艷陽高照晴朗的天氣,太陽貼在碧藍沒有雲朵的空中,偶爾有知了攀附在樹上嚷叫著,不遠處另一隻也跟著叫嚷,兩隻知了像是在傳達暗語,說了什麼秘密只有它們知道。
張輝把車停在小區外面,信步走了進去。他不想因為警車停在樓下,導致居民圍觀。路過門口傳達室時,與提供線索的老李打著招呼,老李透過窗戶欠著身子點頭微笑。
幸福之家小區的工作人員,對李笑都有些怵,畢竟他們的崗位與李笑有直接關係。現在李笑徹底垮台了,部分工作人員見張輝過來,無論當時是否有提供過線索,個個都露著獻媚的嘴臉,無論此時正在忙什麼,都要探頭擠個笑臉打個招呼。
老李站在傳達室門口看著往小區內走的張輝,直至看不見張輝的身影,才回到傳達室。
「張警官你好。」湊巧碰到了中年男人的老婆,穿著白色T恤挎著包。
「你好,出去呢?」
「是的,哎呦,上次的事情真是的。」歉意布滿了整張臉,「你也知道,這李笑管天管地早就該抓起來了,買個西瓜給我,還讓我們不要說,你看這人陰險吧。」撇著嘴一臉嫌棄的樣子,「拉我們下水。」
中年男人老婆還想再說點什麼,張輝表示還有事情要做,打了招呼便拐彎去了23號樓401室。張輝準備去之前,已經做好了充分準備,採取強行措施進入,證實程萌的真假身份。
在賓館等候消息的侯經理,像熱鍋上的螞蟻,不定時的跑去公安局或派出所找張輝,了解最新情況。之前是打電話詢問,現在急的直接跑到過去,每次見面只有兩句話「徐麗有消息了嗎?孩子怎麼樣?」他認準了這個名字,即便知道徐麗真名叫甘晨雨,他也習慣的叫她徐麗。
張輝暗自祈禱甘晨雨不是「811犬毒案」的兇手,期望口供人所說的都是假的,可當張輝聽到402室的小王說,徐麗房間內有諸多化學器皿,這無疑不讓張輝把她聯想到「811犬毒案」,突來的線索著實為甘晨雨捏了一把汗。
了解到小王的訊息,是提審李笑老公時,李笑老公說見到小王進入401室的客廳,為了確保他說的真實性,張輝與民警小何當晚就去了23號402室,經過上次的詢問,張輝已經知道對門住著是一位夜間工作者。
「你所說的都是真的?」小王依舊睡眼惺忪的樣子,好像從未有足夠的時間讓他睡覺,戴著圓框眼鏡弓腰坐在椅子上,旁邊坐著他的女朋友。
「嗯。」
「儀器里盛放什麼樣的液體?
「白色,不對,好像還有點偏黃,差不多。」半合著嘴,眨巴著睡眼惺忪的眼睛看著張輝及小何,「其實······」年輕人思忖了一會又說:「其實我見過她,我見過她好多次了。」
「那你上次為什麼沒說?」
「你帶李笑一起過來,李笑我挺煩她的,來我們家好幾次了,就是因為便宜了點房租,讓我教他兒子畫插畫,去了一次我就不想去了,不但讓我教他兒子畫插畫,還讓我經常過去玩,雖然教插畫給費用,但整天兩個男的在一起,我女朋友也不高興呀。」
「你與401室的女孩有交流過嗎?」
「有。」小王看了眼坐在旁邊的女朋友,「那天我從她房間出來的時候,看到她穿著白大褂抱著狗站在門口,我就說看你家門沒關,過來看看什麼情況,然後我就走了。」
「後來沒再說什麼嗎?」張輝追問著。
「她看我的眼神有些怪怪的,後來,後來我就出去吃夜宵了,回到家不久,她就來敲門,還送了我一袋巧克力,說是對我的感謝。」
「巧克力?」
