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泉路上不好走,黃泉路上無老少。黃泉路上向看,看不到日月星辰,向下看,看不到土地塵埃,向前看,看不到陽關大路,向後看,看不到親朋四鄰。
繆如茵站在黃泉路上,看著入眼處那黃沙漫捲,聽著過耳的陰風咆哮。
陰風怒打著旋著向著他們這些剛剛踏入黃泉路的新鬼席捲而來。
白裙隨風獵獵作響。
少女抬頭看去,卻見大量的剛剛湧進黃泉的新鬼卻是都在驚呼聲中,被陰風卷上了半空。
然後待風散去,那些新鬼們便會被重重地砸落在了這黃泉路上。
不得不說這倒是黃泉路給他們這些新鬼的一個下馬威呢。
牛頭,馬面自是早就對此見怪不怪了。
「小姐,我們還是繼續往前走吧。」馬面道。
少女含笑點了點頭。
只是三個人才走了不過十幾步,一股暗香卻是撲鼻而來。
少女足下的步子微頓:「這是什麼香味?」
牛頭抬手向前一指:「小姐這是彼岸花的味道,前面的道路兩旁全都是彼岸花。」
繆如茵舉目細看,果然入眼處的竟是紅彤彤的一片。
那不是彼岸花又是什麼。
彼岸花,惡魔的溫柔。
傳說中自願投入地獄的花朵,被眾魔遣回,但仍徘徊於黃泉路上,眾魔不忍,遂同意讓她開在此路上,給離開人界的魂們一個指引與安慰。
彼岸花分為紅色、白色兩種,紅色彼岸花盛開於地獄,白色彼岸花綻放於天堂。
紅色的彼岸花又稱曼珠沙華,白色的彼岸花又稱之為曼陀羅。
曼陀羅花盛開於天堂之路,曼珠沙華布滿在地獄之途。同是代表死亡,一個卻偏向於對死亡的另一種解釋:新生,另一個偏向於對痛苦與悔恨的彷徨與徘徊:墮落。所以說地獄與天堂,僅有一線之隔。
看著前方入眼處的,那是鮮紅的曼珠沙華,大紅色的花瓣隨風輕輕擺動,就像是一張張正向著自己含笑的佳人招手,在呼喚著自己心底最深的記憶。
繆如茵不禁閉了閉眼,暗香浮動之間。
她的眼前浮現而出的卻是師兄東方弦月的臉孔,男子溫柔而寵溺的笑,還有那淺淺淡淡但卻帶著溫暖的聲線,還有那雙深邃而深情的眸子。
一切的一切,是她與他之間最溫暖的回憶。
也是她不顧一切來到這陰曹地府的理由。
一樁樁,一幕幕破碎的畫面,卻是她心痛的源泉。
恍然間,她似乎又回到了那一天那一刻……
她眼睜睜地看著師兄消失在自己面前,可是自己卻是無能為力。
師兄,師兄……
心底里,少女在急切地呼喚著東方弦月,聲聲泣血,聲聲悲苦。
淚,止不住地滾落而下,打濕了少女嬌俏的容顏,燙了足下的黃沙。
而在那淚滴落下的地方,一株小小的曼殊沙華卻是悄悄地探出頭來。
在土御門流華帶著她見到師傅的時候,雖然她那個時候人世不醒,可是師傅的聲音卻還是傳進了她的耳中。
師傅對她說,想要救師兄,她便必須要走完這陰曹地府十三站。
走過了,便有了可以再見師兄的機會。
是的,只是一個機會。
但是為了這麼一個虛無飄渺的機會,她卻願意來嘗試,願意賭上自己的一切。
感覺到了身邊繆如茵的心緒起伏,牛頭馬面對視了一眼。
牛頭有些擔心:「要不要喚醒小姐?」
馬面搖頭:「還是不要了,既然主人肯讓小姐走一走這陰曹地府十三站,想必是對小姐的心性有著極大的信心,那麼我們自然也應該對小姐有些信心才好。」
牛頭雖然還有些擔心,可是卻也是點了點頭:「也對,而且只要小姐自己可以從其中清醒過來,對她日後的心性還有修為也有極大的好處。」
黃泉路上的曼珠沙華,人都說彼岸花,花開彼岸。
但卻鮮少有人會知道它的花香有一種魔力,可以讓人想起自己生前的事情。
想起自己心底里最深的執念,最愛的人。
只是執念就算是再如何的想要執著,一死之後卻也是兩手空空。
最愛的人,但是當一方死去了,那麼亦是生離死別。
你走你的黃泉路,世間的她卻只能是孑然枯守。
