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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歡宮因為注重男女之情,建築上便與普通道觀殿宇不同,交叉回紋的窗欞,透出來的月色不是清風明月的「月」,而是暗香浮動的「月」,冷月的身子便浸入這月色里,整個人模糊不清,卻透出別樣的孤絕味道。
那把劍,正對準了衛若。
「我知道你很自私,可是在這麼多人付出那麼大代價的時候,你若是依然我行我素,那就是該殺,縱然千刀萬剮,我也會這麼做。」冷月收回了劍,伸出了手,白皙的手掌上有一個黑漆的罐子,她打開蓋子,在裡面吹了口氣。
衛若忽然倒吸一口冷氣,捂住了肚子,冷汗流了下來。
「衛若?」貓一直在衛若身邊,感覺是最敏感的,一下抱住了衛若的脖子,把爪子貼住衛若的肚子,道:「痛經嗎?」
「師姐想怎樣?」衛若此時心頭才生出真正的恐懼,眼前人什麼都做得出來,什麼都做得出來!
「打坐。」冷月見衛若真的怕了,冷笑一聲,在她對面盤腿坐下,道:「調息到天頂穴,運轉氣息到丹田,若是做不到,讓你生死不如!」
衛若本來閉著眼按照她的說法做,聽了這話,忍不住嘴角彎了彎,暗自搖了搖頭,卻再也沒說什麼,把貓拎起來,道:「你也照做。」
「為什麼?」貓最是好逸惡勞,苦著臉道:「貓貓只不過是只貓,這就算了吧?」
「師姐!」衛若宛如上學時候面對班主任,指著貓告狀道:「它整日纏著我,讓我無法專心學習,哦,不,是修道,你給它也來一丸吧,這貓最是怕死,若是吃了這個,它就專心了,我也安心了。」
「哇!專業賣隊友啊,衛若,你太過分了!」野樂在床上跳來跳去,似乎想找地方逃竄,卻被衛若一下抓住了一根貓腿道:「快點,師姐!」
冷月面無表情地看著床上鬧騰的兩人,露出鄙夷之色,似乎要訓斥,卻終於忍住,站起來走到床前,掏出一顆黑黝黝的丹藥。
「幫我摁住貓,師姐。」衛若死命壓住貓,道:「別讓它跑了。」
「香蕉個巴拉,衛若,我算認得你了。」貓貓大聲喵嗚著,在衛若手裡拼命掙扎,回頭竟開始噴火。
「師姐!」衛若急匆匆叫了一聲,冷月遲疑了下,終於摁住了貓頭,衛若一捏貓嘴,趁著張口之際,把藥丸送了進去,合上,捶打肚子,覺得已經吞下了,這才鬆手。
野樂四肢朝天,目光呆滯,看著殿頂,許久許久,「哇」地一聲哭了出來,抓了一把「解毒丸」,吞了一口又一口。
衛若不放心,忙道:「師姐,快試驗一下看行不行,這貓的解毒丸很靈的。」
冷月被她叫得急了,只得掏出罐子,吹了口氣,貓忽然發出一聲撕心裂肺地嚎叫,飛了半空中,抱住衛若,伸出貓爪一下撓住了衛若的臉,這次是用了全力,衛若白皙的臉上頓時出現了一道血痕,冷月見了有些慌,忙把罐子收起來,抓住貓拎起來。
「嗚嗚嗚,你們沒得欺負,只有欺負貓貓……」野樂放聲大哭。
冷月與衛若面面相覷,野樂忽地指著衛若道:「就你最壞,最壞!」
衛若忍住笑,道:「你好生修行,這個月跟我一起結嬰,不就沒事了?師姐會給你解藥的。」
「真的嗎?」野樂飛到了冷月跟前,用舌頭舔著冷月的手道:「主人,貓貓能為你做點什麼?要不要喝衛若冬瓜湯?」
衛若鄙夷地看了貓一眼。
野樂抱著胸道:「我不跟你玩了,咱倆撕逼,我要跟月月玩,月月主人,要不要看島國片?咱們一起做快樂事吧。」