「對呀,送巧克力過來挺怪的,不說這事情我都快忘了。」小王扭頭看著桌子,「前兩天要吃的,又給忘了,一直丟在這。」
「她還說什麼了嗎?」
小王歪著頭想了想,圓框眼鏡罩著無神的眼珠,眼珠懶懶的在眼皮底下晃著,「當時送巧克力是她開門的」指著旁邊畫圖的女朋友,女朋友聽到這句話點了點頭,「對吧?」小王用手臂碰了下旁邊的女朋友,「我從洗手間出來她就走了,感覺就是怪怪的。」
「是這人嗎?「張輝把甘晨雨的照片給小王。
畫圖的女朋友扭過頭,女朋友說:「像。」
小王手扶了下眼鏡,半合著嘴點了點頭,「像,辮子像。」
8月3日的晚上,廚房的抽油煙機一直轟隆隆轉著,程萌剛把藥劑配置好,打開房門準備把藥劑分列,沒想到泰迪趁機跑了,待她穿上拖鞋追趕出去時,泰迪已經跑到了三樓,由於追趕泰迪心切,竟忘記關門了。此時住在對面的小王,看到對門敞開著,便探頭進去看了一番,問了兩句是否有人。在沒人答應的情況下,在門口擦了擦鞋底便直接進去了。見房間內沒人在家轉身準備離開時,見到程萌抱著泰迪站在了他的身後。
小王被身後突然出現的程萌嚇了一跳,睡眼惺忪的樣子看著她,告訴她是住對門的,解釋著去她家的理由,隨後小王下樓吃飯去了。
程萌把泰迪關進小房間,收拾配置好的藥劑,她不確定小王到底看到了什麼。在客廳雙手交叉在前胸來回踱步。當聽到對門小王回來時,她把準備好的注射器放在了背後,打算去小王家坐坐。
程萌拿著準備好的藥劑敲了兩下門,讓她沒想到開門的人竟是個女孩:小王的女朋友。程萌站在門口愣怔了一會才說:「等一下。」跑回房間拿著巧克力送了過來。
如不是偷窺老張的李笑老公說了這件事,或許小王及女朋友很快就會吃掉巧克力,或許他們不吃直接扔掉,被乞丐或者動物吃了,吃了也就必死無疑。
當甘晨雨去往GS白銀的路上,她猜測對門402室的小王,應該死在房間裡了,為了驗證真實性,在走之前特意在A市停留了幾天,除了等候老張去按摩房,她也在觀察402室的動靜,待她敲門多次無人答應時,這才放心離開了A市。然而她卻不知道,當她去往按摩房等候老張的間隙,對門的小王與女朋友去了外地旅遊。
「對呀,放鬆下心情,還有就是不想被李笑經常敲門打擾。」小王拿著筆在頭皮上戳了戳,「做完手上的項目,我也打算從這裡搬走了。」
「你旅遊時購買的車票還在嗎?」張輝問著。
「車票?」小王半合著嘴看著張輝,愣了一會才說:「我們坐的飛機,沒坐車。」
「有嗎?」
「沒有了。」小王轉身指了下電腦,「在網上應該可以查到的吧。」隨後,小王進入購票網站,翻找著當時行程記錄。
在小王同意下,小何進行拍照取樣。張輝看著網上購票記錄,小王與女朋友在8月4日早晨10點從A市飛往桂林,在8月9日的早上10點到達了A市白樺機場。
小王弓腰睡眼疲勞的樣子,看著旁邊一直在作圖的女朋友,他對張輝這樣的排查詢問沒有絲毫警惕。他按照張輝的要求,在堆滿書本及膨化食品的桌上找了好一會。巧克力黑色包裝條形狀,在包裝袋內有些鬆軟。在小王的同意下,小何把巧克力裝入了物證袋。
「你們旅行拍照片嗎?」張輝微笑著問著。
「哦,有。」小王起身去包里翻找相機,在黑色的包里找了半天,扶了下眼鏡撓了撓頭,撒著拖鞋又去了臥室。
正在畫圖的女朋友扳著臉問:「你們是在懷疑我們嗎?」
