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頌 第兩百章血影

    清風陣陣,冉冉白雲在腳邊飄過。\\www.qΒ5.c0m/

    這裡是鎮天塔四千五百八十里的高處。一根粗丈許的鋼樑斜斜的挑出了鎮天塔百數十丈遠,上面托起了一片方圓不過三十幾丈的小平台。平台上有亭台樓閣各一,甚至還有一眼湖泊、一座假山、數片樹木。一切都是精緻入微,有如假山盆景般一切都恰到好處。

    青殜領著幾個年輕的女巫在最高的那座六層樓閣屋頂上蹦蹦跳跳,手裡拎了一根長繩,繩子上系了一隻碩大的白色大鷹,正在那裡放活風箏。也不知道青殜給這大鷹放了什麼葯,大鷹精神亢奮的在天空一陣亂舞,卻總是飛不出一百丈遠,悽厲的鷹啼聲在高空中傳出老遠。

    『嘿…~喲,嘿…~喲』,高塔頂上一道灰濛濛的靈氣一陣捲動,一塊方圓數十丈的巨石憑空生成,重重的砸下。大群螞蟻一樣的工匠涌了上去,用纜繩、鐵棍等物拼命的撬動這巨石,將它慢慢的推開,堆砌在它應該在的地方。隔開他們不遠就有幾個大巫懶洋洋的站在一旁,卻沒有一個大巫出手相助。哪怕這些大巫隨手就能將這些巨石挪走,但是大巫怎麼可能幹這麼粗笨的活計?

    『咚咚咚咚』,數十塊巨石自天空落下。有一處工匠過於密集,他們來不及躲閃,巨石砸死了數十人。那些監工的大巫這才疾走過去幾個,施展巫法將巨石挪開,隨手一道巫炎噴到那死屍上,將那一團團的血肉燒成了灰燼。一旁有巫開始念誦祭祀的咒文,這些被砸死的人,直接被當作祭品,將靈魂和血肉獻給了那冥冥中的鬼神。一干工匠面帶悲悽的低下頭,沒人敢吭聲。

    『咚咚咚咚』,巨石一塊塊的落下,工匠們只要將這些規格標準的巨石稍微調整一下位置,就能鋪起一層平坦的塔體。自然有大巫施展巫法將建木噴射出的靈氣融入那些巨石,將鋪成的巨石和塔體連成一體。方圓九百里、高數十丈的一層塔體,若是一切順利,只要不過一頓飯的時間,就能完全鋪成。這其中,建木起到了極大的作用。

    濃郁的青木靈氣在塔身上蔓延,工匠們被浸泡在這粘稠有如液體的靈氣里,他們的**的勞累和傷痛被靈氣驅除,每時每刻都能以最佳的狀態工作。除了吃飯和短暫的休息,在青木靈氣的滋養下,他們能沒日沒夜的拼命工作,直到他們被巨石砸死或者被狂風吹出塔身活活摔死。『嘿…~喲,嘿…~喲』,沉重的號子聲從最低的塔基一直合唱到最高的塔尖,那充滿了力量的號子聲,震得天空都在顫抖,震得大地都在哆嗦,震得白雲都粉碎飄走,只有大巫們無動於衷。

    旒歆坐在小平台上的小湖邊,腿上堆著一件很寬大的長袍,手持陣線,正在那裡縫補長袍肩膀上掙出的裂口。平日裡可以靈動的掐動巫訣的纖纖玉指,今日卻有如鐵柱子般僵硬沉重。旒歆用握巫刺的方式握著那鐵針,近乎咬牙切齒的對著那裂口一通亂插亂縫,突然鐵針一划,狠狠的在她指頭上捅了一下,鐵針『啪』一下被震成了粉碎。

    苦惱的抬起頭來,旒歆抓起那件長袍,輕輕的扯了扯,無奈的發現自己又將長袍的前胸和後背縫在了一起。近乎氣急敗壞的旒歆惱怒的左右看了看,嘴裡突然噴出一道青色烈焰,將那長袍燒成了粉碎。隨後,她厲聲喝道:「青殜,去城裡再給夏頡定做一百套一模一樣的長袍來…唔,告訴他,這都是我縫補好的。」

    青殜哆嗦了一下,手上長繩猛的一用力,那可憐的大鷹一頭栽下,狠狠的撞在了鎮天塔上,被撞了個昏天黑地,再也動彈不得。青殜輕輕嘀咕道:「夏頡大哥好可憐,好可憐…這幾天他的衣服都被燒掉了好多,好多。」

