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里 6、遇見馬傑

    窗外慢慢放亮,明媚且碩大的太陽迅速躥上空中,又是一個晴天。

    蕭華幾人下機結賬,喊醒坐在其他電腦桌前熟睡的人,去趕公交回學校。

    戴墨鏡的司機師傅開車很生猛,像是比學生回學校的心情還要迫切!公交車開開停停,一站一站地報著站名。蕭華坐在車中央靠窗的位置,看著一路熟悉又有變化的建築和風景。

    公交車顛顛簸簸一路飛奔著,他們迷迷糊糊醒了又睡去。到學校時候,已是中午。隊伍在校門口解散後各自散去。

    齊兵手機沒電了,他原本是要回宿舍充電,但又恨諾基亞平板打字太慢,像是有千言萬語堆在指尖等待說出。他去了網吧,說晚點回去。

    蕭華從校門口擺攤處買來三個雞蛋灌餅。他進了校大門,沿校園環形公路直上,回到宿舍樓下。舉頭遙望自己的宿舍——開著窗戶,窗台上曬著被。

    提著休閒胯間包,拎著三個雞蛋灌餅,蕭華爬上六樓。順著昏暗且寂靜的走廊,走到宿舍門口。推門而入,張林盛死了一般一動不動地躺在下鋪。

    他的頭髮像是經過內戰般糾纏在一起,多日未打理的鬍子濃密地像是嘴上長出了眉毛,汗水浸潤在臉上像是在油桶里泡過。他仰面朝上,左手搭在頭後,右手伸在床邊,右腿蜷在胯下,左腿則半站著踩著右腳。他的樣子像是仙人指路,但路分明已經都被別人走了,指路的仙人卻淪落至無路可走。

    宿舍一片狼藉。

    拖鞋和破舊的運動鞋統治了整個地面,板凳像是喝醉了東倒西歪,桌面上的各種書籍肆意地睡著大覺,窗簾半遮半掩像是和靜止的風蓄謀著什麼陰謀,陽台上晾衣架上一條藍色三角褲一動不動地像是被誰「定」過。

    「回來了?」張林盛醒了,瞥了眼蕭華,接著坐起來伸著懶腰,一臉渾身都疼的樣子讓人看了十分痛苦。

    「嗯,剛到。」

    「我早上給你把被子曬了,一會兒再翻一下。」

    「謝謝!給你買的飯!」蕭華扶起一個板凳坐下,放下兩個雞蛋灌餅吃另外一個,「工作有著落了嗎?」

    「我捨不得離開這裡!」張林盛苦笑著,「有煙嗎?」

    蕭華從牛仔褲里掏出紅塔山。張林盛點上一根,一臉若無其事地瞥了眼桌子上的雞蛋灌餅。他扶在床欄杆上,有氣無力地癱在蕭華一旁吐著煙圈。

    「齊兵呢?」

    「他去網吧了——晚點回來。」

    「哦。」

    「楊德鵬呢?」蕭華反問。

    「去鐵路局了。」

    「什麼時候去的?」

    「得有兩個月了。畢業這兩天估計是回不來了。」

    「哦!那武青鴻呢?」

    「哎——」張林盛仰著頭吐了一道長長的煙線,嘆了口氣,「他去北京了,去追他的音樂夢了!」

    「我很看好他!」蕭華咽下最後一口餅,「北京是個圓夢的地方,他會過得很好!」

    「青鴻剛走不到一個周。他說畢業前回來,一起吃個散夥飯。也不知道能不能回來!」張林盛說到散夥飯,有些失落有些餓。他擰滅菸頭長吐一口氣。

    見蕭華已經吃完,張林盛突然一手護住桌子上的兩個雞蛋灌餅!他毫不遮掩地往嘴裡填著,狼吞虎咽的樣子仿佛從蕭華走後就再沒吃過飯。他吃飽喝足後到隔壁宿舍逛了一圈,接著又爬上床鋪,掏出枕頭下的小鏡子,趴在床上專心致志地抿著東倒西歪的頭髮。