每一個走上黃泉路的人,都會受到這暗香的侵蝕,有些靈魂可以掙脫出來,但是有些靈魂卻終是無法掙脫,而永墮沉淪,不得輪迴,最後也只能是成為這些彼岸花的養份。
令這些比鮮血更鮮艷的花朵開得越發的奪目了。
而守護彼岸花的是兩個妖精:花妖叫曼珠,葉妖叫沙華。他們守侯了幾千年的彼岸花,可是從來沒有見過面,因為開花時便沒有葉子,有葉子的時候則沒有花。
所以都說,花葉兩不相見,生生相錯。彼此思念,無比悲苦。
黃泉路上大批大批地開著這花,遠遠看上去就像是血所鋪成的地毯,只是一眼看去卻是無盡的悲傷與心碎。
花紅似火而被喻為「火照之路」。
它們是這漫漫黃泉路上唯一的風景與色彩。
她們構成火紅色的花徑指引人們走向忘川河的彼岸。
而因為這暗香浮動,所以當靈魂渡過忘川,便會忘卻生前的種種,曾經的一切都留在了彼岸。
然後他們便會繼續踏出自己的征程,前往陰曹地府的下一站。
牛頭馬面看著身邊的不斷地有生魂行過,還有不少陰兵用鎖鏈牽著那些大奸大惡之人的靈魂行過。
有熟悉的,還揮手和牛頭馬面打著招呼。
「咦,老牛,老馬,這個就是你們帶來生魂?」有一個陰兵小頭目走到牛頭馬面身邊的時候,停了下來,好奇的目光打量著繆如茵。
「你們還真是的,這樣的生魂,直接帶走就是了,或者乾脆將她拍散在這裡,直接餵了曼珠沙華也不錯,我看這花開得也不錯,紅色總比黃色好看。」
牛頭皺眉:「你快走你的吧,我與馬面的事兒,還用不著你操心發。」
小頭目有些不高興:「好像誰願意理你們似的,不想和我說話,我還不想搭理你們呢。」
說著轉身便準備離開。
可是牛頭馬面兩個卻沒有想到,這貨居然又一身,飛起一腳,帶著一團黃沙,便向著繆如茵席了過來。
牛頭馬面的眼神就是一怒,當下兩個也顧不得許多了,一抬手就向著小頭目拍去。
小頭目的臉色變了,當下忙身形飛快地向後移動而去。
「喂喂,我就是開個玩笑,你們至於就直接玩真的嗎?」
他還是有些自知之明的,三個他綁在一起也不可能會是牛頭馬面兩隻的對手。
而且,牛頭馬面這兩隻到底是抽的什麼瘋啊,他剛才又不是對著他們兩個去的。
那個丫頭,不過就是這裡的生魂罷了,他就是動動怎麼了,這不很正常嗎。
所以,這兩隻到底是動的哪門子怒?
小頭目很頭疼,很想不明白。
不過牛頭馬面兩個可是真的生氣了。
主人有多重視這個弟子,再也沒有人會比他們更清楚了,而現在主人將繆如茵交給他們,令他們陪同繆如茵走過陰曹地府的前兩關,只怕也是因為主人早就料到了,小姐在踏上黃泉路的時候,會受到彼岸花花香的影響。
但是這個混蛋……
雖然小姐並沒有受到什麼影響,可是這事兒他們兩個也不能忍。
小頭目的躲閃動作一慢,於是便被牛頭一巴掌甩在了臉上。
接著馬面又是一腳正踹在小頭目的胸口處。
「媽的!」小頭目從黃沙里爬出來,抬手抹去臉上的沙粒:「牛頭馬面,老子日你們八輩祖宗,真以為老子就怕了你們了,告訴你,這黃泉路可是老子的地盤。」
「走在老子的地盤上,竟然還想要踩老子,那麼便讓你們好好地明白一下,什麼叫強龍不壓地頭蛇。」
說著,小頭目一揮手:「大夥一起給我上啊,揍他丫的,還有那個生魂也給我綁了。」
牛頭馬面不是護著那個生魂嗎。
哼哼,既然他們兩個一定要護著,那麼他便將那個生魂奪過來,到時候他生魂在手,再當著牛頭馬面兩隻的面,好好地操磨一下那個生魂。
別的且不說,那生魂的模樣他可是看清楚了,長得那叫一個水靈漂亮啊。
呵呵噠。
鬼差睡生魂的事兒,也不是什麼秘密了。
畢竟活人喜歡美女,鬼差喜歡美鬼也是理所當然的。
不是有句話叫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嗎?
