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已逝,夕陽墜落。
天空宛若一張絕美的畫布,東邊是牙白色,西邊是令人心醉的赤金,在這畫布之上,閒閒散散地繪著幾片雲彩,偶有三兩隻海鳥掠過,在中世紀的海濱城鎮,在這靜謐安詳的傍晚,留下永恆的靚麗身姿。
可惜。
美,永遠是短暫的。
落日時分,瞧見碼頭上的無關人群被驅散得差不多了,軍官開始向士兵們宣布敵軍將至的噩耗。
出乎意料,士兵們,包括臨時徵召的那批,並沒有顯現出應有的驚恐,相反倒是從容的很。今天的碼頭太過反常,他們多多少少嗅出了什麼,早已有了心理準備。
當軍官宣布完之後,士兵們的回答是:將軍,請下命令吧。
在場幾乎所有人,神色中都傾露著前所未有的堅忍,為了守衛家園,他們視死如歸!
當一個國家面臨侵略時,便會產生一個奇怪的現象,那就是民族凝聚力驟然劇增。
正應了那句古話,生於憂患死於安樂。
跨上一匹高貴的英格蘭純血馬,鄭飛和聖地亞哥等人沿著海岸漫步。
被晚霞映得金燦燦的沙灘,平鋪至看不見的天邊,幾匹馬,幾個人,就這樣漸行漸遠。
微涼的海風拂在面龐上,給他們帶來難得的清爽,聖地亞哥跳下馬,撿起了一枚漂亮的貝殼,喜滋滋地在大家眼前晃晃。
於是在漫天霞光中,他們的腳步在這裡停下。
「船長,我們什麼時候走?」漢斯問出了憋在心裡許久的問題。
「很快。」
迎著海風,鄭飛仰起脖子灌了口酒。
「吶吶吶,讓我別喝你卻喝了,不開心。」聖地亞哥努努嘴,做了個鄙夷的神情。
「我酒量大,你呢?」鄭飛白了他一眼。
「好吧你贏了。」
看著他灰溜溜的模樣,眾人大笑,唯有布拉德還是副憂慮的神態,愁眉不展。
「會不會來不及?」布拉德摸著下巴說。
沉吟片刻,鄭飛注意到附近有個挺高的海崖,便揮揮手:「咱們上去眺望一下。」
海崖的形狀如同天然的觀景台,大概有兩百米高,崖壁極為光滑,單靠繩子肯定是攀不上去的。
巧的是,崖壁上竟然有個藤蔓編製成的梯子,莫非有人生活?
約摸十分鐘,他們登上了崖頂,這才現不遠處確實有間小木屋,與眾不同的是,木屋頂端安置著一盞巨大的油燈,直徑比聖地亞哥的肩膀還寬。
「這是要亮瞎眼啊!」聖地亞哥叨咕。
有個老頭子坐在門口,愜意地躺在搖椅上,撫摸小狗的腦袋。
見有人突然造訪,老頭子慌忙起身,納悶地打量他們。
「我是守燈塔的斯坦尼,你們是?......」
喔,原來是座天然燈塔,難怪。
鄭飛笑了笑,正欲開口回復,突然!
東方的海面上,朦朦朧朧可見黑壓壓的一大片!
遐思半刻,他迅捷拿出望遠鏡,瞄準調節焦距。
數百條大船,黑帆!
通常只有海盜才會掛上黑帆,在這個時代,如此規模龐大的海盜集團是不可能存在的,顯而易見,這是奧斯曼帝國海軍!
之所以掛上黑帆,目的是營造出大批海盜來襲的氣勢,震撼康斯坦察人以摧殘他們的士氣,儘可能減少傷亡。
這時候,大家都注意到了海面上的異常情況,不約而同地緊張起來,老頭子花白的鬍子顫了幾下,不清楚生了什麼。
鄭飛平舉手臂大拇指向上,根據從望遠鏡中看到的船隻規模,粗略估計敵軍的距離,約為六海里,十千米左右。
六海里,還有一個小時。
「回去!」他臉色一沉當即下令。
眾人連忙爬下海崖,跨上駿馬飛奔而去。
「餵......」望著他們的背影,老頭子乾瞪眼:「怎麼跟見了鬼似的。」
碼頭,瞭望塔上的哨兵還沒現敵軍的影子,鄭飛通報了軍官後,整個碼頭立刻進入戰鬥狀態。
接到軍官和其他長官的指令,炮兵們三口兩口吃完燉牛肉,奔向陣地檢查火藥炮彈。
布置水雷的海軍這時也返回了,他們臉上不像其他兵種那麼鬥志昂揚,而是面無表情,目光在執著之餘,有著些許呆滯。
因為他們明白當戰鬥打響後,自己將要去吸引敵軍的炮火和注意力,和那千人敢死隊一樣,都是去送死的。
死亡並不可怕,可怕的是等待死亡。
「快快快!」站在瞭望塔上,軍官歇斯底里地催促士兵們動作快點,振臂咆哮。
敵我火力懸殊太大,僅憑炮兵是抵禦不了多久的,主力是騎士軍團和刀盾兵,利用地形和事先埋好的陷阱,絕不能讓侵略者舒服一秒!
嘶吼完,他停下來喝口水潤潤沙啞的嗓子,眼角的餘光瞥見鄭飛的車隊啟程了。
凝滯少頃,他做了次深呼吸,微微側過身來,注視著車隊離去的方向。
「再見,冒險家。」
像是在說給自己聽,又像是在,訴說無可奈何的惆悵。
......
車輪滾滾,馬蹄聲不絕於耳。
這段路途比較顛簸,坐在馬車裡挺難受,於是鄭飛選擇騎馬。
這匹英俊的英格蘭純血馬,現在成了他的專屬坐騎,是馬場老闆幾年前去英格蘭時,高價從貴族老友那買來的。
英國純血馬,不但外形高貴,還以極快的中短距離力稱霸世界,近千年來沒有哪個品種的馬力能過它。
迎著餘暉,在廣袤的荒原上,納含數千人的車隊,遠去。
「要走了。」
布拉德抖了下韁繩,眼神中傾露著說不出的意味。
「你捨不得?」鄭飛問。
「並沒有,就算沒打仗,現在讓我回去我也不回,只不過每當我離開一個地方時,就會產生這樣的奇怪感覺,不知道該怎麼表達,反正就是......」
「得不到的永遠在騷動,有時候我們懷念的不是某個地方某個人,而是過往的時光,和曾經的自己。」鄭飛淺笑。
布拉德一怔,驚奇:「哇,你好厲害。」
鄭飛撫摸了下頭,做自戀狀:「大家都這麼說。」(未完待續。)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