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封氏的軍隊原本就沒有想到會在這裡遭遇到夏巴族的埋伏,他們本來就是在行軍狀態,所以只是花了少量的時間整理了一下戰場上同伴的屍首,就地掩埋之後,細封氏的這支大軍就很快重整完畢,重新踏上了征途。
雖然已經徹底見識了林意和夏巴族聯軍的強大,但想到這次要征伐的對象是拓跋氏,尤其是拓跋氏的達爾般城,所有細封氏的將領和軍士心中還是十分的忐忑。
「您對達爾般城了解多少?」
天祁盛騎著馬亦步亦趨的跟在林意的身邊,他現在對林意是有些死心塌地了,連說話的聲音都顯得十分恭順和輕柔。
細封氏這支大軍里所有人都十分清楚,如果不是這次大軍里正好有林意這樣的怪物,細封氏的這支大軍恐怕直接就會被夏巴族聯軍全殲。
因為並不算深入野利氏的天木息壤,所以也並未用多少時間,就已經出了森林地帶,在熟悉的凍土荒原地帶之中行軍,這反而讓這些細封氏的人有了些安全感。
之前在野利氏的森林地帶,這些細封氏的人還發現了一個不利於作戰的因素。他們的腦袋莫名的昏沉起來,似乎喝醉了的感覺,連視線都有些模糊,意識不是特別清楚。
並非是野利氏用了什麼迷魂的藥物,而是這種高原地帶的人到了樹木特別豐富的區域都會產生的自然反應,當然強大的修行者除外。
光是這地利的因素,就讓天祁盛聯想到達爾般城的時候感到背心又開始出冷汗。
林意搖了搖頭,道:「我只是在進入党項之前,聽細封英山介紹過,達爾般城是拓跋氏四大城池之一,而且達爾般城是拓跋氏通貿的主要周轉地,整個党項的出產很多都會先流通到這個大城,與此同時,來自我們南朝和北魏,以及西域各國的商品,也會流通到這裡周轉。這裡也是拓跋氏的屯兵重地,至於別的,便了解不多。」
「達爾般城在我們党項用你們南朝的話說就是冰棱兒城。」天祁盛看著林意說道:「這座城周圍雖然都是牧場和很方便通行的平原,但這座城正處在冰川的下風口,常年都是刮寒風,哪怕是在夏季,有時候風裡面還都是冰粒。最早時這座城是唐古爾族的領地,唐古爾族的房屋都是挖石窟,所以這達爾般城原先其實是一座平原上凸起的石山,但在唐古爾族的手裡就已經被挖空了,等到了拓跋氏滅了唐古爾族之後,拓跋氏花了百年的時間,這座城現在看不出是一座石山,從這座石山里挖出的石頭,被拓跋氏沿著山腳堆砌成了兩圈高達三十丈的城牆。所以現在的達爾般城有兩道城牆,就像是你們南朝要塞所用的瓮城設計。哪怕外城失守了,他們也可以迅速撤軍到內城。攻一個城,就像是攻兩個城那麼困難。當然,在達爾般城在拓跋氏手中建成之後,也從來沒有任何一個部族真正進攻過這座城。」
微微頓了頓之後,天祁盛敞開了些領口,讓風灌進自己的衣甲,以免渾身的冷汗黏糊糊的不舒服,他忍不住搖了搖頭,接著說道:「因為這片地方的風太過刺骨寒冷,所以這城的所有建築上都是常年掛著粗壯尖利的冰棱。光是把這些冰棱從城牆上斬落,對於攻城的軍隊都有可怕的殺傷。我們之前的一些將領在平時練兵和假想作戰時,也以這座城做過假想敵,我們的一些年輕將領甚至也去達爾般城現場看過,那些冰棱可不像是普通掛在屋檐下的小冰棱,達爾般城建造時,本身為了防止軍隊攻城攀爬,城牆邊緣都做了外掛凸起,這些常年冰凍的冰棱就像是一條條冰凍的小型瀑布似的,每一掛冰棱少說數百斤,重則上千斤,這一砸落到下方,不僅是直接傷人,濺開一地的冰塊,下方的硬石地本身是坡地,一定會極其濕滑,尋常軍士衝鋒恐怕站都站不穩。」