    宿舍樓又停水了。張林盛說這個周宿舍樓停了兩次水,一次停了三天,一次停了四天。

    蕭華脫掉被汗水打得半透的t恤,光著瘦弱的膀子焦躁地在房間裡踱來踱去。掛在房頂的風扇無力的搖擺著。暖風被吸入肺里好比酒精進入腸胃,蕭華只感覺自己醉得快要中暑了。

    蕭華依偎著窗台。正是吃飯的點,樓下的師弟正三五成群地向餐廳走去;遠處的師妹們撐著各色太陽傘,像是一片美麗的花朵在陽光底下驕傲地綻放。踩著拖鞋的是狗尾巴花,穿高跟鞋的是紅玫瑰,穿絲襪的是黑玫瑰,穿白色連衣裙的是梔子花……

    宿舍像是個蒸籠,但分明又是冷清的。張林盛躺在床上發出打鼾聲。內心空落的蕭華眺望著那片青春洋溢的花園,不由一陣失落。

    蕭華望了眼樓下,一個披肩長發頭頂扎著藍蝴蝶結的女生像是雨巷裡那個丁香姑娘一般從他的樓下飄過。他的心一顫!只覺得是自己出現了錯覺。他揉搓著雙眼,再俯身向下看時,樓下已經空無一人。

    怎麼可能會是她呢?四年了沒見過一次面,怎麼可能會在這時候看到她?

    蕭華搖頭苦笑,走回屋裡爬上床,打開衣櫥。那張破舊不堪的情書信紙依舊安安靜靜地躺在衣櫥的角落裡。四年來為她寫的書也一本一本地羅在信紙的下方。蕭華盤腿坐在衣櫥前,打開了第一本日記本。首頁貼著一張一寸帶著半圈鋼印的女生照片,旁邊是她的名字——楊柳依。

    ……

    這天上午,校園舉辦了一場空前寒酸的畢業典禮!

    張林盛說以往畢業典禮的當天晚上會有畢業晚會,而且會邀請往屆畢業生——多半是往娛樂圈發展且小有成就的人——出演精彩歌舞節目。但是,他們所經歷的卻是一個班級接一個班級地換穿著不知從哪裡租來的博士服裝,然後聚在一起「咔嚓」一下,接著再把衣服脫下來交給下一個班級——合影之後,導員滿懷激動和不舍之情地說一句「恭喜恭喜」,然後示意大家「各回各家,各找各媽」。

    大部分畢業生眼裡都充滿了不舍。他們最後一次響應導員號召,合影之後便拾起放在一旁的行李匆匆地離開了校園。

    蕭華和齊兵明天上午回p公司,他們沒有買到今天的火車票。

    晚上時候,齊兵請蕭華和張林盛到校園附近最好的酒店吃飯。雖然是到了畢業的時候,這家酒店的人卻分明不是很多。相反的是,窗外路邊的小飯館已經爆滿,甚至是路邊的燒烤店和小攤,都被學生團團圍住。

    酒店裡的輕音樂像是一杯紅酒,聽著聽著人就醉了。空調吹出的冷氣緩緩地吹到幾人周圍,燥熱感也沒了蹤影。他們有說有笑,一邊吃著,一邊喝著,一邊聊著。

    「服務員,再來一提啤酒!」酒過三巡,齊兵又一次側身扭頭沖服務員要酒。

    張林盛有些不勝酒力,開始一言不發只是笑。只有齊兵還在跟蕭華互相吹捧著,齊兵一副很能喝的樣子,總是不斷地提酒。張林盛打了個酒嗝,望著窗外雜亂而擁擠的人群,心裡突然萌生了一個感慨:有錢真好。

    蕭華剛講完宿舍這四年的一些糗事,惹得二個人不斷發笑。現在他又在講在p公司里的一些見聞。

    齊兵也不甘示弱,硬是挖地三尺掘出一些笑料。他說著說著突然停住,掏出手機,看著手機屏歡喜之情溢於言表。他儘量繃著,但是他的大牙逐漸一顆一顆地暴露了出來——咧著嘴笑了。

    「是她吧?」蕭華挑了下眉。

    「她?誰?別胡說!」

    幾人哈哈大笑!

