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周太祖皇帝郭威建國,定都汴梁時,天下還是一片亂世,汴梁城遠沒有像今天這樣繁華,也沒有外城,只有一個內城。
就算是內城內,因為城中人口稀少,所以還有大片大片的空地急需有人填補。
陳家老祖將多年的積蓄全部拿了出來,超低價買了當時內城西南角落的一大塊荒地建醫館和宅院。
真是角落了,因為這塊地的南面和西面差不多就是城牆了。
當時眾人還笑話陳家老祖,覺得他的眼光不行,買地只買大的邊角料,卻不挑挑地段。
城中最繁華的所在,肯定是州橋、大相國寺,或者是位於東城的馬行街,潘樓街一帶嘛。
但誰又能理解陳家老祖的苦衷,他一個道士下山,又沒家族可以做依靠,苦心經營了二十年的醫館才攢下的錢能有多少呢。
如果去馬行街買地建醫館,估計傾家蕩產也買不起喲,還不如退爾求其次。
結果上百年過去了,汴梁內城內,每一塊土地都變得寸土寸金,當年偏僻的宜秋門一帶,照樣變得繁華異常。
到了現在這個元景年間,誰家還能買得到這樣大塊的土地,建得起這樣規模的醫館和住宅?
這也好理解,就想當於陳家在北京二環內,擁有一個超大規模的四合院和商鋪,那可就值老鼻子錢了。
所以不得不說,陳家老祖的眼光那是相當毒辣,格局那是相當的大,所以能成為開山老祖。
陳家車隊從宜秋門進來後,本來應該右拐,貼著城牆根往南去走老宅大門,結果大伙兒遠遠就瞧見,宜秋門大街上,也是「景室堂」大門口圍著一群人。
當下人來稟報的時候,陳錦柏內心就是咯噔一下。
因為類似的場景,「景室堂」這幾年裡遇到好多回了,幾乎每月都能碰到。
估計又是有病患帶著人來鬧事了。
最過份的是,曾經有好幾次鬧事者,都是抬著屍體來「討要公道」,說是景室堂醫死人,要賠償,要償命。
開醫館的最注重名聲,「景室堂」存在百年,在汴梁城中名聲自然是極好的。
每次有人來鬧事,甚至幾次都鬧上了開封府衙,最終證明了「景室堂」的清白。
但有些事情一二再,再而三,醫鬧發生得多了,往往會變成了「三人成虎」,汴梁城的市井小民和達官貴族們也會懷疑,莫非「景室堂」真的不行了?
這就是「景室堂」最擔心的地方。
也是幕後黑手的堂堂「陽謀」,他們也知道自己鬧得沒道理,也知道一次兩次醫鬧並不會扳倒「景室堂」,但你架不住次數多呀。
慢慢搞臭你,讓你的名譽一點點染黑,讓你百口莫辯,讓你啞巴吃黃蓮,有苦說不出。
這不,今天「景室堂」門口又圍滿了瞧熱鬧的人,陳錦柏知道這肯定沒有啥好事,於是他吩咐下人將女眷們都送回內宅,而他則帶著其他人快步朝醫館走去。
陳不二坐在大馬上,其實早早就看到了「景室堂」門口的熱鬧勁,不由得也是眉頭一皺。
哪怕再不關心家中大事,但是做為前世的醫生,他是最反感這種醫鬧行為。
如果的確是醫館出的差錯,導致病患疾病加重,甚至死亡,那該咋賠就咋賠,該咋鬧就咋鬧,還能理解。
但偏偏來「景室堂」鬧事的人,往往都歪理一大堆。
最過份的是,曾經有一個外鄉人抱著嬰兒來「景室堂」藥館,說是懷中嬰兒高燒不退,求購幾貼「成藥」。
「景室堂」最善長的就是治療各種原因引起的高燒,為了患者方便,店裡長期備好了一些已經配製好的退燒成藥,賣給那些煎藥不便的患者。
當時這個外鄉人手抱嬰兒,里三層外三層裹得個嚴嚴實實,外人幾乎都瞧不見嬰兒的影子了。
剛巧那天陳不喜路過
做為一名大夫,聽到有高燒不退的嬰兒還被裹得嚴實,這位老好人當即就熱情的上前,告訴這個孩子父親,應該將裹布打開散熱,否則容易引起熱驚。
結果這位孩子父親嚇得差點將孩子掉到地上,然後一邊慌慌張張地說著謝謝,一邊卻堅決不肯打開裹布。
陳不喜當時以為是孩子父親不懂,還耐心地跟他解釋為什麼高燒要散熱的原理。
倒是藥鋪的夥計機靈,一瞧這位孩子父親的神色不對,就知道這事情有異,連忙悄悄跑到醫館裡將坐堂的二先生請了出來。
陳離可不是陳不喜,他看人一向入木三分,一看到這位孩子父親那心虛的樣子,就曉得事情有詐了。
然後一邊上前假裝勸說,一邊示意藥鋪夥計架住這位孩子家長,然後他迅速打開幾層厚厚的裹布。
當裹布打開那一瞬間,現場的幾名大夫和所有瞧熱鬧的人都是倒吸一口冷氣。
因為懷中的嬰兒皮膚早就呈灰白色,全身冰透,毫無生息了。
這事後來送到開封府衙,這位「孩子父親」才承認,這是他自己在半路撿了個死嬰回來,想到「景室堂」來訛詐一些錢財,才出此下策。
只說沒有人指使,皆是他一人所為,最後官府被判了流放,此事不了了之。
這事還算好的,抓賊抓了個現成,又有眾多圍觀的汴梁人做見證。
可是大多數醫鬧事件,很多事情都說不清楚,這個病患說就是吃了你的藥導致我這痛那痛,你怎麼自證清白?
曾經也有人抬著屍體來,說是「景室堂」給治死了,這年頭又沒有解剖,沒有實驗室化驗,哪怕是像宋慈這樣的「法醫」那也是束手無策。
噁心就噁心在這裡。
所以今天又碰到自家醫館有人來鬧事,陳不二皺著眉頭,內心極度不爽的跟著父親和諸多兄弟一起,準備好好會會這些醫鬧。
還沒走近,遠遠就聽到人群中間,有人在不停哭鬧。
那聲音響得,完全都不用擴音喇叭了,跟那白事時專業哭喪的婆子都有得一拼。
「青天大老爺啊,汴梁城的鄉親們吶,你們可要給老婆子我評評理呀,我家可要被景室堂害得家破人亡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