這句話用在陰間,那就得改成愛美之心鬼皆有之。
而且只不定,牛頭馬面之所護著這個生魂,也是因為想要抱著睡上一睡呢。
於是趁著一群鬼差拎著生魂將牛頭馬面圍了一個嚴嚴實實,這個小頭目便已經直奔到了繆如茵身邊。
本來聽到了小頭目的命令,兩個鬼差正打算將繆如茵拖過去給小頭目呢,現在一看到自家的頂頭上司已經衝過來。
當下這兩隻立馬笑得討好:「隊長,這生魂生得真叫一個漂亮啊。」
小頭目看著面前的兩個鬼差,一副要流口水的樣子,當下卻笑了,抬手一揮,語氣那叫一個大方:「哈哈,老子吃肉的時候,什麼時候少過你們的湯啊。」
「還是老規矩,老子先用,老子爽完了,她便歸你們大家了,反正不過一個生魂,也玩不壞。」
一邊說著,這個小頭目的爪子便已經向著少女那俏生生的臉蛋摸了過去。
牛頭馬面狂怒。
可是現在他們兩個一時半會根本沖不破包圍圈。
「你如果敢動她一根頭髮,那麼你就死定了。」
牛頭馬面怒吼出聲。
小頭目看也沒有看牛頭馬面一眼。
「哼,老子的腦子又沒有進水,而且老子可不是被嚇大的,我就要好好地動一動這個生魂,我就看看你們怎麼讓我死定了。」
這一次他不只是爪子,就連那張臭嘴也跟著一起向著繆如茵那張紅潤的小嘴上貼去。
牛頭馬面遠遠地看到這一幕,兩個人的眼睛都紅了。
只是……
小頭目還沒有來得及碰到繆如茵呢。
少女的眸子卻在這一刻睜開了。
小頭目一怔,這雙眼睛……
烏黑而明亮,但是此時此刻其內卻正卷著冰雪的風暴。
接著一隻腿抬了起來。
「啊!」小頭目的慘叫聲便在這黃沙漫漫的黃泉路上驚天動地地響了起來。
眾新魂,眾鬼差,全都向著小頭目看來,當一看到他雙手捂著的部位……
眾新魂:「……」原來那裡,在活著時候,被稱為男人的最痛,等到死了,那裡也是男鬼的最痛嗎?
受教了。
眾鬼差:「……」好辣的小娘皮啊,還有隊長你沒被頂廢了吧。
牛頭馬面兩隻卻趁著這個機會,回到了繆如茵的身邊。
馬面面有愧色:「小姐,對不起是我們兩個沒有保護好你,有負了主人的所託。」
牛頭卻是嘿嘿地扯著牛嘴,然後向著繆如茵豎起了大拇指:「小姐,頂得漂亮。」
繆如茵對著這兩隻微微一笑,只是當她的眸光再次落在那個小頭目的身上時,卻又變得一片寒涼。
居然想要吃她的豆腐……
當下少女的身形又是一動,再次向著小頭目撲了過去。
小頭目的臉色劇變,媽蛋的,誰能來給他解釋一下,身為一個生魂,怎麼可以如此地沒有自覺呢。
看看其他的生魂一個個乖得就像是小綿羊,可是這隻……嚶嚶,咱們黃泉路只開彼岸花,今天居然又多了一朵霸王花不成?
