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晚上過了要學習的時間點,才會從躲著的小角落裡爬出來,跌跌撞撞的回家。
這樣重複了幾次之後,爺爺從最開始的驚慌失措,到後來習以為常。
而在容思菱竊喜的以為,爺爺不會再用這些東西折磨她的時候,爺爺卻帶著她去了鄉下的荷花池裡游湖。
荷花池裡到處都是荷花,她笑眯眯的摘了一朵,放在手裡把玩著柔嫩的花瓣,爺爺卻突然開口問道:「思菱,你覺得荷花好看嗎?」
「咦?」容思菱不知道爺爺問這個幹嘛,卻肯定的點了點頭,道:「當然好看了,還香香的,我喜歡這個!」
「但是,荷花只能看不能吃,一點作用都沒有,過一段時間它還會枯萎了,變得枯黃又難看,這樣你還喜歡嗎?」
容思菱癟癟嘴,抱著手裡碩大的荷花,道:「爺爺你壞!荷花才不會這樣呢!我可以把它放回水裡去!」
爺爺笑了笑,道:「好啊,那你也可以帶回家放在家裡的池塘里,對了,思菱,你也見過池塘的葉子枯黃衰敗的樣子吧,你還覺得好看嗎?」
容思菱不安的搖了搖頭,看著手裡的荷花,皺眉道:「不好看,但是荷花是不一樣的。」
爺爺很耐心的跟她解釋,萬事萬物都有一個期限的問題,她不知道爺爺為什麼要說這些,卻懵懂的點了點頭。
爺爺卻話鋒一轉,道:「知道爺爺奶奶為什麼要你學習嗎?」
容思菱頓時警惕起來,縮起身子看著他,說道:「我不要學習,不好玩!」
「那你最開始的時候,為什麼那麼喜歡跟著我學習呢?還每天寫字畫畫不撒手?」
「那是因為……」容思菱噘嘴抱怨道:「很累,一天兩天不累,但是一直下去就很累,手酸酸的,身上也不舒服,我不要學習!」
「奧,那思菱也跟荷花一樣,最開始學習的時候很努力,到了後面就不喜歡學習了,荷花因為時間而變得枯萎起來,思菱每天只會玩的話,思想也會枯萎的。」
容思菱渾身一抖,雖然有些不太明白,卻知道不學習就會變得跟荷花一樣不好起來。
她忙爬到了爺爺的身邊,坐在他的腿邊,說道:「爺爺,但是學習很累,而且小夥伴都說那些東西沒有用,不能當飯吃,也不能玩,我們為什麼還要學呢?我可以跟著爺爺學種地啊,我喜歡種地的。」
爺爺摸了摸她的頭頂,蒼老的聲音道:「我讓你學習的是文學,文學的確沒有多少用處,既不能當飯食,不能當水喝,但是這些卻是比吃飯喝水更重要的東西。」
「人應該有信仰,思菱也有歪果仁小夥伴的對嗎?他們周末的時候會去教堂做禮拜,他們或是信仰上帝,或是信仰其他,但是這就是信仰,這些人會覺得不能做壞事,不能撒謊,不能闖紅燈。」
「思菱,你不信仰上帝,那麼你為什麼不會撒謊或者闖紅燈,偷東西呢?」
「因為爺爺說這樣不好,而且撒謊會心裡不舒服,闖紅燈會出事,偷東西被偷的人會傷心。」
「很好,思菱小寶貝,這些就是文學的意義。」
爺爺像是有感而發,感嘆的道:「文學其實是一種信仰,一種行為準則,每個時代都有其文學代表,唐詩宋詞明曲,一個時代的東西有些描寫著憧憬,有些描繪著險惡的現實……」
「一個人的一輩子都逃不開對過去的回憶,和對未來的希望,文學作品就代表著這兩樣東西,回憶過去,立足現在,展望未來,成為一個時代人們的心靈支柱。」
容思菱皺眉,拉著爺爺粗糙的手指,拽了拽說道:「爺爺你在說什麼,我都不懂!」
爺爺道:「你還小,現在不懂,將來一定會明白的。」
「枯藤老樹昏鴉,小橋流水人家,古道西風瘦馬,夕陽西下,斷腸人在天涯。」
「死去元知萬事空,但悲不見九州同。王師北定中原日,家祭無忘告乃翁。」
「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盡還復來。」
容思菱懵懵懂懂,但是卻隱約理解到了爺爺的落寞,她糾結的用小手指戳了戳荷花。
癟嘴心道:既然爺爺都讓自己學習了,那她就學吧,反正也不會很難,只是會累一點而已,或許她可以跟爺爺討價還價,偶爾休息一會兒。
她在年幼時做下的決定,堅持到了七八歲知事的時候,自己寫字畫畫的水準已經很高了。