    搖了搖頭,青殜卻又怪笑道:「不過,也是活該。他對旒歆姐姐說什麼他喜歡『賢惠、持家』的女子,嘻嘻,惹得旒歆姐姐學著做那些雜務,唉,自作自受啊。」青殜搖頭晃腦的領了幾個女巫縱身朝安邑城的方向飛去,嘻嘻的笑道:「那時候夏頡大哥一定喝多了,絕對是喝多了。」

    面色極其陰沉的旒歆緊咬銀牙,又從身後的假山腳下抓出了一雙被踢開了縫的皮鞋,找出了修補皮鞋的工具艱難的勞作起來。結果,一盞茶的時間不到,那雙可憐的皮鞋也在旒歆的怒火中化為灰燼。呆呆的看著兩手的白灰,旒歆愁眉苦臉的哀嘆道:「忘了給青殜說了,要她多帶幾雙皮靴回來哩。夏頡穿靴子,怎麼老是壞得特別快?這可都是飛龍皮做的靴子,也算結實了呀?」

    被旒歆在背後嘮叨的夏頡,此刻正陪在多寶道人的身邊,殷勤的扶起了一名被巨石砸斷了手腳,正要被處死做祭品的工匠。多寶道人手持淨水,右手在水碗裡急速畫著符籙,一碗清水頓時放出了熠熠光芒。將清水給那工匠服下,工匠的傷勢頓時痊癒,那工匠欣喜若狂的對多寶道人連連磕頭稱謝。

    多寶道人笑吟吟的對那工匠附耳低聲說了幾句,於是乎,通天道人的信徒,又多了一個。

    夏頡站在多寶道人身邊,那些監工的大巫沒一個敢靠近來偷聽多寶道人說話的。夏頡是督造大臣,對於鎮天塔工地內的一切人都有著至高無上的生殺大權。他帶了數百名鍊氣士進了工地,這些鍊氣士整日裡忙著給那些受傷的工匠療傷,整日裡對那些工匠說一些玄妙的、稀奇古怪的話,這些事情,又算得了什麼?夏頡往那裡一站,刑天家派給夏頡打下手的大批高手往夏頡身後一站,哪個不知道死活的巫敢多事?

    漸漸的,也就十幾天的功夫,這道門的教義,可就在工地的工匠中漸漸的傳播開了。只是,原始道人的道和通天道人的道在理念上就有著一些不同,廣成子帶領的鍊氣士和多寶道人帶領的人同時傳道,往往弄得那些工匠一頭霧水就是。

    突然間,一塊巨石就在距離夏頡不遠的地方轟然砸下,夏頡有如受驚的豹子,猛的沖了過去,一腳轟在了那巨石上,將巨石踢開了數丈,救下了石頭下數人的性命。『嘎吱』聲中,他腳上的靴子又裂開了一條很大的口子。

    幾個被嚇得呆呆怔怔的工匠急忙向夏頡磕頭道謝,夏頡搖了搖頭,看了看左右那些一臉麻木的大巫,苦笑道:「毋庸謝我。這是我師兄,多寶道人。你們身上有什麼病痛,或者過得幾天因為被驚嚇了,夜不能寐心頭驚悸的,都可以找我師兄化解。」

    多寶道人挺配合的朝幾個工匠點頭,臉上儘是何須燦爛的笑容。這些工匠哪裡見過夏頡這樣溫和、這樣關愛他們的巫?那裡見過多寶道人這樣平和近人的大神通之人?一時間他們將兩人奉為天神,截教弟子在工匠們心頭的份量,隨著這幾個工匠的述說,又多了一分。

    就在夏頡他們腳下一里的地方,工匠們正在辛辛苦苦的在地上雕刻巫陣的所在,幾個原始道人的門徒,也正在辛勞的傳道。一名身穿月白道袍,頭上帶了一個風兜,慈眉善目很有親和人的道人坐在一塊碩大的精金上,對那些剛剛完成了一處巫陣雕刻的工匠微笑著說道:「若心中突生猛怖,心不能安;若野外突逢猛獸毒蟲,性命不能保時;當默誦吾之道號慈航,當有大威能助你。」一圈溫潤的白光自慈航道人的眉心射出,罩住了這些敦厚純樸的工匠,使得他們心頭突然升起了濃濃的暖意,身心一陣的輕鬆,眼前好似凸現大光明世界,耳邊隱隱纏繞天籟妙音。