不過他也來不及想太多了,已經扯著嗓子聲嘶力竭地大叫了起來:「快,快,攔著她啊!」
他現在那裡疼得不要不要的,根本動不了。
於是一眾鬼差聽到了這話,便忙紛紛地向著繆如茵衝過來。
牛頭馬面兩隻對視了一眼,突然間趕腳之前在土地廟上演的一幕,又要重新開場了呢?
呃,主人,您說小姐會不會直接一路酷,霸,帥,狂地打過這陰曹地府十三站呢?
突然間發現,這個機率真的是很大很大滴說啊。
此時此刻繆如茵身上的氣機外放,身形快如閃電。
那些鬼差們一個個如同天女散花般……
當然了,不是仙女,而是那被散出去的花。
於是不過幾個眨眼之間,繆如茵已經一把便將小頭目拎了起來。
「女大王饒命啊,饒過我吧。」小頭目哭了。
果然是好大的一朵霸王花啊。
他剛才眼睛得有多瘸啊,居然會將霸王花看成是一朵嬌花啊嬌花。
女大王……
牛頭馬面兩隻齊齊黑線,這才走到第二站,自家小姐的稱呼便已經由姑奶奶升級成為了女大王了。
繆如茵卻是冷哼,抬手一亮自己的鐵判令:「聽說剛才你想要調戲我,還想要睡了我,還想要將我送給你手下的鬼差?」
小隊長的臉色都駭白了,心底里臥了一個天大的槽。
我擦,我擦,我擦擦擦……
你是陰陽鬼判,你倒是早點亮明身份啊。
再說了陰陽鬼判不是可以自由出入陰陽兩界嗎,所以這位女祖宗喲,你沒事兒過來與這些生魂一起來黃泉路湊什麼熱鬧啊。
嚶嚶嚶嚶……
好淡疼有木有?
好吧,他現在真的是淡很疼!
嚶嚶嚶嚶,不會是碎了吧,他未來的幸福啊。
不過,面前的這個少女正冷眸里閃著厲光。
小頭目還是相當果斷的人。
雖然人都說男兒膝下有黃金,又沒有人說男鬼膝下有黃金的。
調戲鬼判的後果有多嚴重……
分分鐘不敢想啊。
於是小頭目果斷地往繆如茵面前就是一跪,然後一邊流淚,一邊甩自己耳光,那叫一個用力啊,甩得「啪啪啪……」的脆響聲,幾乎都快趕上他剛才的慘號了。
「鬼判大人我錯了,我有眼不識金鑲玉,我該死,鬼判大人,嗚嗚,還求您看在我上有八十歲的老母,下有三個月奶娃子的份上,就放過我這一次吧。」
那哭得好不可憐。
牛頭馬面側頭捂眼,好丟臉,他們沒心看了。
一眾鬼差呆若木雞,隊長……你節操掉了一地。
一干生魂,原來這才是鬼差的正確打開方式嗎?漲姿勢了。
只是這求饒的話還真是……
繆如茵黑線中:「你說你上有八十歲的老母?」
小頭目連連點頭,那腦袋點的就跟小雞啄米似的:「是啊,是啊。」
少女挑眉:「真的?」
小頭目繼續點頭:「真的真的,絕對比珍珠還真。」不信你看我真誠的大眼睛。
少女笑眯眯,聲音清越悅耳:「可是我怎麼聽說能在鬼差里混到小隊長的位置,都得是最少鬼齡三百的老鬼呢?」
小頭目:「……」
呃,他把這碴給忘了。
而少女的聲音還在繼續:「所以你三百歲,你老母才八十?」
呃,這個,這個,這個……
小頭目反應還挺快:「這其實是一個美膩的誤會……」
「呯!」少女一腳踏來,小頭目直接被踩進了黃沙里。
「今天本姑娘留你一條鬼命,下次再讓本姑娘見到你,嘖嘖嘖……」
小頭目淚流滿臉。
下次俺遠遠地看到你就繞路跑。
這尊神咱既然惹不起,總還能躲得起吧。
嚶嚶嚶嚶……
第一站的土地在搞什麼,放了這麼一位下來,也不說提前招呼一聲。
太不夠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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