冷月性子冷清,被貓又抱又舔,覺得有些嘔心,甩了甩手,把貓扔到床上,退後兩步,道:「師妹,你們……」抬頭見貓與衛若已經在床上打成了一團,忙上去道:「別打了……」見她們置若罔聞,跺了跺腳道:「我拿罐子了。」
兩人立時住手,一個道:「師姐最好了。」一個道:「月月主人手下留情。」
冷月看看這個,看看那個,忽然頭疼起來,扶額道:「我先去歇息一會兒,你們好好練,到時候這藥真的會發作,我也沒法子的。」說著,白光一閃,轉身不見。
一人一貓靜靜地望著那消失的蹤跡。
「你還真是無恥之尤,專業賣隊友一百年。」貓靜靜開口。
「既然是隊友,有福同享有難同當才行。」衛若毫無愧色,拍著貓頭道:「師姐已經趕跑了,咱們開始練嗎?看來那藥不是師姐自己的,說不得真沒解藥可慘了。」
「雙修嗎?」
「雙你個大鬼頭!」……
第二日,衛若去見了幾位師尊,申明自己要閉關修行,儘快結嬰,增強反對派的力量,師尊們聽了這話,極為贊同,清離撫須道:「說什麼陰謀詭計,實力增強才是正理,小衛若,你天賦絕高,潛心修道,一定能達成所願。」
「借師尊吉言。」衛若拱手行禮,轉身從偏門而出,回到寢宮的時候,野樂見她神色詭異,道:「你怎麼了?難不成又發現了boss?」
「打boos遊戲呢。」衛若盤腿坐在床上,閉上眼道:「我去跟師尊說閉關,師尊們很同意,說我一定能結嬰的。」
「那臉色怎麼這麼怪?」野樂跳到衛若的腿上。
衛若本來閉著眼,曬著暖洋洋的太陽,聽了這話,睜開眼道:「師父統一的步伐越來越快,反對他的人越來越多,大家聽說崑崙修士到了這裡,都跑到這裡來了,過幾日應該就能選舉頭領了,應該是清離師尊,大戰很快就會開始,我得趕緊結嬰。」
「你能阻止這場戰爭嗎?」野樂撇了撇嘴。
「不能。」衛若干脆道。
「那有什麼用?」野樂伸了個懶腰。
衛若把貓拎起來,晃了晃,道:「趕緊打坐入定,你也要結嬰的,師姐的藥不是她的,她沒有解藥,咱們不結嬰可死定了。」
野樂恨恨道:「還不是因為你……」
衛若不答,撫摸著貓頭道:「你會明白我的苦心的。」語氣裡帶著幾分滄桑的感慨,修長的手指梳理著貓毛,野樂被她摸得十分舒服,翻了個身露出肚皮,道:「摸這裡,摸這裡!」頓了頓又道:「若若,所有人都在計劃,你也有你的計劃吧?」
衛若的手忽地停在野樂的肚皮上,忽然用兩隻夾著貓毛道:「我當然,貓也有……」話音未落,忽覺得貓身子一震,笑了笑,拍著貓的肚子道:「島國片。」
野樂翻了個身,不讓衛若看到它的臉,悉悉索索地窩著,不知在想什麼。
「唉,我閉關還有個原因。」衛若忽然挑起了另外的話頭道:「我都不知道自己竟然是風雲人物,來合歡宗的修士,都很想見我,我擦。」
「見你?」野樂翻了個身,貓臉恢復了正常,上下打量著衛若,撇了撇嘴道:「若若,你好自戀哦……」
「不是,人人都知道我是師父心愛的小弟子,後來又割袍斷義,所以大家都想誇我一句大義滅親,義薄雲天。我聽這兩句就起雞皮疙瘩……」衛若搓了搓自己的胳膊道:「好惡……」
「你不是?」野樂挑了挑眉。
「當然不是。」衛若斬釘截鐵道:「我只是個小女人。」
「你個子不小啊。」野樂此時已經完全恢復了正常,在空中跳著八字舞道:「你要變成小人嗎?我這裡有縮小丸。」
衛若忽然不再說下去,伸出手道:「增氣丸,增功丸,速效丸,統統拿來,我給你講瑪麗蘇大戰四阿哥的故事……」
「真的?」貓忽然雙眸炯炯,道:「你先說……」
