得過程中,中年漢子已經慢慢地調整了心態,沒有一開始那麼震驚了,不過衣服上的茶水,他卻沒有顧得上去擦,只是皺眉聽著范福的講述。
過了好長一會時間,他在聽完之後,似乎稍微鬆了口氣道:「從眼前來看,皇上似乎也不是一口咬定就有大清內應,那幾個御史所說,還有楊閣部他們的表態,應該是有效果的,看來錢是沒有白花。不過此事還是不能放鬆警惕!」
說到這裡,他盯著范福吩咐道:「如今文武百官應該對東廠那邊很警惕,不會想看到重新四處亂竄的東廠番子。這樣,等散衙之後,你去找劉大人,讓他在東廠這方面推波助瀾,只要這事搞大了,就沒人會在意大清內應一事。」
「是,二老爺!」范福連忙答應一聲。
中年漢子還不放心,想了想,就又說道:「還有,東廠畢竟素有凶名,要是可以的話,別讓劉大人沖在最前面。我們在他身上的錢不少,可不能折了。」
范福自然知道,自家這邊把劉美才捧上御史之位,一路上不知道打點了多少銀子,而且是從秀才時候就開始培養的,不管是銀子還是心血,都付出了好多的。可以說,這劉美才就是真正的自己人,確實不能輕易折進去。
在他答應一聲之後,中年漢子又有點心思地說道:「最近開始有傳言,說援軍已至,這個消息也不知道真假,你也再查下!」
「二老爺,至少秦兵不可能這麼快到京師的,小人看應該是謠言!」范福聽了,連忙回答道。
中年漢子聽了,搖搖頭道:「無風不起浪,這些消息肯定是有源頭的。至於秦兵一事,也有可能在傳消息的時候走樣了。」
說到這裡,他忽然又一嘆道:「大哥之前叮囑過,只有大清在關內搶得越多,回頭大清皇帝才會越慷慨,我們才能賺得更多。這事,我們還得上心啊!」
「小人明白了!」范福聽了,連忙回答道,「小人會注意這事的,要是真來了援軍,那就馬上派人去聯繫那邊,也好讓那邊有個準備,不至於出什麼事情。」
中年漢子聽了,點點頭,又說了一會話之後,才讓范福走了。直到此時,他才發現自己的衣裳被茶水濺濕了,便開始喊外面的人進去伺候。
不提他這邊,就說曹化淳,此時已經急匆匆地前去見崇禎皇帝了。
見禮之後,曹化淳就躬身奏道:「陛下,奴婢已經查得明白,那些前往難民營作福作威的人中,為首之人是南城兵馬司副指揮吳大挺二兒子。他們搶去民女玩弄,或玩膩,或玩死,而後就直接棄之街頭,實在是目無王法!「
一聽這話,崇禎皇帝稍微一愣,沒想到一個個鮮衣怒馬的,為首之人卻只是一個區區七品的南城兵馬司副指揮的兒子而已,看來這些官員都有錢啊!
回過神來,他便又怒了:「這些人渣,想玩女人,難道京師就沒有煙花之地?竟然如此藐視人命,無法無天,好,好,好……」
崇禎皇帝一連說了三個「好」字,顯然是氣壞了。
曹化淳聽著,心中卻沒有多少怒意,對於這種事情,身處皇宮中的皇帝可能無法想像,他卻一下就能猜出來。
身份地位比較高的公子哥們,不屑於蓬頭垢面的難民,會掉身價,可這些低品級官員的兒子,特別還不是嫡子,卻不會那麼多講究了。而且最為關鍵地是,去煙花之地玩女人,那是要掏錢的,而這種搶去的女人,根本就不要錢,還能享受高高在上,把人命玩弄於股掌之間的快感!
這麼想著,他又輕輕地說了一句,火上澆油了一把:「陛下,據那些公子哥們招供,他們說喜歡看到那些民女的青澀惶恐,說和煙花之地的女人完全兩個味道,完事之後往街上一丟,也不會有人管。」
「好,好,好!」崇禎皇帝怒極,正待下旨讓東廠大刑伺候,也玩死這些人渣時,忽然又控制住了自己脾氣,話鋒一轉,立刻吩咐曹化淳道,「把供罪書和人都轉給刑部,讓刑部公開依律判刑,東廠旁聽,結果稟告給朕。」
聽到這話,曹化淳不由得一愣,剛才皇帝明明是氣極了,怎麼一下就又控制住了呢?
這麼想著,他有點心驚。暴怒不能控制脾氣地皇帝,其實是很好伺候的,而這種能隨時控制住自己脾氣再做出決定的皇帝,就很難伺候。
曹化淳得到這個結論,心中不由得暗自提醒自己,以後在皇上面前務必要小心。
「對了,傳旨給都察院,順天府尹,都要派人旁聽,讓他們看看,天子腳下發生如此沒有人性地事情,他們竟然不知不報,是幹什麼吃的?」崇禎皇帝此時又交代道,順便看了一眼曹化淳,也有不滿道,「廠衛乃是朕的耳目,你們也要注意了!」
曹化淳心中驚了下,連忙答應下來,而後,他不敢怠慢,立刻跪下又稟告道:「陛下,御史劉美才彈劾奴婢下屬馬大勇之事,奴婢已經查明屬實,現已拿下。奴婢有失職之罪,請陛下治罪!」
崇禎皇帝看著他,並沒有馬上說話,讓曹化淳心中有點發毛。
他原本是想著,自己屬下的這個事情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畢竟這種事情,對他手下來說,真不要太常見了。如果鬧凶得話,手下怕是會人人自危,捅出更多的事情來的話,他的臉面也不好看。
可是,面對如今的皇帝,特別是感覺皇帝似乎更難伺候了,他就不敢擔這風險,決定還是實話實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