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秀住的房間位於顧府內院的西面的一個小院子,只有正對著院門的三間正屋,東西兩側沒有建廂房,而是種了兩窪菜地,由此可以看出顧府也是能省就省的人家,這樣就更加讓人奇怪他們為什麼要給林秀辦這樣一場耗財的及笄禮,對於投奔來的外甥女,好好的養著,外人就會說是慈善之家了,根本無需辦這樣一場及笄禮來證明什麼。
林秀正在屋裡梳妝,梳頭的是從外面請來專供大戶人家梳頭的手藝人,從銅鏡的反射看到了顧氏白杏和白梨進屋,林秀並沒有回頭,只笑道:「娘,是不是阿梨和阿杏來了?」
「秀兒姐姐,給你賀喜了!」白杏白梨同聲道,說著白杏從袖子裡拿出個蝴蝶樣式的銀簪遞到林秀面前,道:「秀兒姐,這是我們姐妹送你的生辰禮。」
「多謝,阿梨阿杏讓你們破費了。」林秀道謝道。
「秀兒姐,怎麼兩個月不見,你變得這麼的客氣了。」白梨輕笑。
「你這丫頭,還是這麼促狹,你送禮我若不謝,你又要說我厚臉皮了。」林秀輕笑。
「秀兒姐,你說的一點都不錯,你太了解阿梨了。」白杏調侃道。
「好了,不要開玩笑了,阿梨,一會你做贊者,讓這位薛大娘跟你說說禮儀,她在大戶人家觀過禮。」
薛大娘簡單的和白梨說了一下過程,時辰就到了,吉時定在巳初,由林秀的舅舅顧老爺擔任主人,主賓與賓客就坐之後,顧老爺致詞。
白梨作為贊者走出,立於西側,林秀至廳中,面向南,向賓客行禮,然後面向西跪坐,白梨站到她身後,為其梳頭,正賓請的是鄧氏的娘家嫂子嚴氏,嚴氏走到林秀面前,吟誦祝詞,而後跪坐下為林秀加笄,後白梨為林秀正笄,林秀起身,賓客向林秀祝賀,白梨陪著林秀再回屋裡,為她換了一身素衣襦裙。
林秀穿著襦裙出房間,向顧老爺鄧氏顧氏行禮,感謝養育之恩。之後為二加,林秀向東而坐,嚴氏洗手念祝詞,白梨為林秀去發笄,嚴氏跪坐,為林秀上髮釵,白梨為她正髮釵,再次陪著林秀回屋換深衣襖裙,然後是二拜三加三拜。之後入席,取字,林秀取字為「錦心」二字,聆訓,道謝禮成。
一套程序下來,繁冗複雜,別說林秀了這個正主了,連白梨這個陪襯的都累得夠嗆。
笄禮結束,眾人坐席,白梨白杏和林秀在一桌,和她們一桌的還有五六個小姑娘,大的有十四五歲,小的也只有八九歲,都是前來觀禮的太太們的女兒。白杏這時才有時間湊過來和白梨說話,「今天可長見識了,這一套及笄禮下來也太累人了,只看衣服就要換好幾套,看來這大家閨秀也是不好做的。」
白梨輕笑:「你以為大家閨秀就是坐在窗前看風景,坐在魚塘邊觀賞游魚?」「可不是,我之前就是如此想的。」白杏笑道。
「你們倆在聊什麼呢?這麼高興。」林秀扭過頭來問道。「我知道,剛才這位姐姐說大家閨秀就是坐在魚塘邊看魚兒游。」白杏旁邊坐著的一個十歲的小女孩笑嘻嘻的道。
她一說,一桌子的女孩都笑起來,這時候坐在主桌上的一位四十左右的婦人笑道,「這你們可就弄錯了,大家閨秀可比你們這些小丫頭忙多了,她們既要學習琴棋書畫,針黹女紅,還要跟著長輩學習管家人情,最重要的還有規矩,那是一點都不能錯的。」
「那得多累啊!」姑娘們一齊唏噓。白梨則是將注意力放在剛才說話的那個婦人身上,她是這個廳中穿的最華麗的也是氣度最好的婦人,她頭上帶著一支海棠花實心金簪,穿著一身淺藍色遍地織金通袖襖,下穿著亮駝色折枝花卉鳳尾裙,這樣一身顯眼的打扮,她上午一進廳的時候怎麼沒有見過她。
「秀兒姐,那位太太是誰?看著像大戶人家的太太。」白梨低聲問道。「我也不認識,可能是舅母特地請來觀禮的。」林秀猜測道。
她們說話聲音雖小,但是這一桌的姑娘有的是附近的鄰居,有的是鄧氏娘家的親戚,彼此不太熟悉,所以相對來也安靜,有些話白梨也不好在席上問,只好忍下了,待有機會的時候再說。
耳邊傳來白杏咯咯的笑聲,白梨扭頭一看,原來白杏已經和身邊那個小姑娘還有她旁邊大概十三四歲的姑娘聊的熱火朝天了,還一個勁的問「是嗎?真的嗎?那麼多錢怎麼花的完?」白梨仔細聽了一下,她們好像在說主位上那位穿著華麗的婦人。
散席後,大家聊了一會,主家開始送客,白梨雖有心問問林秀這次及笄禮的事,但始終找不到機會和她單獨相處,況鄧氏也已經說出了「下次再來玩!」的送客話,她也不好意思再厚著臉皮留下來,只好和林秀道了別,和白杏一起坐著騾車回家了。
剛登上騾車的時候,一個高大的身影從身邊一晃而過,白梨莫名的感到一股熟悉,她立刻回過頭去,恰看到一抹玄色衣擺被微風吹起,更顯的那個身影英俊如斯,如淵如岳,似人間煙火中多了一絲朗月清風,讓人著迷而又心曠神怡。
「徐大哥!」白梨不能控制的喊了一聲,聲音既清且亮。那個玄色背影微頓了一下,轉過身來,看見她,微微一愣,道:「阿梨?」顯然對這個稱呼有些不習慣,前幾次見面他從來沒有直接稱呼過她,這還是第一次他喊她阿梨,低沉悅耳的嗓音,帶著微微的磁性,白梨感覺到心臟微微一麻。她的臉上瞬間染上紅暈。「你怎麼來這兒了?」徐守雲問道,白梨揮開不適宜的情緒,平復心情回道:「我來參加秀兒姐的及笄禮。」徐守雲楞了一下,回道:「奧,好的,那你回去小心點,我先走了。」說完大踏步離開。
白梨看著他離去的背影,嘆了口氣,「姐,我們回家吧!」白杏則拍拍胸口,心有餘悸的說道:「阿梨,你膽子真大,我看到徐大人都害怕的不敢抬頭!」「呵,他長得很醜,讓你不敢看他?」白梨調侃道。
白杏想了一下道:「他長得倒是挺俊,但他那臉色,我總共見過他兩次,兩次都是嚴肅的不得了,我哪敢看他?」
「我記得你上次見他是咱爹摔斷腿的時候,那時候你還有功夫去觀察人間的臉色,還說不敢看。」白梨取笑道。
「我當時只是……只是順便瞄了一眼,只一眼就把我嚇到了。」白杏睜大眼睛道。「奧……我現在知道了你那天不是被爹摔斷腿傷心的哭,而是被嚇哭的,這下我可回去好好和爹娘說了。」
「你這個死丫頭,一天到晚就知道笑話我!看我不打你。」說著,手就湊到白梨胳膊上,擰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