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二百一十九章 國法最大
金色遍地繡茶花的縷空雙層紗簾被掀起了一角,隨之而來的是清脆悅耳的叮噹聲,長公主坐在車廂里朝秦黛心笑笑,「好孩子,你快上來。」
秦黛心輕聲道:「是。」就自徑拎起裙子的一角,也不小一旁的小丫頭扶,踩著馬凳便上了馬車。來都來了,難道還怯場不成?
車廂帘子又被放下,把裡面的情況掩了個嚴嚴實實,不一會從裡面傳出了長公主的吩咐聲:「走吧!」
漣漪正在馬車外狐疑的盯著裡面瞧,恨不能透過馬車仔細看看裡面的情況究竟是怎麼樣的,聞聽公主吩咐,她連忙收起心思,揚聲道:「起。」
車夫揚起手中的馬鞭,在空中空抽了兩下,甩得鞭子啪啪作響,他嘴裡吆喝著號子,馬兒聽了,打了個響亮了響鼻,揚起蹄子噠噠的跑了起來。
車廂旁的幾名官婢邁著細碎的蓮步緊緊的跟在馬車兩側,一行人浩浩蕩蕩的朝賈府行進。
秦黛心正襟危坐的坐在車廂里,面對閉目養神,似乎已經睡著的長公主,她神情有點尷尬,難不成長公主叫她來,就是為了讓自己看她睡覺?
秦黛心把視線從長公主的臉上撤回來,開始打量起這輛豪華的馬車來,車廂里裝扮得十分講究,車廂底部鋪著海棠花的地毯,四周則是被黃地繡花卉飛魚圖案的錦緞包裹著,兩旁的車窗上掛著小巧精緻的鈴鐺,微風吹來時,鈴鐺便撞在一處,發出清脆的叮叮噹噹聲。車廂的正中央有一個小巧的香爐,裡面正燃著香料,淡雅卻又清香無比的香氣鑽進秦黛心的鼻孔里,吸入肺中讓人昏昏欲睡!
秦黛心猛的清醒過來,這香中摻了迷人心志的藥粉!
她拿掉香爐蓋,也顧不上燙,三兩下熄滅正在燃燒著的香料,然後輕輕的搖了搖長公主,「公主,公主。」
長公主緩緩醒來,眼神中帶著三分的朦朧之色,似乎不知自己身在何處,「怎麼了?」也虧得這長公主是位平易近人的人,即便看到了秦黛心搖晃自己這般的無禮舉動,也並沒有生氣,而是出聲詢問。
「公主,這香點了有多久了?」秦黛心指了指一旁散落的香爐,語氣有點嚴肅。
長公主看向秦黛心所指之處,不由得皺起了眉,地毯上散落著香爐蓋子和燃盡的香料灰,不知道是不是香料上的火沒被熄滅,地毯的一角被火燒得黑漆漆的,沒了原本的顏色。長公主是個喜潔之人,這樣的情景是她最不能忍受的。
「這裡是怎麼樣了?」語氣有三分的不悅。
秦黛心苦笑一下,公主就是公主,畢竟千金之軀,無論平日裡多麼的平易近人,也總會有發火的時候。
眼下秦黛心卻沒有心思計較長公主的口氣,馬車正一顛一簸快速行駛著,一種很強烈的不好的預感迎面撲來。
這不是通往賈府的路。
賈府處在台州城鬧市之中,從商業協會到賈府的路都是青石板路,雖然走起來也有小小的顛簸,但絕不會顛到這個程度,而且馬車在城裡根本跑不起來,速度也會比現在要慢很多。
所以她們根本不在城裡!
秦黛心慘白著一張臉,小聲道:「公主,我們好像不在城裡。」
「什麼?」長公主生於後宮,長於後宮,她可不是凡人,所以一下子就聽出了秦黛心話里話外的意思。…
她的頭有些暈,不過意識還很清醒。
長公主穩了穩心神,伸出手來輕輕的掀起車簾的一角,卻見車廂旁早已沒了那些宮女。
情況不妙啊~
正想著,馬車就突然停了下來,車廂晃了三晃,最終恢復了平穩。
該 來的總是要來的。
秦黛心悄悄的摸了摸袖子裡的峨眉刺,心裡竟不自覺的興奮起來!
車廂外有腳步聲傳來,有人一把拉開車廂門,粗魯的道:「下車。」
竟是漣漪!
那個長公主最信任的女官。
長公主見了漣漪,表情十分豐富,先是錯愕,隨後是質疑,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樣,她用複雜的眼光打量了漣漪好久,最終閉在眼睛,再睜開眼睛時,臉上已經一片平靜,看不出任何波瀾了。
「為什麼?」事情到了這個地步,害怕或是後悔都已經晚了,她不怕死,可是依舊想死個明白。
漣漪冷笑一聲,臉上已是寒冰般的神情,「公主可還記得我自幼父母雙亡,只有一個哥哥把我養大卻又慘遭殺害的事兒?」
長公主皺了一下眉,當初她是跟自己說過這事兒,自己還把她當成苦命的孩子,正是因為憐憫,漣漪才會成為她的貼身侍女。
「看來公主還記得。我並不是什麼王憐兒,我姓江,名叫江蓮,我哥哥是駙馬帳下的一個先鋒官,叫江劍。」漣漪,不,江蓮的眼神突然就猙獰起來,「公主可還記得有這麼個人?」
江劍?
