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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口氣說了這麼多,暴露了我長久以來內心的軟弱和不甘,我以為冷麵男會嘲xiào 我,他卻氣息沉靜地聽完了全部,末了,他隱晦道:「你可知你為何失去記憶?」
佛室里那本禁書上的字一個個從腦海里跳躍而出,拼湊成兩個字:「忘憂。」
忘憂這兩個字像魔障般揮之不去,每提到它,我都四肢冰涼,心氣難耐。
「你既然知道是忘憂之毒,就該知道解毒之法。」他盯了窗外不斷後退的景色,凝重道:「忘憂開出的花名為解憂,解憂顧名思義,能夠解除忘憂的毒性。可惜,忘憂花期不定,幾十上百棵花枝收得的不到十朵成花,其它的不是被風吹散就是被雨打落,是以擁有忘憂的人不會輕易在別人身上下這種毒,因為解藥難尋。」
初在書上看到這些,我仍猶疑不信,尚抱有一絲僥倖,但聽他如此肯定地講出來,我忽覺大半顆心灌了冰渣子的寒,何人對我憎恨至此,以至於用上此種毒性霸道難以轉圜的毒藥?
「忘憂生長在南國皇宮,南國的土壤氣候極適宜種植忘憂,至於解憂,只有南國宮廷才有。」
「這些我都知道,人心多變,我尚不知解憂的存在時,還能安慰自己糊裡糊塗地活者,一旦我明白我隨時有機huì 撿起我的過去,我心裡反叛的聲音就越來越大,一發不可收拾了。」
對過去的記憶,我近乎偏執。只要我拿到了解憂,我的腦子再也不是蒼白一片,我活得不再像一縷孤魂。
他喟嘆:「若那些過去是你拼命想逃避的,待你憶起一切,你又當如何自處?」
「這世上的事,多半是庸人自擾。」
我一時竟無言以對。
「若你有面對過去的勇氣,再去想怎麼得到解憂也不遲。」
馬車很快駛出清露山,下過一場冬雨後,山路上鋪滿了密密麻麻的落葉,蕭瑟至極,一如我的心思,我究jìng 擁有怎樣的過去?我的過去與李軒有沒有瓜葛?若這段過去會讓我和李軒漸行漸遠,我是否應該固執到底?我茫然了。
風影駕車的路線沒有通往秦府,看來冷麵男並不想帶我回去秦府,馬車在城北一條人來人往的客棧停下來,冷麵男扶著我下了馬車,風影隨後將馬車交給了店家。
悅來客棧。
「掌柜,來兩間上好的客房,要乾淨,也要安靜,再準備些熱茶水送上來,這銀子就是你的了。」風影熟練地報上一句,故意拿了塊半個拳頭大的銀兩在貪財的掌柜眼前晃了晃,掌柜本在撥算盤記賬,待兩隻眼睛捕捉到這塊銀子,頓時雙眼放光移不開,忙點頭哈腰起來:「好勒,就按客官說的辦,樓上請,小二,動作麻利點,幫幾位客官把行李拿到樓上去。」
小二和掌柜簡直一副嘴臉,笑嘻嘻接過風影手上的包袱,彎著腰道:「三位客官,請隨小的上樓。」
悅來客棧魚龍混雜,走南闖北的人路過秦州,多半是要在這裡住上一晚的,冷麵男帶我到這裡來,不知是何用意。而且我方才聽見風影說只要兩間房,但我們明明是一行三人,兩間房要怎麼分配?
小二指了指最靠近角落的一間房,對著我說道:「這位姑娘就住這間,這間廂房靠里,最是安靜,且但凡來人都得經過前面一間房才能找到姑娘,姑娘生的美,這樣也安全些。」
他倒是考lǜ 得周到,推開門進qù ,房間果然乾淨整潔,床是床桌是桌,還擺著一張古樸的屏風,屏風後是用來沐浴的木桶,桌子上的香爐里熏著淺淡的檀香,我皺了皺眉,小二留意到,急忙解釋:「姑娘若不喜歡檀香的味道,小的可以換些新鮮的花兒來。」
我問了檀香頭暈呼呼的,遂道:「還是換成鮮花吧,花香更為自然些。」
「好勒,小的這就去。」小二一溜煙跑得沒影,我在桌前坐下來,顧自倒了杯熱茶喝兩口,風影去了隔壁的廂房,只剩冷麵男站在這裡,我不自在地瞄他一眼,他該不會是要和我一間房吧?
他笑言:「風影剛才對掌柜說的話是逗你玩的,他已偷偷定了另一間房,你無須擔心。我就宿在隔壁,你若有事可以隨時叫我。」
我的想法被他識破,有些尷尬道:「又不是小孩子,還耍這種幼稚的把戲。」
「你別看他孩子心性,他殺過的人比你見過的還多,他統領整個秦府的暗衛,我這些年一直在磨他的性子。」他轉身離開,臨走替我合上門:「若想沐浴或者想吃東西,就扯一扯你床頭的繩子,小二在一樓大堂就會聽到鈴鐺作響,便會上來找你。」
他走了,我扭頭向床頭看去,果然有一條不粗不細的牛皮繩,看樣子挺普通,我這會不餓不渴,只是有點無聊,玩心作祟扯了扯繩子,果然一樓響起清脆的叮鈴叮鈴聲,待我數到二十,已有人來敲我房間的門,我把門打開,卻是一個面生的男子,與方才領我們上來的小二穿著一模一樣的衣服行頭,我想他該是客棧里另一名夥計:「方才說要把房間的檀香換成鮮花,怎麼不見動jìng ?」
他一愣,隨後面露笑意,忙賠不是:「今日店裡的客人多,忙不過來,良子許是忘了,客官且等一會,小的這就去把客官的檀香撤掉。」我側身讓過,他走進來抱起桌上的香爐就走。
等了一會兒,小二抱了一個青色的花瓶進來,花瓶里*插*了十幾支粉嫩的花,香氣清淡。
「客官要是沒別的吩咐,小的就退下了。」他拔腿要走。
「你且站住!」我叫住他,他轉過身來,我從頭到腳細細打量了他一番,將他的形貌特徵悄悄記下,他被我看得不自在,彆扭道:「客官,這——」
「你叫什麼名zì ?」想我之前被算計了那麼多次,這次出門在外不得不格外小心一些,他說的是不是假話,我下樓問問掌柜便知。
他難為情道:「小的,小的叫——蟲子。」
後面兩個字聲音小了些,我沒聽清,不耐煩道:「你大聲點,本姑娘沒聽清楚。」
他漲紅了臉,挺直了胸膛,豁出去道:「小的叫蟲子,蟲子的蟲,蟲子的子。」
我很不厚道地撲哧一聲笑了,蟲子?這是個什麼名兒?太有意思了。什麼樣的爹娘會給孩子去這麼不正經的名zì ,不怕別人笑話他?
蟲子被我嘲xiào ,還是本著服wù 精神沒跟我計較,反而為我普及知識:「客官這就有所不知,在小的的家鄉,為了孩子生出來好養,爹娘都給孩子起個賤名,賤名百歲,小的還算好了,還有人叫狗蛋狗剩狗不理,與他們比起來,小的叫蟲子好聽多了。」
狗蛋?狗剩?狗不理?這些個名zì 確實夠賤。我被蟲子逗樂,掏出三錠碎銀扔給他:「蟲子,你去市集上給本姑娘尋幾本好看的話本來,要有趣的故事,剩下的錢歸你。」
他樂呵呵:「小的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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