細封英山在一旁聽到此處,也忍不住點了點頭,輕聲道:「而且當年唐古爾族之所以在這個地方定居,是因為這座石山裡有幾個天然的地熱泉眼,水流量還很大,他們不僅可以用熱泉蒸煮東西和採暖,十分方便,而且其中兩口熱泉可以飲用,城中永遠不缺可以飲用的水源。最初他們甚至還利用這地底熱氣溫潤泥土種植黍米,但現在拓跋氏不用,他們在達爾般城裡建有牢固的糧倉,還儲存有大量的干肉,保守估計,哪怕是被圍城兩年,這城裡的軍隊都有足夠的口糧。而且因為有足夠的水源,他們只需要引水到城牆,城牆上的冰棱哪怕敲擊墜落光了,這些後繼的水流也會很快形成新的冰棱。」
「堅固的兩道石牆,下方濕滑的硬石地和台階,再加上這些可不斷形成的冰棱,這就足夠任何想要攻城的軍隊吃一壺了。」天祁盛深深的吸了口氣,道:「用你們南朝的話,我現在倒不是故意長別人威風,滅自己志氣,這達爾般城的確是厲害…而且這些年拓跋氏從北魏也購得了許多軍械,其中絕大多數大型軍械運到這裡之後,因為再朝著党項各地搬運,路途不便,所以拓跋氏索性就將許多軍械直接裝在了達爾般城裡,可以確定的是,光是剛剛那夏巴族用過的那種巨刃弩車,外面那道城牆上就裝載超過兩百具。至於那種一次可激發二十根巨弩的蜂弩車,更是數不勝數。」
「對修行者…尤其是對承天境之上的修行者有很大威脅的軍械呢,還有,拓跋氏這個城裡有多少神念修行者?」林意問出了兩個最關心的問題,對於天祁盛和細封英山所說的那些地利和軍械,他倒是並不怎麼擔心。
他總是覺得之前夏巴螢在直接說轉攻達爾般城的時候,有一種勝券在握的味道,或者更為貼切的而言,是已經柴火具備,只欠有一把火可以點一點的感覺,夏巴螢恐怕就是欠缺他這樣一個強力的幫手。
細封氏的將領們只是做過軍事上的設想,但恐怕夏巴螢是真的已經計劃了許久攻這座城,並非是臨時起意。恐怕夏巴螢的手中還有許多專門用於攻城的東西沒有祭出來。
夏巴螢和這些細封氏的人在行軍之中還是刻意的保持了一定的距離,畢竟共同的利益和盟約尚且不能消弭她對細封氏屠滅了她整個使團的恨意,但她畢竟是神念境的修行者,即便不刻意去聽,天祁盛和細封英山這些話語也是若有若無的飄入了她的耳廓。
「達爾般城是通貿之地,打開城門就是用來做生意的。更何況我們知道我們要去攻克達爾般城,但拓跋氏又不知道我們敢直接進攻達爾般城。」
她的聲音輕柔的響起,「最堅固的城堡往往是從內里攻破的。」
天祁盛和細封英山頓時恍然大悟:「我們可以先派些人混進去。」
異口同聲的說完這句話之後,天祁盛和細封英山的臉上都瞬間火辣辣的。
這當然是極其淺顯的道理。
只是歸根結底,他們兩個人還是因為拓跋氏的強大,而內心始終缺乏那種正面面對的勇氣,以至於根本不可能正常的思維。
他們兩個一個是細封氏的主要將領,一個也算是細封氏之中的權謀家,但貨怕比貨,人怕比人,他們和夏巴螢一比,簡直就像是白痴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