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阪府,浪速區,遺體告別儀式,幾名僧人在祭奠堂里唱經,中間擺放著龜田的黑白遺像。
「世事難料啊。」
一群人站在祭奠堂里,感慨的看著龜田的葬禮,還不到五十歲就因為意外去世,這的確稱得上是世事難料了。
通常來說,在告別儀式前會有斂容師為死者化妝,然後在儀式上再由親人、朋友依次去告別,但龜田已經連通汽車燒成了灰,最後更是隨著爆炸連骨灰都揚了,再強大的斂容師也沒有那份能耐化妝。
現場送別的氣氛也很詭異,龜田的妻兒面無表情,臉上基本看不到什麼悲意,唯一能表現出他們痛失親人的就是那一身黑色的衣服了,而且弔詭的是在這場告別儀式上,忽然蹦出了龜田的兩個情婦和私生子。
「前幾天還活的好好的,怎麼就突然車輛失控了,太可怕了。」
「是啊。」守部武雄收著手在一旁面無表情的回應道,「的確世事無常。」
龜田的死,沒有人懷疑到他的頭上,至少目前來看是這樣,
警察也例行公事的找過他詢問相關事宜,守部武雄也基本是如實相告,升職加薪、調走北海道他都一口氣說了出來,唯獨隱瞞了彼此的衝突,地下停車場中沒有監控,汽車又變成了完全的報廢品,無人看到兩人的打鬥,別說沒有人懷疑到守部武雄的頭上,就算懷疑到了……又如何。
守部武雄的心態已經微微發生了變化,他切實的真正感受到了自己掌握的是多麼強大的力量。
更何況現在的情況很複雜,對於龜田的死因,其遺孀家屬並不關心,他們關心的是龜田的家產,就算龜田的死有蹊蹺,在家屬都不要求真相的情況下,警察部門也不會閒沒事去插手,那種喜歡為正義伸張的警察也就偶爾才能在新聞里看到。
龜田大小也是一家大商社的部門主管,曾經負責過進出口方面的事務,接觸的外貿大單都可以名正言順大大方方的吃回扣,名下也有幾套公寓,在其死後沒有兩天的功夫,先是龜田的妻兒和父母就龜田的遺產產生了衝突,然後忽然又蹦出了兩個私生子和情婦。
對於私生子情婦的出現,原配似乎早就預料到了,否則祭奠堂上就不應該是多方對峙,而是大打出手了。
島國以前的法律上,私生子不享有繼承權,只享有被撫養權,後來規定為只享有婚生子一半的繼承權,前幾年才改成了私生子和婚生子具有同樣的繼承權。不過此項律法改革在島國內可以說是掀起軒然大波,許多民眾認為這踐踏了島國的婚姻公正和倫理等等,履行贍養老人義務的時候沒見到私生子的身影,償還父輩財產的時候也沒有見到私生子的身影,相反如果生父有錢,那些從未聽說的私生子就忽的竄了出來。
龜田的告別儀式此刻就是這種情況,婚生子是二十多歲唯唯諾諾的年輕人,兩個情婦領著不到十歲,懵懂無知的私生子,而且讓人笑話的是,為了節省一筆喪葬費用,龜田的家人沒有在生活的中央區給龜田找一處下葬地,反而是到了隔壁的浪速區。
「龜田留下的家產據說有五千萬日元吧。」幾個部門同事在角落裡交談著。
「這麼多。」
「可能還不止,不都說他在東京還有一套房子麼,最近幾年全球的房價都在漲,東京也是,那套公寓現在值不少錢。」
「呀,希望我死了以後不會出現這樣不堪……」
「說的就跟你有這麼多錢一樣,而且現在你連女朋友都沒有,更別說婚外情了。」同事毫不留情的嘲諷道,「你就是個社畜罷了。」
對於龜田死後的財產爭奪,同事們都是抱著吃瓜看戲的心態,
「說來這是公司近來死的第二個人了吧,那個藤岡慶人的告別儀式剛舉行完。」
「跳軌死的那個?他也有家產要爭?」
「他哪有什麼家產,節儉的天天晚上連居酒屋都不去,他鄉下的老父親因為聽到兒子自殺,心急之下忽然去世,妻子也是個病秧子,女兒中考考的非常不錯,有大阪私立名高中拋出橄欖枝,但現在因為支付不起半價的學費而只能去普通的公立高中。」
「這樣自殺的人,公司也不會給賠償的……咦,都說龜田是車子出了問題,這樣的話,汽車公司得賠償一大筆錢吧。」
藤岡慶人,守部武雄恍惚間從他的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假如自己沒有碰到狐狸妖,那將來的自己會不會也因為受不了生活的重擔和頭上的帽子……
不,沒有碰到狐狸妖的話,自己已經死在了青木原樹海中,說來自己已經是自殺過一次的人了。
從告別儀式上出來後天色還早,今天公司特意給部門放了半天假來安排龜田的告別儀式,不過下午還需要回公司,而且想都不用想,公司也肯定會用加班的形式把這半天假補回來,守部武雄和幾名同事穿著黑色西服,慢步走在浪速區前往中央區的道路上。
大阪是座很有生活氣息的城市,畢竟從幾百年起就是商人聚集的地方,市井文化豐富,這裡的人也以市儈精明聞名於全島,島國其他地方的人也喜歡編排一些段子來笑話大阪人,像是「廢物的大阪師團」什麼的。
靜靜流淌的道頓堀川把浪速區和中央區一刀兩斷,川上的橋面穿梭不息的有行人經過,就在守部武雄剛下橋的時候,街道對過忽然傳出了行人此起彼伏的驚呼聲!
一輛高速行駛的汽車仿佛失控似的撞向了相合橋旁的護欄!
「咣!!」
材質脆弱的護欄哪能攔的住一輛失控的汽車,汽車連一絲阻滯都沒有便直接撞了下去。
還在橋上的行人反應過來後便知道車上的人必死無疑了,內外壓強之下,裡面的人根本無法打開車門,而且道頓堀川好歹也是入海的河流,河床很低,這輛汽車沉底之後打撈都很是困難。
「這兩天怎麼這麼多失控的車啊,你說是吧,守部……守部?你要做什麼?守部!」
「救人。」
守部武雄脫掉了外套,二話不說躍入了川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