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生,你是不是對摩尼教有什麼極端偏見?」
見趙誠神色古怪的思考不回答,蔡文姬又追問。筆神閣 www.bishenge。com
趙誠注視了蔡文姬少頃,心裡一動,其實關於這些事,很快就會麻煩來了,而恰好用得上蔡文姬的身份,沒她幫助後面很難撕。
想著趙誠微微一笑,抱拳道,「蔡小娘子,關於這些你讀的書不夠多,趙誠有些另類理解,有空的時候和你詳談。」
蔡文姬還真是受寵若驚,現在覺得他順眼多了,便有興奮,「要不你現在說說。」
趙誠看看何志遲疑少頃,也不管了,說道,「大抵上就是教義的問題。」
蔡文姬搖頭道,「沒太懂,他們和佛家有什麼區別嗎?都是禁慾出家而已。」
趙誠侃侃而談:「總體區別還是很大的,這些胡人文化原本就上不了台面,尤其還是胡人中最極端的中亞地區思想。佛教禁慾,它姑且也算是違反倫常,但好在他們溫和,處於嚴格律己寬以待人的範疇。摩尼教則相反,他們基本是寬以待己,嚴格律人。」
「嗯,你像是聽得滿腦袋問號。這並不要緊。」
趙誠接著道,「我知道這些,是因為我知道摩尼這人,不,嚴格的說是我那神仙級師傅對他非常熟悉。說起來,摩尼本人他對整個世界持有否定態度,他以光明為信仰,又認為人類的肉身囚禁了光明分子,所以他的最終理論是:以人類為主的世界必須滅亡,釋放所有光明後,就能所有人一起前往極樂的大光明世界裡,獲得超脫。」
蔡文姬十分好奇,聽得一愣一愣的。
何志對此嗤之以鼻,但現在卻不方便頂他。
趙誠又接著道,「於是在大約八百年前,處死摩尼前有法官問他:你主張禁婚禁慾,是想要世界毀滅嗎。摩尼回答說:是的,人類世界應該斷子絕孫,這樣才能消除全部邪惡,使世界重獲光明。」
汗,這個24歲本命年受到神啟、自稱是佛祖和耶穌綜合繼承者的摩尼,他就是這樣認為並如實回答的。最後,那位被驚到的法官大人就把他判決掛路燈了。
因為這顯然是攻擊性非常強的邪教理論,且屬於冥頑不靈死不悔改的範疇。別說公元三世紀時候,他就是落文明時代的法庭上也絕對以「持有反1人1類教義」重判。
事實上在民智不開的野蠻時代里,家族長者都會在祠堂里把族裡的孩子拿去祭祀,於是這種時代中持有反1人1類教義的一教之主、團伙首腦,他到底做了多少血腥事誰尼瑪知道。於是理論上說,公元三世紀的那位法官、判他掛城牆也算是沒毛病。
鑑於其教義相當極端,傳入中原後導致其面對漢家思維時攻擊性尤其強。誠如鹿和馬在一些時候比較相似那樣,它摩尼教和佛教又在一定程度上相似。這對於宗教政策掌控者在度量的把握上就很難。
尤其,經由唐代初期那十足昌盛的佛教文化發展,當時佛教話語權非常重,又有摩尼教這似馬似鹿的異類在其中融合、影響,就此慢慢導致當時的宗教整體變得攻擊性和極端性非常強,逐步的有些不受控制。
如此一來太陽底下沒什麼新鮮事,至武宗皇帝會昌年時,就開始正式對這群體拉清單。那個事件史稱:會昌法難。
會昌事件中,除了本土佛教,摩尼教自然也在清理範圍,但凡胡人僧侶都「驅逐出境」,包括在古代最和諧的日本僧人也不例外。自此,中原的佛教也包括摩尼教,正式進入了本土化發展。
所謂的本土化發展,其實就是正式脫離「中亞系宗教文化」影響,算是獨立變種、開始摸索自己的綱領。那麼包括摩尼教在內,也自會昌事件後,產生了教義理論逐步朝漢家習性變化的過程。
謀庸在《郭大俠的刀和劍》中提及「本土明教脫離波斯總教自己發展」,指的就是這個事件。即自唐武宗的會昌運動開始、因政治變故正式和中亞總教斷絕往來。只說這位被過度推崇的作家實際上歷史水平有些讓人不敢恭維,他沒太弄明白拜火教與摩尼教的區別就是了。
這不,這又像是蔡京說的趙高事件了不是?真的不僅僅只有趙高喜歡這樣干。
何志聽著這些不怎麼感冒,但是政治敏感度還是很強的。
