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情雖然來勢洶洶,但是在錢不離等人組織下,很快就受到了有效的控制,重災區內的百姓是管不了了,就算想管也管不過來,蘇百業召集起來的醫生是有限的,只有不到兩千人,北州府輕災區卻達到了七百餘處,算下來每一處輕災區只能分到兩名醫生。而重災區幾乎是人人患病,如果沒有一支三十人以上的『醫療隊』,根本無法緩解當地的災情,何況去重災區勢必要冒著巨大的危險,那些醫生一聽到要去重災區都是心驚膽戰的,在這種情況下,錢不離別無選擇的做出了保護多數人、放棄少數人的決定。
有了病魔的威脅,百姓們非常乖順的在錢不離制定的框架內生活著,隨地便溺的人是一個也看不到了,每家都定時清掃門前的街道,還在街道上潑灑石灰水,家裡的東西也儘量收拾得乾淨些,幾乎每一家都把原來的茅廁掩埋了,重建了新的茅廁,而且還經常收拾穢物,半年甚至一年才清理一次的懶習慣也不翼而飛了。
飯前便後,每個人都會把自己的雙手洗得乾乾淨淨,指甲也剪得很整潔,其實在冷兵器時代,百姓們是從來不講究這些的,現在卻必須要養成好習慣!鄰裡間的聊天也變得輕聲慢語了,不但小心自己的唾液噴在對方臉上,更防備著對方的唾液,如果此時在姬周國內評選五講四美好城市,北州府肯定會排名第一!
錢不離採用的是嚴密封鎖重災區、積極援救輕災區的政策,成效是明顯的,輕災區內患者的人數是越來越少,當然,也有一些人是病死的,但更多的人被『醫療隊』救了過來,隨著時間的推移,輕災區一個個摘掉了災區的帽子,變成了觀察區。
百姓們開始的時候有些擔心,現在是農忙的關鍵季節,一日之計在於晨、一年之計在於春,如果春天沒有做農活,秋後自然是顆粒無收,直到看見了錢不離有關減免北州府一應賦稅的公文,百姓們才安定下來。
最幸福的人莫過於北州府的土豪們了,他們本在為自己的未來而擔憂,誰知轉眼間又爆發了疫情,可謂是雪上加霜,但錢不離一道命令使得土豪們從地獄升上了天堂,不止是今年免稅,明年也是減免一半賦稅,兩年的時間足夠他們籌措對策了。
安州府的土豪們也沾了些光,最倒霉的是盧州的土豪,他們不但沒有得到任何好處,還受官府逼迫為災區捐獻了一批錢款,不過他們的怨言傳到錢不離的耳朵里,錢不離卻沒有一點惻隱之心。
他借著控制災區做過了詳細的調查,不是所有土豪的佃農都走空了,最少有兩成土豪的生活和往日沒有太大區別,只不過他們承受的賦稅比往年多了些。百姓們是最善良的,他們沒有什麼出人頭地的心思,只要能做到溫飽就滿足了,那些心腸好、平日知道體恤佃戶的土豪們生活依然無憂,有的人家甚至一戶佃農都沒有走,用百姓的話說:「東家待俺們一直不錯,俺們可不能坑人!」
相反,那些往日對待佃戶非常苛刻的土豪們卻面臨著雙重災難,佃戶們聽到移民的消息幾乎是一鬨而散,越苛刻的土豪家的佃戶跑得越快,實話說,這是報應!你不管百姓的死活,反過來百姓們也沒必要管你的死活!錢不離可是在那支有著打土豪、分田地歷史的軍隊中服役的軍官,何況他一心要控制土地兼併、減緩階級矛盾,他在用一種幸災樂禍的心情觀看著那些土豪的表演。
這一日,錢不離正在案頭的宣紙上畫著什麼,北州府刺史蘇百業緩緩走了進來,陪笑道:「見過大將軍。」
錢不離抬頭看了蘇百業一眼,心中略有所悟,用手點了點椅子:「坐吧。」現在是該離開的時候了,最開始蘇百業有事情來見自己時,往往是一路小跑、氣喘吁吁而來,後來蘇百業的動作一天比一天慢,這倒不是說蘇百業敢在錢不離的面前擺架子,而是意味著北州府的情勢一天比一天緩和了。
「多謝大將軍。」蘇百業笑著坐在椅子上,他的身體比剛和錢不離見面時瘦了整整一圈,不過精神還好,滿面紅光的,由此可證,運動是生命之本......
