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能釀出酒精來,那些人真的不用死了?」慕容景目光灼灼的盯著秦黛心問,連他自己都沒有發現他的聲音裡帶著一絲激動和期盼。
秦黛心知道這事兒在他心裡或許分量極重,想想也是,後世的科技手段對古人來說簡直就是天方夜譚,小小的抗感染帶來的希望不僅是生與死那麼簡單的。
她鄭重的點了點頭,「養養就好了,根本死不了。」
聽到這個肯定的答案,慕容景重重的鬆了一口氣。
不用再擔心傷口潰爛發臭而死,天知道這是多少人的心愿,那些年輕的生命或許本不該消失,本不該消失啊!
慕容景默默的道:「戰事一起,每次因為傷口發臭高熱而死的人不計其數,那些人有的才剛剛滿十七歲,就痛苦的死了。」他的口氣里滿是辛酸和無奈,頓了一會兒後才又道:「以前我身邊有個親兵,跟了我好多年,是我手把手訓出來的的,也是得了這個病死了。」事情明明已經過去了這麼多年,可一旦提及起來,他依舊覺得心口窩處抽抽的疼。
秦黛心問他:「傷口消毒這麼簡單的道理,軍醫們都不懂嗎?」
慕容景喃喃道:「戰事一起,到處都是殘圭斷璧,廢軀殘肢,一片混亂,軍醫數量有限,救得了這個,管不了那個,他們也是用酒給戰士們消毒的,只是有的時候,酒也是奢侈品,不是隨時都能供應得上的。」
秦黛心點了點頭,她算是理解了,運輸有問題,酒本身度數過低也是問題,古代醫療手段落後就更是問題了。
「現在想這些也沒用,不如早點回去休息吧。明天也好親眼見見這閆老六的本事,看看這子母天鍋到底能不能裝好。」經過慕容景這麼一煽動,秦黛心對於閆六爺的手藝就更期待了。
「他能把三菱軍刺造得那麼漂亮,又把連發駑做得那麼精巧,這個母子天鍋,也一定能成。」這話也不知道是安慰他的,還是安慰自己的。
慕容景輕聲道了一聲「好。」
二人誰也沒在說話,不約而同的往外走。
到了左排廂房的月亮門。秦黛心叫了人來,「帶這位爺過去,晚上在廊下聽候差遣,警醒著些。」
那小廝忙不迭的應了,挑了燈籠為慕容景帶路。
也不知道慕容景是心情沉重,又或是想到了什麼,連招呼也沒跟秦黛心打一個,自顧的往住處去了。
好在秦黛心也不是矯情的人,她一向不在意這些。自己回了前院,簡單洗漱一番睡了一個無夢的安穩覺。
次日,秦黛心睜天眼睛時,天已經大亮。
外面鬧哄哄的。
秦黛心自顧穿好衣裳,喊了春花來。
小丫頭手腳麻利的端來一乾洗漱用具,邊忙邊叨叨,「小姐,外面好熱鬧啊,酒坊中間的空地上豎起一個大傢伙,把大夥都驚著了。這東西怪模怪樣的。誰也沒見過啊……」
秦黛心聽了這話,知道閆六爺把母子天鍋安置好了,她著急著看成品,連飯也沒吃一口就往酒坊跑。
酒坊里熱鬧非凡,上工的工人們雖然在有條不紊的忙著手裡的活,可他們那左顧右盼的眼神,時不時停下來注視著場地中間的目光。都說明了今天跟往日不同。
「看什麼看,都幹活去,這玩意已經在這兒了,跑不了,以後有你們看厭煩的一天,都幹活去,瘦猴,看好那幾口缸。要是我的酒出了問題,當心俺扒了你的皮!」…
這個一板一眼訓人的。竟是那個不苟言笑,十分靦腆的劉師傅。還真是人不可貌相啊,這劉師傅釀起酒來的樣子,竟跟平時憨厚的樣子有著天壤之別。
秦黛心看得津津有味。
就在這時,有人發現了她。
「三小姐,三小姐來了。」
滿院子的人都停下來看著她,跟她打招呼。
秦黛心為了方便,身上依舊穿著男裝,可奇怪的是,大家都能認出她來。
「你們忙你們的,我就隨便看看。」
秦黛心朝院子裡走了兩步,來到劉師傅面前,仰起頭來看了一眼矗立在場地中央的大傢伙。
這就是閆老六打造的母子天鍋?
看起來,不錯啊!
秦黛心上下打量起眼前這個已經成型的母子天鍋來。
這天鍋高有三米,上窄下寬,整體呈圓錐體,上面是體積較小的圓錐,應該是子鍋,而下面則是體積較大的母鍋,看材質,應該是青銅所制,分節的子母雙鍋前端各有一隻伸出來的長長的壺嘴,用來滴酒。天鍋的最底部是一個剛剛砌好的方正磚台,底下還留著灶眼兒……
秦黛心滿意的點了點頭,這一切果真都是按照自己的圖紙所制,看細節處,只覺得嚴絲合縫,無一不妥之處,這閆六爺倒是不惜成本,竟用了上好的銅來制鍋,也不知道他從哪兒淘弄來的這些銅,這大傢伙又亮又惹眼,不把大夥的目光都吸引過來才怪。
應該能制出酒精來吧!