聽趙誠扯了這些,且讓包括蔡文姬在內的所有人都深信不疑後,何志故意走近耳語道,「小趙啊,你是否在捕風捉影胡說八道本官不知,但看在你救了我的份上,別怪我沒提醒:如果你不修改說辭,一口咬定陵陽山之戰的匪首是『摩尼邪教』這幾個字,你會找麻煩的。跨路間的官僚撕逼很快就要來了。」
趙誠點了點頭,卻並不說話。
這是肯定的,也在趙誠的意料中。這就是剛剛刻意說點好話給蔡文姬聽的原因。這事上她在現場,需要她幫忙指正,以便把她爹蔡攸一起繞進去。
因睦州不屬於江南東路,而屬於兩浙路。對於蔡攸這類不想多惹事的官僚而言,陵陽山之戰發生了就發生了,好在只死了兩百廂軍,且趙誠真的帶隊翻盤了,接近於全殲對方,還俘虜的一個重要骨幹。
如果就此不多扯,簡單的定論為「池州土匪的反撲」,那不論對於池州,睦州,無為軍而言都會簡單的多。完全可以宣揚為溪山之戰後,一次官軍的對土匪的強勢反擊。
然而,趙誠在第一次軍事會議中,有意無意的把文彥博當年在貝州幹掉的那些定為了摩尼教,又說他們自此後潛伏在東南地區發展,現在,趙誠指揮在陵陽山翻盤後,再次咬定了是摩尼邪教鬧事。
那麼總壇處於睦州幫源洞的摩尼教勢必被推至風尖浪口。這就又不關池州和無為軍的事了,把睦州知州以及兩浙路刑司、帥司等機構都被動捲入。
因為存在一個問題:既然文彥博相爺當年在貝州平的那些算摩尼教,摩尼教又在睦州幫源洞地界、膽子壯大到了如此喪心病狂的地步。這個事件在何志看來,要不就是趙誠在胡說八道的亂咬人,要不就是睦州知州、帥司官員們眼睛都瞎了。
於是毫無疑問,這官司一定會在中堂起波瀾。
問題讓何志抓狂的是,趙誠現在像是真把蔡小娘子這尤物鎮住且洗腦了。她是一個非常曖昧的身份,又鬼使神差的身在現場,如果她信了趙誠的話,參與一口咬定是摩尼教,那顯然會把正在高高掛起、圍觀池州亂子的兩浙路官僚們、一起拖入這個剿匪戰爭的泥潭中。
別的何志不知道,卻知道一但趙誠和蔡文姬的說辭被真的定性,睦州方面也勢必面臨著戰火。
如果兩浙系的人不想赤膊下場,那麼他們的反撲很快就會來臨,這是必然的。而在這個事件中能幫趙誠的,還真的只有蔡文姬和何家!
想到了這裡何志雙眼發黑,覺得趙誠這人實在太奸詐,感情這小子早前賣人情說「不追究何家瞎指揮的責任」,為的是接下來在政治戰場上多一個重量級「證人」。
「姓趙……小趙你真的陰險啊,你像是知道了一些天大的貓膩,處心積慮想把本官和蔡小姐一起捲入其中,一起和你頂雷?那系人是能捅的!」
最終想明白後,何志湊著趙誠很不滿意的嘀咕。
蔡文姬不明覺厲,反正她現在覺得何志是個大繡花枕頭,而趙誠是個又可惡又有性格又英雄的漂亮書生。
「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嗎?」
見趙誠神色古怪的不回答,何志又追問。
趙誠想了想道,「如果你想問,那我沒什麼豪言壯語。只能告訴你,現在不捅的話,不用幾年東南一定大亂,那時就真的內憂外患回天無力了。」
何志尋思:這尼瑪關我鳥事,別讓我何家在這坑裡期間洪水滔天就行了。
想這麼想,何志也只得表現的相對關心國事,「好吧,趙大人憂國憂民愛做事這是公認的。問題在於這只是你覺得,你認為,你主張而已。你的說服力到底有多大呢?」
趙誠道:「客觀的說,書生我以前說服力不怎麼大,但最近一連幾次重大問題上,都是我主張我認為是對的。再有,現有何大人和蔡小娘子一起挺我,坐上我的賊船……其實我是指官船,那麼我成功的可能性會大的多。我以為您知道這些事。」
何志覺得他簡直就是王秀,或者說這小子比王秀好不了多少。吳志祥說他是個流氓,黃文炳說他善於敲詐勒索,王黼說他善於花言巧語哄騙女人,蔡攸說他極其有才,張紀?說他神奇,蔡文姬說他可惡可恨,這些都尼瑪是真的。
不論聽誰的說辭都會哭瞎,只有全部人對他的評價綜合起來,就是一個立體的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