她要去參加比賽的時候,爺爺再一次帶著她來到了荷花池,這裡的荷花已經落敗了,滿池子看起來髒兮兮的。
爺爺嘆了一口氣,說道:「這個世界有時候是很骯髒的,那些政治最是藏污納垢,但是文學卻是乾淨的,真正的文學不同於政治的粉飾太平,它有時候會很辛辣的道出真正的現實,就像是魯迅先生。」
他拍著容思菱的肩膀,說道:「思菱,這是你的比賽,文學比賽,不要在意結果,因為比賽結果是現實,有時候現實是很殘酷的,但是文學卻是柔軟的。」
「真正的文學是能夠淨化你的心靈的,甚至可以提升你的思想境界,讓你看到更多的真實,讓你對世界有所感悟超越自我,獲得真正的自由!」
「孔子云:吾十五有志於學,三十而立,四十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耳順,七十從心所欲,不逾矩。」
「思菱,學習的最終目的,是隨心所欲,不超出規矩,當然了,文學的最高境界,自然是像孔子一樣,將文學傳播開去,影響一代代人,讓他們向善向好的方向發展。」
「思菱,爺爺從二十幾歲開始教書,一直到現在七十多歲了,可以說是桃李滿天下,但是你是我最看重的學生,我希望你能繼承爺爺的志向,將來將文學發揚光大,爺爺看好你!」
年幼的她迷茫的點點頭,遲疑道:「爺爺,我會盡力的。」
……
一別經年,她不僅沒有達成爺爺的心愿,甚至來到了這個陌生的星際世界。
在這裡,幾乎沒有人在意文學的發展,這是一個只看重武力的世界,並不是說武力不重要,只是這樣缺乏文學的世界,人們的心靈該有多麼的空虛?!
或許,他們並不在乎。
但是,容思菱卻知道文學的真正含義。
就像是康德說的:「有兩種東西,我們越是經常、持續地對它們反覆思考,它們就總是以時翻新、有增無已的讚嘆和敬畏充滿我們的心靈:這就是在我之上的星空,和在我之中的道德法則。」
這個世界匱乏的不僅僅是文學,在科學技術和物質世界飛速發展的時候,人們的精神世界卻落於下風,停滯不前。
容思菱突然就對星際世界的人們,產生了一種發自內心的憐憫之情。
文學作品並不是無用的,就像是弗朗西斯·培根所說:「歷史使人聰明,詩歌使人機智,數學使人精細,哲學使人深邃,道德使人嚴肅,邏輯與修辭使人善辯。」
她的腦海之中響盪著這一句話,嘴角慢慢的勾起了一抹笑意。
文學並不是沒用的東西,她所做的事情也不是不務正業。
她會告訴這個星際世界,這個華夏帝國,什麼才是真正的文學!
但是在這之前,她要跟這個人打擂台,並不是針對這個批評她的人,而是以此為切入點。
既然這一個新聞已經成為了星際頭條,那麼,她就藉助眼前的聲勢,與這個人更深入的交談一番。
在星際這麼多人圍觀的情況下,不管最後的結果會是怎麼樣,至少也會給文學的崛起而造勢。
容思菱打開了星際文學網,果然為首第一頁的頭條,就是她的文學作品被批評的那篇文章。
她毫不在意的點開了作者專區,進入到了後台的部分。
餘光掃到了自己的文學作品,在以每秒幾百個的點擊增加著,幾乎在她的手落在鍵盤上的時候,就已經多出了幾千個點擊,評論數量也在飛漲著。
這個關注度,想必整個星際文學網都要樂瘋了吧。
容思菱撇撇嘴,心道:這其中大部分原因,都要歸功於那個人犀利的吐槽,只是這件事還有很多奇怪的地方,容思菱暗自記在了心裡,打算之後再仔細思索。
她新建了一本書,書名就叫做:《我是誰?》
文章只有短短的三行,她採用的是唯心主義的三個終極問題:
你是誰?
你從哪裡來?
你要到哪裡去?
她打完這三行字之後,便在作者有話說里寫到:能夠回答上我問題的人,能夠給我一個滿意答覆的人,我就會刪文撤文,並且向全星際的人道歉!
你們,能不能?
或者,你們敢不敢?!
這是她向整個星際的人類,發出的挑釁和挑戰!
一場文學的革命和風暴,就從這三個問題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