聽起來好耳熟。
長公主想了一會兒,突然記起前一段時間駙馬日日早出晚歸,說是營里出了賊,不但貪污了一部分的軍餉,甚至還有能敵的嫌疑。
通敵是重罪,誰也不敢馬虎,更不想讓這樣的敗類留在自己的帳下。
駙馬徹查了月余時間,所有的證據都指向一個先鋒官,那人就叫江劍。
「你是江劍的妹妹?」
江蓮冷哼,「我費勁心思的接近你,為的就是為兄長報仇,駙馬功夫了得,我不能把他怎麼樣,但是公主你呢!」江蓮猙獰的道:「公主一死,駙馬只怕也不想苟活於世上,你們夫婦一向鶼鰈情深,他很快就會隨你而去的,到時候我大仇得報,你們夫婦也能相聚於泉下,豈不是一舉兩得?」
秦黛心聽了,只覺得這江蓮不但心計深沉,還多少有點變態。
江蓮又道:「請公主下車吧,還有你。」
她還以為自己被遺忘了呢!
秦黛心作出一副害怕的樣子,顫著聲音對江蓮道:「那個漣漪姑娘……哦不,江蓮姑娘,這裡面沒有我什麼事兒啊,你哥哥的死與我無關,咱們遠日無冤近日無讎的,你就放過我吧!」
江蓮輕蔑的瞧了她一眼,才道:「要怪你就怪這個女人吧,若不是她非得叫上你,我也不想枉殺無辜。」隨後江蓮的眼神更加冷厲起來,「公主莫非想讓我拉你下來?」
明白了事情真相的長公主,面對江蓮的喪心病狂反倒冷靜了下來,駙馬沒有錯,國法不容挑戰,既是她哥哥犯了國法,就該處決。
公主整了整衣飾,從容的下了馬車。
江蓮看了秦黛心一眼,「還有你,下來。」
秦黛心擠出兩滴眼淚來,顫顫巍巍的下了馬車,與長公主站在一處。
這是一處山林繁茂的腹地,也不知道那蓮衣要幹嘛,意把長公主帶到這裡為了。…
秦黛心不敢妄動,誰知道這裡面有沒有躲著她的同夥,萬一提前暴露了,沒準兒自己就真得交待在這裡。
唉,一切都是天意啊!
「走,往山上去。」
江蓮推了秦黛心一把,告訴她往上山走,又對公主道:「您請吧!」
長公主哼了一聲,與秦黛心一齊往山上走。
也不知道這個江蓮要搞什麼鬼。
三個人順著崎嶇的山路往山上走,走了大概半個時辰,三人來到一處高坡地帶,四周鳥語花香,溪水潺潺,如果不是江蓮頂著個死人臉,秦黛心真的會誤以為自己是來郊遊的。
這麼風景宜人的地方,居然有座墳!
秦黛心眼前的發現三人面前不遠處,有一個立了石碑的墳包,修葺的還算結實,石碑前擺著香燭,酒水,再看石碑上,赫然寫著兄長江劍之墓!
原來那個叫江劍的被埋在這兒了。
江蓮眼睛發紅,狠狠的推了一把長公主,長公主一個沒站穩,踉蹌著往前走了幾步,來到江劍的墳前。
江蓮深情的注視著江劍的墓碑,緩緩道:「哥哥,蓮兒來看你了。」她沉默了一會兒,突然一把扯過長公主,把她按到江劍的墓碑前道:「哥哥,我把這賤人帶來了,你放心,只要我殺了她,駙馬就一定活不成,就算是蓮兒為你報仇了吧!」
話音剛落,江蓮迅速從腰前抽出一把長劍來,指著長公主道:「你這賤人,跪下,我要用你的血祭奠我的兄長。」
長公主身份高貴,從生下來起就過著錦衣玉食的生活,何時受過這種苦,不但要走山路,此時還要被人侮辱。
「我無錯,即便今天被你所殺,也是受奸人迫害而死,為何要跪?」公主的氣節不允許她向江蓮低頭,或者是哀求,雖然她也害怕,但氣節比起生命來,更重要!
「哼!」江蓮先是冷哼了一聲,隨後仰天長笑起來。
「哈哈哈……大難臨頭了,你居然還想保存那可笑的氣節。」這個江蓮好歹侍候過長公主一場,又一心討好她,怎麼會不怎麼她的想法呢?
「你們皇家的人,總以為自己的血統就是高貴的,別人都是賤民,你們有什麼高貴可言?不也長著兩隻手,兩隻眼睛嗎?「江蓮似乎進入了一種忘我的境界,「憑什麼你們讓人生,人就可以生,你們讓人死,人就非死不可?」
長公主看著江蓮,一字一句道:「國法大過天,人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法!」
秦黛心在一旁看了,心裡贊了一聲,心想這位公主不簡單,單憑她這一句話,自己定保她無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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