秦黛心吐了一口濁氣,以前她只把這子母天鍋當成玩物,成與不成,都沒什麼重要的,可不知道為什麼,自從見了慕容景對酒精甚為期待的樣子後,她就十分希望這事兒能成功。
必須成功。
就在她沉思的空檔,閆六爺嘻嘻哈哈的來了。
「劉師傅,你酒量不行啊,昨晚上被我喝倒了吧?不過你也算不錯了,今早上還能起得來。」蘭六爺還是一身粗衣,不過身上卻是拾掇過了,沒有了往日的邋遢,看起來乾淨清爽了許多。
他在打趣劉師傅。
劉師傅本是長得極黑的人,如今他的臉色竟然有些微微發紅。
他擅制酒,自然也擅喝酒,在喝酒品酒方面,雖不敢稱天下第一,但近十多年內卻也少遇對手,所以當閆六爺找他拼酒的時候,他想也沒想的就答應了。結果,二人喝了半夜,自己也不知道什麼時候竟被閆六爺喝躺下了,還好他已經習慣了早起,不然還真就起不來,誤了事兒。
「丫頭,你瞧瞧我做的這玩意,可行?」
秦黛心雙手抱在胸前,點頭道:「行,太行了。不過老閆頭,我可沒說讓你用銅做吧,你這一副天鍋打下來,我得付你多少銀子啊?」
閆老六好像在等著這句話似的,立馬接口道:「談錢?那多沒意思啊!丫頭,不是我吹啊,就我老閆這手藝,你花錢都沒地方找去,我能給你打這玩意,看中的根本就不是錢。」
秦黛心心中瞭然,知道他是看中自己先前請他打造三菱軍刺和連發駑的圖紙了,她假裝不知道,笑呵呵的問,「喲,不要錢,這怎麼使得?」
閆老六一揮袖子,「丫頭,跟我裝糊塗是不是?我要什麼你會不知道?你這丫頭,猴精猴精的,安上條尾巴就是只猴。」
這是誇她呢,還是損她呢?
就在這時,身後突然傳來腳步聲,這人步子雖輕,可落地沉穩,根基極深,不用想也知道是慕容景那塊大冰塊。…
他的腳步聲,或許早已經印入自己的心裡了吧?
秦黛心轉頭,目光掃到慕容景身後遠遠的還跟著一個人,竟然段惜敗。他什麼時候來的?難怪慕容景明明對酒精的事情很上心,卻來得這樣晚,肯定是有事耽擱了。
秦黛心用目光詢問慕容景「可是有事?」
慕容景輕輕搖了搖頭,看是不便多說。段惜敗風塵僕僕的朝著秦黛心行了個大全禮。
秦黛心臉皮一向厚,目不斜視的受了他的禮。
這一切落在慕容景眼裡,竟然是萬分滿意,她這是等同於認同了自己王妃,炎後的身份,他怎麼能不高興?他高興的連心裡的愁緒都去了幾分!
秦黛心掩了臉上的心思,笑道:「你快來瞧瞧這天鍋,亮得都能當鏡子瞧了,這手藝獨步天下,再也找不出第二件來了,竟是不要錢的。」
慕容景負手來到天鍋前,上下打量了一下,問秦黛心,「這玩意要怎麼弄?」
一向呱噪的閆六爺也安靜了下來。
秦黛心叫了劉師傅到近前,問道:「劉師傅,咱們酒坊發醇法子,用的是哪一種?」
「自然是陶缸和地窖兩種發酵發法。」提起釀酒來,劉師傅說得是頭頭是道,自然張口就來。
秦黛心點了點頭,問道:「酒的醇度和度數如何?」
「不高,也就二十多度,釀製醇度倒不錯,咱們家的地窖用泥用磚都很講究,溫度也很適宜,最重要的是釀酒用水是山泉水,所以醇度還算厚。」
秦黛心又點了點頭,讓人開了窖,取出兩壇酒來,親自嘗了嘗,只覺得口唇留香,入口綿長,回味甘醇,酒是好酒,可惜卻不夠沖。
「劉師傅,如果這天鍋中一個裝冷水,一個裝發醇好的酒,用來冷凝,又或者上頭裝酒,下面放水,底下用旺火燒之,蒸發後,這酒的度數該如何?」
秦黛心對母子天鍋的印象十分片面,只記得這鍋子造型如何,卻不記得到底要如何蒸鎦,不過好在劉師傅是釀酒高手,秦黛心只在重點上稍加提點,他便猶如窺得天機一般,好像瞬間領悟了什麼一般,呆在了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