    「張雪!我記的沒錯吧?」

    「行啊你!敢偷偷記她的名字!你有沒有偷著記她的手機號?」他真的是吃醋了!他說著,就要去拿蕭華的手機。

    「給你!看吧!看看我倆都聊了什麼悄悄話!」蕭華把手機丟在桌子上,砸得盤子直作響。他說完,衝著張林盛擠眼。


    「我真看了啊?」齊兵拾起手機打開滑蓋,「別以為我不敢看!」

    蕭華一把奪了過去。兩人嘻嘻哈哈地糾纏起來,都說要罰對方酒。張林盛寂寞難耐地摻和了進去,三個人在桌子旁拉扯成一片。

    張林盛坐下後背倚著板凳淡然地笑。他扭頭望著窗外,已經微紅的眼裡滿滿的都是憧憬。憧憬畢業後踏入社會,憧憬可以找到一個合適的工作,憧憬將來會有一段美好的愛情,憧憬每一個都會到來的明天。

    「張林盛,你看那是誰!」齊兵突然停下來,站著喊張林盛看窗外。

    「誰?」張林盛只是看著齊兵,像是已經醉了。

    齊兵透著窗戶看窗外燈光下的一對青年情侶:

    「馬傑!」

    張林盛舉起酒杯,當聽見馬傑這個名字時,他仿佛被定住一般!但只是幾秒鐘,他就甦醒過來。他沒有看窗外,而是看著杯里的酒:

    「我已經把她忘了,你也把她忘了吧!——有什麼放不下的呢?都已經過去了兩年十個月又二十五天——我都不記得她的樣子了!」

    他舉酒敬了下,然後往嘴裡填。已經看傻了的二人慌忙拿起酒杯回敬了一下。但是齊兵並不是開玩笑,那個人確實是馬傑。

    「砰!砰!砰!」

    「張林盛!」

    馬傑趴在玻璃窗外,臉貼著玻璃用手猛拍玻璃!她一臉驚喜地笑著沖張林盛招手!

    張林盛只是瞥了一眼,就一口啤酒「噗」地全都噴在了盤子裡!他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反著他的光影玻璃窗之外的馬傑,抽出另一隻手向她揮手。沒有按常規送入胃裡的啤酒又返到了嘴裡一口,嗆得他猛咳了一下。啤酒從他嘴裡緩緩流出,順著下巴繼續往下流。

    酒店的轉門再次轉動,馬傑走了進來,那個西裝革履的男青年則停在了門口。他白襯衫領子上戴的黑蝴蝶結很像是個侍者。張林盛瞥了一眼侍者,覺得他站在門口再合適不過了。

    「張林盛!好巧呀!沒想到還會再見到你!」馬傑臉上依舊掛著驚喜。

    「是——好巧。」

    張林盛幾乎是被酒噎住了,他低著頭玩弄著眼前的酒杯,像是已經有些厭煩眼前這個他曾朝思暮想的女孩。而蕭華和齊兵則像是豬八戒看見了蜘蛛精,已經被迷得死去活來。

    馬傑的變化很大。大到與張林盛回憶里的那個女生判若兩人。

    她今天很漂亮,燙過的頭髮蓋過肩膀,戴了又黑又長假睫毛,描了眼線,眼睛大得像是核桃,鼻子比以前更挺拔,粉紅色的唇膏,玫瑰色的胭脂。她穿得很少,黑白格子衣服,上面只擋住半個胸部,下面只護住整片臀部,露出雪白的**和豐滿的翹臀盡顯她的好身材。