    面容益發顯得蒼老的姜尚背著一個竹簍,穿著一身粗布衣服,坐在一群休息的工匠群中,用扯家常的語調和那些工匠講述如何分辨野外的葯草,如何找出解毒的、療傷的、治病的各種草葯。他從竹簍中取出一株株葯草,詳細的向這些工匠講述它們的特性和用法,周圍的工匠們聽得如痴如醉,這等知識,向來只有黎巫殿的大巫們才能掌握啊。

    過了不多時,工匠已經對姜尚口口聲聲直稱:「尚翁。」粗手大腳的姜尚,有如取自大江的一碗水重新倒回了大江,太容易融入這些工匠了。

    而另外幾層刻畫巫陣的所在,截教弟子們傳教的方式,就有點讓人哭笑不得了。

    一名面色黧黑的中年道人手扶寶劍,領了大熊、虎山君等一干強悍的精怪,隨手將幾塊巨石砸成了稀爛。那道人笑道:「吾乃白鹿島鍊氣士柏禮,乃掌教大老爺的親傳弟子。爾等聽好了,信我教門,當得我等庇佑。有誰招惹爾等,就找吾等,吾,定幫你們出氣。」柏禮目中紅光一閃,他身邊一塊巨石內突然冒出一點白色火焰,頃刻間那臥牛般大小的一塊巨石,就被燒成了灰燼。

    更有一處,幾名剛剛從神女湖邊的道場內出道的精怪,抓著一干工匠的脖子在那裡暴力威脅道:「老子給你們說啊,那個廣成子領著的人,你們可不許信他們的話。要信,就要信我們多寶師兄和金光師兄他們的話。啊,你們若是跟著廣成子他們那幫人走,咱們就掐吧死你!」被他們掐著的工匠,已經被掐得口吐白沫,一個個忙不迭的點頭稱是。


    廣成子一干闡教鍊氣士在前面傳教,這群精怪就在後面暴力威脅,卻也是配合得絲絲入扣。

    日子一天天的過去,鎮天塔已經修到了近萬里高。高空中的強風已經能吹得碗口大的石頭滿地里亂跑。此時的施工,就更加的困難。工匠們的傷亡益發的慘重,而王庭許諾他們的一年一次輪換的時間還遙遙無期,他們的情緒也一天天的低落,一天天的陷入絕望的境地。

    兩教弟子恰好的補充了這些工匠心頭的空虛,撫平了他們的絕望。再過得一段時間,就時常能聽到這些工匠們休息的時候,隱隱傳來的『三清掌教大老爺』和『仙師』、『上師』的稱謂了。

    夏頡對於這種情況也很滿意,工匠們心裡有了寄託,他們的情緒一點不見低落,工作進程也是節節攀高。隨著兩教弟子不斷的進入鎮天塔工地,隨著他們開始用道法保護這些工匠,工地上的傷亡率直線下降,這讓夏頡很欣慰。大巫們也覺得高興,工匠的死傷少了,工程進度就更快了,工程進度一快他們這些監工的大巫就有功勞,故而一些原本對兩教弟子還有戒心的大巫,再也懶得理會他們傳教的事情。

    但是這一日,鎮天塔上下突然停工了。

    原因很簡單,倉庫里的糧食快吃光了,所有的糧草加起來,只夠上上下下一億多工匠、雜役撐上一天的。而外界調運糧草的車隊,按道理,應該在兩日前就趕到。

    夏頡和旒歆以及一眾屬下的官吏商議之後,派出了使者趕赴安邑城,向履癸反應這個問題。都廣之野在大夏境內,運糧的車隊都有重兵保護,想要同時截斷來自九州各地的運糧隊伍,那基本是不可能的事情。夏頡的初步考慮就是,安邑城中出了某些問題,難不成是因為耗費太大,這鎮天塔不用修建了?所以糧草也停運了?這更加沒可能嘛!

    使者離開了工地,卻遲遲不見任何回音。等到了這天夜裡,工地上就連一棵黍米都找不到的時候,夏頡也急了,準備親自去安邑城問個清楚了。他倒是不著急鎮天塔的進度問題,而是擔心這上下一萬多里高的鎮天塔上,一億多工匠的生存問題。最頂部的工匠們,若是沒有大巫的幫助,想要回到地面都需要一年多的時間,這沒有了糧草,餓死人可還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結果,他和旒歆剛準備動身呢,一支龐大的運糧隊伍慢吞吞的趕到了外圍巫陣處,一名身上帶著轄校標誌的巫用秘法叩開巫陣,將文書遞進了巫陣里。這支隊伍來自正南次州,有標準負重萬斤的大車五千架,上面全是供大巫們享受的美酒等奢侈物事。同時有活的負重牲口一百萬頭,每一頭牲口上都馱著多少不等的糧草,這些糧草和牲口,足夠鎮天塔內的工匠使用一月的時間。