「你先給,我吃完了,增長了氣力之後再講,否則免談。」衛若抱著胸道:「那個寶貝里還有別的好東西,你看不到的,只有我能看到。」
野樂被她說的心癢難耐,只得掏出增氣丸,衛若吞了兩顆,覺得丹田內暖烘烘的,仿佛要爆炸似得,知道這是在聚集道氣,忙閉上眼打坐,運行大周天,調養五臟肺腑,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徐徐睜開眼,覺得眼前的世界又闊大了許多,見貓正蹲在自己鼻子底下打盹。
「你怎麼不修煉?」衛若拍著貓頭。
野樂睡眼惺忪,打了個呵欠道:「貓不用這個修煉好伐。」
「那你用什麼?」衛若木著臉道:「看島國片?」
野樂翻了個身,道:「好吧,好吧,我跟你說實話,你可不准跟別人說,我自從做了煉丹師,覺得修道這種累人的活計實在不適合貓貓,所以我現在改變了自己的體質,只要睡覺就能增加道功修煉,所以要修煉就睡覺……」
衛若:「……」
懶貓懶貓,名不虛傳!
「快說,快說,瑪麗蘇大戰四阿哥?對了,為什麼是四阿哥?」貓終於醒過來,精神抖索地飛到衛若的鼻子上。
「因為四阿哥人氣高,招人愛,意/淫起來夠味。」衛若托著臉道。
「為什麼他找人愛,他長得很帥?」貓托著臉,對著衛若。
「他很酷,哦……象師父,冷冰冰的,內心又是很熱,有種變態的美感。」衛若道。
「原來變態才有美感啊。」貓貓感嘆道,正要說話,忽見白光一閃,冷月顯出了身影,負手站在月光的暗影里,打量著衛若與貓,許久許久,緩緩點頭道:「師妹果然進益了,看來威脅是有用的。」
衛若不答,笑眯眯道:「師姐不是很忙嗎?幫著師尊聯絡各部,怎麼有功夫到我這裡來?」
冷月臉色有些蒼白,沉默片刻,緩步走到了衛若跟前,道:「我已罪孽深重,師妹,只希望你記得這些人的犧牲,好好……」
「怎麼了?」衛若臉色一變。道:「師姐這是要做什麼?」
冷月不答,轉身要離開,袖子忽地被衛若抓住道:「師姐,跟我說,你不是說讓我記得這些犧牲嗎?最起碼讓我知道是怎麼犧牲的?」她向來是語氣輕盈,此時卻變得格外沉重與正色。
冷月的身子顫抖起來,慢慢回過頭,面上已經沒了血色,道:「我……我給師尊們下毒了。」
「啊?」衛若與貓同時驚叫了一聲。
「師姐你……」衛若站了起來,難道師姐跟自己預想的不同?那可完了!
衛若的手指不停地發抖,面上卻笑道:「師姐說笑嗎?你這是做什麼?毒死師尊?師父也不會讓你這麼做吧?」
「我不想說,我只是讓你記得,他們是為你犧牲的……」冷月咬著嘴唇,因為太用力,汩汩地流出血來,印在雪白的臉上,顯出瀲灩的悽美。
「你必須說。」衛若眼皮一直在跳,猛地抓住冷月的手,陰森森道:「你若是不說,我就選擇忘記,那個時候,你是奈何不了我的,你懂的。」
也許這樣決絕的口氣震住了冷月,冷月的身子顫抖了許久,終於道:「師……我……衛若,若是想讓你做頭領,師尊們就必須死!我也是沒法子,他們已經中了紅花之毒,大概天明就毒發身亡,我……我……我罪該萬死,嗚嗚嗚……」說著,忽然捂住臉,淚水順著雙手汩汩地湧出來,滴滴答答打在了雪白的道袍上……
衛若放開了冷月的手,月光浸著她那光潔如玉的臉,是一種靜靜的安寧,沉默片刻,淡淡道:「我與你是不同的,與師父是不同,與你們都是不同的,師姐,帶我去看師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