小王拿著相機從臥室走了出來,聽到女朋友這麼說,他臉上第一次有了微笑,「對呀,你們是在懷疑我們嗎?」
張輝與小何離開幸福之家小區,驗證了李笑老公所說的事實,回到局裡繼續對李笑老公進行審訊,同時把巧克力送往化驗科進行化驗。張輝讓小何調查小王行蹤的真實性,查看機場監控及安檢等公安系統。張輝之所以查小王行蹤的真實性,是因為小王出去旅遊的時間,正巧是老張死亡的時間。8月8日老張的屍體被發現,8月9日上午小王從外地回來,完全有著不在場的證據。
「沒抓住兇手之前,任何人都有可能是兇手。」張輝又在紙上畫著關係圖,手拿鉛筆自言自語地說著,「或者小王是『811犬毒案』的兇手?」與他旅遊的時間完全吻合。
小何把查詢報告匯報張輝,這才暫時把小王作案的可能性放在一邊,並在關係圖上把小王的名字畫了一個圈。小王的行蹤有不在場的證據,但指紋沒有相應的對比,作案動機也存在太多的疑點。
張輝對李笑老公進行再次審訊,屢次想拿出老張死前的筆跡作為證據,又覺得時機不合適。他決定晚上下班先找岳父聊一下。正處在深思時,化驗科關於巧克力的報告來了。
辦公室的同事針對各自的事情忙碌著,牆角立式印表機不斷輸出文件,複印、列印、發送郵件,忙碌的像是一位永不停息的公安幹警。會議室里三天一大會,兩天一小會討論著最近案件。
巧克力的化驗報告,讓他對小王再次起了疑心,同時對401室的程萌產生更大的疑慮。化驗報告明確指出:巧克力上帶有病毒,病毒成分含有蓖麻毒素,與『811犬毒案』不完全吻合。
怎麼又會冒出蓖麻毒素?這種毒素非專業人員很難知道,微量且毒性巨大,幾乎是無藥可救。首次使用是在二戰期間刺殺的暗器,而且在屍體化驗的時候,微量的蓖麻毒素在屍檢時極容易被疏忽。
張輝把事情匯報了,吳隊翻看著報告結果,用凝聚的眼神看著張輝,張輝鎮定自如地敘述事情的過程,把抓捕方案請示吳隊,吳隊覺得方案完全妥當,但對抓捕細節點進行了微調。
抓捕涉及到「811犬毒案」的嫌疑人,目前此案已經造成了諸多負面消息,給社會及社區的居民帶來了諸多不便。雖然吳隊掌握了毒素化驗報告,但防止幸福之家小區的居民有情緒波動及恐慌,吳隊採取對幸福之家小區全面監控,同時讓張輝在不打擾居民的情況下進入401室。
張輝走出辦公室打了電話給岳父,約岳父晚上單獨聊一下,電話剛掛,便接到小何催促的電話。
張輝來到23號樓,每走一步都在為甘晨雨祈禱。踏著階梯到了3樓後,張輝瞥了一眼301室,門框上殘留指甲大小的警戒膠痕還在,他跨下兩步,把膠痕撕了下來。
「咚咚咚······咚咚咚······」房間內還是沒有腳步走動聲,張輝往退後了一步,開鎖人領會到他退後一步的意思,便拿著工具捅入了鎖芯,扭轉了一兩下,門打開了。
陽光透過陽台的推拉門輕慢地灑了進來,簡潔的裝修讓客廳顯得格外怡人,白色的茶几放著一盆正在生長的水種綠蘿,灰色的沙發上有個黑白相間的靠枕,32寸的電視機屏幕上布滿了粉塵。
張輝看著面前整潔的客廳,房間像是剛裝修好,主人還沒入住。根據402室小王提供的線索,說在當晚見到了空轉的抽油煙機。可處在張輝眼前的廚房,連個鍋也沒有;米色的櫥櫃及黑色的煤氣灶,白色的瓷磚貼滿牆壁;粉色的垃圾桶放在水槽下面,裡面沒有任何垃圾。張輝往裡走了兩步,打開水槽邊立式冰箱,冰箱內的燈沒亮,裡面沒有任何東西。