    夏頡陰沉著臉蛋清點這支隊伍帶來的糧食,他盯著那個有點拘束不安的轄校怒道:「你們就送來這麼點糧食,能頂幾天?」除了鎮天塔內的工匠,塔外的巫陣中,還有大小軍鎮數百處,裡面有無數的士卒,這些士卒也要吃飯喝酒的啊!這麼一平攤下去,這點糧食也就能頂個十天。

    那轄校呆呆的看著夏頡,過了半晌才說道:「大…大人,我們前面還有三批車隊啊?他們比我們早出發好幾天哩。」

    夏頡瞳仁內閃過一道寒光,他死死的盯著那轄校看了半天,尤其是在他的脖子上凝視了好一陣子,夏頡突然問道:「這一路上,沒甚亂子?」

    轄校驚訝的說道:「大人說的哪裡話,能有什麼亂…啊…~啊…~啊…~」

    這轄校突然發出了可怖的慘叫聲,他的皮膚一時間變得通紅一片,身軀急驟的膨脹起來。夏頡身體猛的一彈,向後剛剛彈出了十幾丈遠,那轄校『砰』的一聲好似炸彈一樣炸開,粘稠的黑血噴灑出數十丈遠。與此同時,車隊內的所有牲口和押送的士卒都紛紛慘叫,同時膨脹炸開,污血沾染了所有的糧草,就連迎接他們的士卒都有數千人被污血沾染,一塊塊的血肉急速的腐爛,這些士卒疼得連連慘叫。

    「這是…~」夏頡腦海中突然閃過一道靈光,他憤怒的叫罵道:「娘西皮的,屍爆!」夏頡氣得把前世里的某位好友的口頭禪都給罵了出來。多麼熟悉的景象啊,這分明就是他前世里打過交道的某個黑暗勢力最擅長用的屍爆之術!而且,前世里所見的屍爆,絕對沒有今日所見的威力強大,前世里所見的,污血和屍體碎片能噴出數丈遠,已經是很了不起的修為了。

    旒歆閃到了夏頡身邊,她歪著腦袋看了一眼夏頡,皺眉道:「你剛才說什麼呢?是你南方山林的土話麼?『shi~bao』,什麼意思呢?」

    夏頡沒回答旒歆的話,因為他聽到了一種讓他感覺到荒謬絕倫的聲音。

    陰沉的、沙啞的,好似幽靈在地下呻吟的鈴聲遠遠的自黑暗中傳來。一點點的綠色鬼火閃起,灰色的濃霧自地下用處,在離地數尺的地方飄蕩。濃霧中有一股**腐爛的氣息,那霧氣晦澀的流動著,好似凝結的蛛絲網。

    一個個雙目中閃爍著綠光的大夏士卒快如閃電的奔了過來,他們張開大嘴,朝夏頡他們露出猙獰的笑容。他們的嘴裡,四顆長長的閃爍著蒼白寒光的獠牙清晰可見。他們的身後,無數的牲口踏著沉重的步伐,死氣沉沉的行了過來。明眼人一眼可以看出,這些牲畜早就死去,卻被一種詭秘的力量催動,再次的站了起來。

    「趕屍之術啊,這是幽巫殿的秘法,但是也僅僅是不入流的秘法呀!」旒歆驚訝的叫道。

    夏頡卻從那些無比熟悉的特徵中發現,這哪裡是什麼幽巫殿的趕屍之術,分明就是亡靈法師的死靈召喚。但是,在大夏這片天空下,什麼時候出現的亡靈法師呢?他們為什麼會和這些被控制的血族後裔一起出現?

    幾條夏頡熟悉的身影自那些牲畜中行了出來,正是夏頡派出去趕往安邑城的使者。

    這些眼裡閃爍著血光的使者發出了得意的獰笑,其中一使者尖聲尖氣的說道:「夏頡,大夏毀掉了亞特蘭蒂斯,那麼,亞特蘭蒂斯也一定會摧毀大夏。這是宿命啊!」

    這個聲音,如此的熟悉。

    夏頡陰沉的說道:「該隱,終於還是讓你們成了氣候麼?」

    頭疼啊,夏頡的眉頭緊緊的皺成了一團。什麼妖魔鬼怪,一下子全跳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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