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宣和五年十一月初三,宜,祭祀,求醫;忌,出行,會友。筆神閣 m.bishenge.com
從昨日入夜開始,一陣凌冽的北風就已刮到了汴京城,使氣溫驟降,冬意大盛。待得夜半時分,今年的第一場冬雪降到了這座大宋都城,雖不甚大,卻已使滿城屋頂見白,街道上也積起了薄薄的一層冰雪。
如此環境,使得東京城不再如以往般熱鬧,街上行人更只不過往日的兩三成,大多數人都躲入家中,避著風雪。如此一來,自然也就讓某些人沒了可趁之機,只能是在巢穴之中喝著酒,再咒罵幾句這賊老天不肯賞光了。
聽得前頭廳堂內那有些粗鄙的罵聲不斷,一個剛從裡邊出來的,衣著光鮮的男子便虎了張臉過來道「你們都給我規矩些,沒事做只會對你們有好處,別老是嘴裡不乾不淨的。要是待會兒那位爺來後聽得不高興,小心扒了你們的皮!」
本來堂上幾人借著酒興正肆無忌憚呢,可一聽這話,這些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兒霎時就住了嘴,賠笑道「頭兒說的是,是小的幾個有些胡鬧了。這,那位爺今日要過來?可今日這風雪……」
「咱前兩日不是剛新弄到了幾個好貨色嗎,那位爺早說好了要來一嘗滋味兒,中午前後就能來。這點雪算得了什麼?你們只管準備好,服侍好了,到時少不了你們的好處。」作頭兒的呵呵笑道。
「那敢情好,咱們這就去準備準備。」說著,幾人就興沖沖地起身往後走去。這是一處足有三進跨院的大宅子,擺在東京也算是富貴人家才能住得起的好去處,可誰能料到,這裡頭住的卻非什麼良善之輩,而是一群憊懶兇狠,多行惡事的街頭潑皮。
他們的腳步飛快,轉眼就來到其中一間緊鎖著的屋子前,在噹啷幾下解開上頭粗粗的鐵鏈再推開門後,便露出了裡頭的全貌——這間沒幾件家具的屋子裡,赫然或坐或倚著五六個二十上下的年輕婦人,她們皆作人婦打扮,個個有著七八分的俏麗姿色,在發現門戶被人打開後,則是全露出了惶恐之色,驚叫出聲,當真是我見猶憐啊。
「你們幾個,跟我出來,好生把自己收拾一下。」其中一名漢子站在門前,沖她們一招手,用不容置疑的語氣喝道。
「這位壯士,你,你就放了我們吧。我們就是做牛做馬也會報答於你的。」幾名婦人皆未有動彈,其中一個更是顫抖著懇求道。
但換來的,卻是一陣嗤笑「你們這是做夢嗎?既然落到咱們兄弟手裡,又豈會放你們離開?不過你們也是運氣,只要照我們的意思做,若是討得人歡喜了,這輩子就能穿金戴銀,吃好喝好,有著享不盡的福!快給我出來,要不然咱們兄弟可就直接動手了!」見幾女只是瑟縮在角落裡全無動彈,幾個漢子終於是著惱了,當即一步跨進屋子,探手就把其中一女給用力扯了出來。頓時間,屋子裡又是哭喊一片,但這幾個女子身子柔弱,哪是這些個漢子的對手,很快就被強拉出門,然後在被趕進不遠處的一間不斷有熱氣冒出的房子後,她們才驚訝地發現,那裡居然早布下了浴池。
「快些脫了衣服,把身子洗乾淨了,再把這些衣裳換上。」那漢子再度喝令道,隨後又威脅一句「再不動手,那就讓我們兄弟幫你們脫衣洗身了。」
到了此時,幾女如何還不知道等待自己的會是個什麼情況,更是嚇得花容失色。但在對方的強逼之下,她們已徹底沒了反抗之能,只得嚶嚶哭泣著躲去角落裡寬衣解帶,再忙不迭地進入澡池之中。
這早池還當真不賴,比之尋常人家可要高檔得多了,不但地方夠寬敞,池中水還是通過地下火道加熱的,身子浸入水中當真是舒坦無比。可那些女子此時又怎麼可能去享受這種從未有過的待遇呢,一個個早嚇得不知該做什麼才好了。
「洗快些,可別磨蹭著讓那位爺等急了!娘的,這等好處,就是老子也想一嘗滋味兒……」外頭漢子不斷催促著,言辭里更充滿了嚮往。但他知道自己是個什麼身份,別說享用這些美嬌娘了,就是進這屋子洗個熱水澡都不可得。不過只要伺候那位爺舒坦了,好處卻是大把,倒也不虧。
時間過得飛快,轉眼就已臨近中午。幾個女子也已都洗得乾淨,穿上了色彩艷麗的服飾被人帶去了後院那間更為寬敞雅致,且暖融融的屋子裡,只等著那位貴客的到來。