臥室的門半掩著,為了不讓床鋪有灰塵,被褥翻卷到的床頭。鋼製結構的床架,床腿鋼管有著成人手臂粗細,整體成乳白色;米色的床頭柜上放著一盞藍色的檯燈,與一張單人照的相框。張輝走近看著相框裡的這張照片,照片的背景是學校的天池,當時是他給甘晨雨拍的,那時她還只是甘晨雨:微笑著站在天池旁,雙手握著從後面拉過來的麻花辮,淡藍色的蝴蝶結紮在辮子的尾端。張輝的心砰砰亂跳,除了證實這就是甘晨雨的房間,同時也在納悶,她在這裡為什麼改名叫程萌,這些年她到底經歷了什麼。
張輝往後退了一步,差點踩到蔓延在地的綠蘿莖。兩盆30厘米高的黑色瓷盆放在飄窗,瓷盆內的綠蘿藤蔓莖葉向四處伸展著,脆嫩的綠葉在整潔的房間,顯得清新。
張輝站在花盆前習慣性的用手指攆了下土壤,土壤顯得乾澀。
種植綠蘿是甘晨雨的愛好,在她看來綠蘿除了頑強的生命力,還具備淨化空氣的好處,是付出不需要太多回報的綠植。看著臥室里的物品,張輝滿腦子都是甘晨雨生氣、哭鬧、撒嬌、打電話的樣子,每一樣物品都能喚醒他的記憶,現在突然覺得甘晨雨是真的很愛他。
小何走到臥室對面的房間,旋轉著門把手,房門鎖上了。難道房間裡真如同小王說的那樣,擺設諸多化學器皿?
小何與外面的技術人員招了招手,技術人員重複剛才的動作,門把手旋轉了一下,門又開了。
隨著門慢慢放開,眼前呈現兩張白色的桌子橫放在牆壁處,桌子上什麼也沒有,飄窗上依舊放著兩盆與臥室一樣的綠蘿,盆的大小也一樣,長的雖然茂盛,但葉子有些偏黃,像是有些營養不良。部分葉片上留著斑斑點點的灰塵,像是霧氣或澆水後的殘留物。
張輝與小何不解地看了看,眼神中露出對402室小王的質疑。
小何在綠蘿葉片上取樣留做化驗使用。隨後,他便在屋內四下看著。整潔的房間像是有意打理過,牆壁、沙發下、床下、可能撬開的地板,均沒有發現可疑的物品。
張輝低頭看了眼正在取樣的小何,想著伸出手指試試土壤,卻看到土壤內有小蟲子蠕動,又看了看偏黃的綠蘿葉,撇了撇嘴調頭走開了。如不是因為查案的原因,真想幫綠蘿澆點水,土壤乾的發澀,再過兩天不澆水的話,綠蘿的葉子就會耷拉死掉。
雖然張輝一直在祈禱甘晨雨不是殺人兇手,但此時沒找到任何可疑物品,內心多少有些失落,左右矛盾的心理交織在一起廝殺。
張輝與小何一前一後往門口走,準備把情況匯報吳隊,秘密抓捕402室的小王,審訊巧克力毒液的真正來源。張輝看著客廳與陽台之間的陽光,思忖了一會,轉身回到臥室的門口,看著與陽台同方向的飄窗,伸出手腕看了下時間:10點15分。
「對,窗戶是南面。」
張輝回到臥室,再次摳著泥土在指間攆著。黑色鬆軟的泥土,與他之前買過的泥土一致,屬於專業栽培的泥土。張輝又到對門的房間,用同樣的動作攆著泥土,泥土與臥室的乾濕程度一致。
張輝看著眼前的綠蘿,與站在身邊的小何說:「你把這盆綠蘿從盆里拿出來。」
小何眨巴著眼看了看張輝,解開袖子上的扣子,還沒等把袖子抹上去,張輝伸手把綠蘿毫不費力地拿了出來,挪開綠蘿時,眼前所呈現的東西讓他們吃了一驚,隨後,剩餘三盆綠蘿從盆內也拿了出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