    豬八戒們已經開始流鼻血,但張林盛依舊低著頭玩弄冒著泡沫的酒杯。

    馬傑打量著張林盛,鋼筋般地頭髮整齊地插在他的頭皮上,黝黑的臉上仍舊掛著稚嫩,圓領白色t恤衫靠近肩膀處已經發黃,淺藍牛仔褲像是被漂白過。

    「快三年沒見了,你一點都沒變!」馬傑提了提小臂上的紅格子lv包,戴著美甲的右手中指托著一個足足有3克拉大的鑽戒。她沒有刻意在炫耀,甚至還有意地在遮掩她的右手。

    「這樣挺好的。」張林盛用下巴指了下門口的侍者,「男朋友?」

    「嗯。他對我很好!」她回頭沖侍者微笑。侍者極其紳士地和幾人打招呼。見張林盛一臉不屑,其他二人都愣著沒做任何反應。

    「你呢?有沒有再找女朋友?」

    「當然!你不辭而別去北京當模特後,她就開始追求我。哈——很是能黏人!」張林盛無所謂地自己添上啤酒,聳了聳肩。他笑著,傻子都能看出來他是在編瞎話。

    「她一定很喜歡看你打籃球吧!」

    「沒有!她說不喜歡我身上的汗臭味……」張林盛說著又聳了聳肩,「從此以後我就沒再摸過籃球。」

    「那你一定很愛她!」

    「是的!我們彼此深愛著對方。」

    「那我就放心了!」馬傑微笑著,神情里似乎還有一絲失落。近乎是一段很長的沉默,她忽然又問:「對了,你的工作怎麼樣了?」

    「砰!」

    張林盛猛地灌了自己一杯子酒,然後把杯子砸在了桌子上!他虎目圓睜惡狠狠地瞪著馬傑:

    「你哪裡有這麼多問題?跟你有關係嗎?你是我什麼人?你憑什麼問我?」

    馬傑嚇了一跳!

    她晃動著身體向後退了兩步差點摔倒!侍者見狀慌忙走了過來。齊兵趕忙站起來攔著張林盛,生怕他做出什麼衝動的事情。

    「喝多了,高興!沒事——」齊兵一手壓著張林盛,一手招呼馬傑二人趕緊走。

    「誰喝多了?來來來!那個打著黑蝴蝶結的服務員——就你,過來喝點!」

    張林盛嚷嚷起來,惹得酒店裡一群人看熱鬧。

    馬傑眼裡突然閃起了淚花,她用戴著三克拉鑽戒的右手搭在挺拔的鼻樑上,擦著長長睫毛下眼線邊的眼淚。馬傑像是還要說什麼,卻被侍者摟著腰架走了。她又一次回頭張望,卻已經看不清楚,一切都模糊起來。

    「看什麼看,吃你們的飯!」張林盛環顧酒店半周,扯著嗓子吼道:「服務員,上酒!」

    「上什麼酒,喝成這樣了都!」

    齊兵一邊碎碎念,一邊讓蕭華把張林盛架出去,自己則到櫃檯去結賬。張林突然就醉得迷迷糊糊,雙臂搭在齊兵肩上走了出去。

    走出酒店,張林盛立刻放下雙手,快步跟上去幾步,直至看見馬傑被那個男人塞進一輛黑色的寶馬車裡。他站住了,一動不動地望著黑色寶馬車揚長而去。

    「不就輛寶馬嘛,以後咱開比他牛b的車!」齊兵憤憤地說。

    張林盛卻沒有得到半點安慰。兩年十個月又二十五天,這麼長的思念與等待,今天終於有了結果。他知道時間會改變人,但他怎麼也沒想到,當他在守著記憶痴痴地等待時,馬傑早已面目全非。

    「哼哼——」

    張林盛突然笑了,帶著譏諷,帶著自嘲,也帶著釋懷。那一刻,他忽然意識到他的夢醒了。

    看著早已沒了蹤影的寶馬車,齊兵湊近張林盛耳邊,用了招以毒攻毒:

    「***去吧?」

    「真的嗎?」

    張林盛忽而清醒起來!什麼馬傑,什麼夢,統統都忘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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