但卻有人比他來得更早,幾個開封府的差役突然結隊出現在了這處宅院的門前,用力拍打起門戶來「裡頭可有人嗎,出來回話,開封府有事訊問。」
直拍打了好一陣後,才有人開門回應,正是那個頭兒。只見他一臉不樂意地看著他們「你們開封府有什麼事嗎?我們這裡可是正當人家……」
「沒說你們不正當,就只是最近這附近有幾起偷竊案子,想跟你們打聽一下可有什麼異常沒有?」那公差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隨口問道。
「沒有。」這位回答的頗為乾脆「我這兒從來就沒有聽過什麼動靜,你們去別處問吧。還有,此處乃是刑部方郎中的外宅,你們可別老來生事……」說著,用力便欲關門。
可就在這時,一隻手卻比他更快的一把按在了門上,一個威嚴的聲音隨之響起「是嗎,我刑部官員的外宅就更該好好查一查了。給我進去搜!」不知何時,旁邊竟多了出了數十個手持刀槍的刑部兵卒,為首的官吏只用力一推間,就把院門給徹底推了開來。
那漢子真沒想到開封府的人只是個幌子,居然有刑部的人要衝進來,頓時神色就變了。心下一動,就高聲喊了起來「快走,有官軍來了……」可他話才說一半,一把連鞘的刀已狠狠迎面抽來,打得他一聲慘叫,仰面就倒。而那些刑部兵卒此時再無任何懷疑,大踏步地就直往院子裡闖去。
不過他這一聲高叫,還是驚動了裡頭十多個漢子,他們紛紛從前院的廳堂里搶了出來,手裡已都拿上了各種兵器。在看清楚官兵的具體數量後,先是一呆,繼而發了聲喊,齊齊掉頭就往後躥去。別看他們在那些女子跟前一副兇狠霸道的模樣,可真遇到了強敵時,卻是連抵擋一下的勇氣都沒有。
那些官兵見此心下大定,更是開口高喝,急追了上去。有幾個傢伙跑得慢了,就被人直接一把撲倒,再掙扎不脫。而有幾個,則速度夠快,衝到後院,一個轉身,就攀上了不算高的院牆,七手八腳地就往下跳,然後再跌跌撞撞地直往外頭的街道衝去。
那些官兵見狀,也急忙叫著站住,然後緊追不捨。不過論起追逃的本事,他們顯然和這些傢伙有著一定的差距,雖然又捉了兩三人,卻還是讓其中三人一頭衝出了街去。
「不必追了,先搜一下這座院子。」隨著那官員一聲令下,這些官兵才沒有繼續拿人,而是迅速分開,頗為熟練地到處搜查。而這一番搜查之下,結果也就很快顯現了出來。不光是那些還在後院大屋內瑟瑟發抖,不知自己會遭遇何等命運的女子,二進院落其他屋子裡還找出了十幾個挨餓受凍,都說不出話來的男女小童,看得這些公人兵卒都大為憤怒「這些天殺的拐子,就該殺光了他們為民除害!」
這名刑部的帶隊官員本來還心有疑慮呢,可現在,在看到這些被救出來的可憐之人後,他的臉色也變得鐵青,咬牙道「真是該死,看來韋侍郎說的是真的,這鬼樊樓當真遺禍深重,必須要將他們連根拔起才好!」
這時,其中一個女子怯聲道「這位官人,小婦人聽他們說今日會來個什麼貴客,也不知他到了沒有……」
「竟有此事。程光,你這就帶人去外頭守著,若遇可疑之人,就地擒拿!」
那個被點到名的刑部捕頭忙答應一聲,就帶了十來個手下急步往外走去。等他來到巷口時,正好瞧見有一輛馬車急速沿著長街遠去,他急忙快步追趕,但終究未能追上由兩匹駿馬拖著的車輛,只看到一個背影,那是一輛做工極其考究華貴的馬車,當是只有富貴人家才有。
「這到底是什麼人,又和那些鬼樊樓的傢伙是何關係?」程光無奈駐足,目送對方迅速消失,心中卻滿是疑惑。
而在那遠去的馬車之中,一人正咬牙切齒「幸好我反應及時,不然就要落到公差手裡了。那些混賬是怎麼辦事的,居然露出了馬腳,還有,開封府和刑部怎麼就會找到這個藏身之處?」
剛過中午,雪仍未停。無憂洞在東京的一處巢穴被官府迅速攻破,但,這只是這場雷霆風暴的開始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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