「今天是什麼日子了?」
「什麼日子?」蘇百業一愣,旋即陪笑道:「五月初七了。」
「再過兩天,陛下就要離開這裡了,你抓緊準備一下。」
「準備......卑職明白了。」蘇百業長嘆了一口氣:「大將軍對我北州府百姓有著活命之恩啊!如果不是陛下與大將軍正好巡查到北州,卑職真不敢想像現在的北州府會變成什麼樣子!」
「這些話你就不用說了,我們相處的時日雖然還短,但你應該知道,我不喜歡聽這些。」錢不離搖了搖頭,突然露出了笑容:「大前年四月到去年十一月之間,你分五次在順州、陳州兩地收購了兩千餘畝良田?」
蘇百業萬萬想不到錢不離突然談起這些,笑容猛地變得僵硬起來,呆呆的看著錢不離,做聲不得。
「去年你為你的小兒子操辦了婚喜,場面非常大,據說花費超過了數千枚金幣,當然了,你身為一州刺史,這一場婚喜沒少收賀禮吧?應該是超過你的花費了。」錢不離翻出一卷文案,看了片刻續道:「我發現你對土地情有獨鍾,不過......讓我感到奇怪的是,你購買田產總是在地契上寫上別人的名字,查你的事情倒是讓我費了不少力氣,你不是心中有鬼吧?一個刺史的俸祿是多少......你知道、我也知道,好像不足以支撐你四處收購田產,蘇大人,能不能給我一個解釋?」
蘇百業臉色變得鐵青,囁嚅了半晌,撲嗵一聲跪倒在地上,渾身上下猶如篩糠般顫抖著,他不明白錢不離為什麼突然調查起他來了,但此刻他的底細已經被查得清清楚楚,除了俯首認罪之外他想不出還有別的路可走。
蘇百業還是不了解錢不離,錢不離只有在懷疑誰或者想啟用誰的時候,才會親自布置做一個詳細的調查,否則他才懶得管蘇百業是個什麼樣的官,那是御史台的事。任何一個時代,只要社會的制度是權力集中制,沒有強大的監督機構,貪贓枉法之事便層出不窮,根本無法斷絕,除非是惹到了自己頭上,或者有人告到了面前,平常里真的沒有必要去管。
「起來吧,我只是想看你是個什麼樣的人,你不用害怕。」錢不離一向認為想做出大事就必須做到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用人之前如果不做個詳細的調查分析,用起人來就沒辦法做到不疑。
「罪臣不敢......」蘇百業顫抖著回道。
「我如果想處罰你的話,這些......已經足夠了。」錢不離拍了拍文案:「讓你起來你就起來!」
蘇百業吃力的從地上爬了起來,偷眼看向錢不離,他為官已經很多年,閱歷倒是不淺,可怎麼也想不出錢不離要做什麼。不過錢不離剛才那句話倒是讓他吃了顆定心丸,沒錯,這些東西已經足夠把他全家都發配出去了,錢不離沒必要和他繞圈子。
「你是個很有能力的人,做事有條理,也非常縝密,此次能迅速控制疫情,你蘇百業是功不可沒的。」錢不離微笑著說道。
「大將軍謬讚了,卑職只是個跑腿的,全仗大將軍居中調應,我北州百姓才能......」
「我說過,我不喜歡聽這些。」錢不離擺了擺手:「功勞就是功勞,我錢不離還沒到貪占下屬功勞的地步,說實話,我很欣賞你的能力,想把你調入內閣,但是對你的品行我卻有些放心不下,你說......我該怎麼辦呢?」
蘇百業默然無語,現在他不再為自己的安危擔憂了,可也變得更緊張了,畢竟他有錯在先,狡辯、為自己開解那是自尋死路,當場悔過、痛罵自己一番又顯得太做作,蘇百業只能沉默。
「魚與熊掌不可兼得!你只有兩條路,一個是選擇功名,一個是選擇富貴,如果你選擇當一個富家翁,等疫情徹底停息之後,你可以回去,這些東西我會都毀掉,權當是你這一段不辭辛勞、甘冒危險的獎賞。」錢不離沉吟片刻:「如果你選擇功名,這些東西你自己處理一下吧,我不想我提拔上來的人日後被御史台抓住小辮子!你明白我的意思了麼?」
蘇百業再次一頭跪倒在地上:「大將軍恩德......」話沒說完,蘇百業又閉上了嘴,錢不離已經提醒他兩次了,不想聽這些東西。
「你自己回去好好想想吧。」錢不離緩緩說道:「還有一件事,現在春耕已經被耽誤了,再過一個月,我會讓人把豆薯送到北州府,不知道豆薯是什麼吧?呵呵......這可是好東西!種別的莊稼都晚了,豆薯長得很快,三個月左右就能有收穫,這件事情我就交給你了,一定要讓百姓們學著種豆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