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日,老頭家中。
「我其實是從救世城裡逃出來的」
當拆穿了尼莫的胡說八道,又被這個白髮少年不可名狀地羞恥尖叫洗禮後,過了好久后蒼白而瘦削的男人坐在滿是被垃圾簇擁的床上,目光呆滯地望著房間一角,突然冷不丁地冒出了這麼一句話。
像是想向吳銘一行講述他近日來的經歷,卻又像是在自言自語。
「逃?為什麼要逃?」連耳根子都羞得通紅的尼莫終於結束了自己的自閉狀態,冒出頭來有些疑惑地問道。
吳銘挑了挑眉,看著這人的樣子心中也基本清楚對方應該是遇上了什麼事,遞話道:「不是都說救世城是個好地方嗎?東部廢土上多少人想進去都找不到門路,你為什麼又要從那座城裡逃出來呢?」
他並未說破心中猜想,反倒是恰到好處地扮演好了一個捧哏的角色,但和身旁人偶少女的眼神交流中,已經流露出瞭然之色。
【看樣子救世城的情況或許沒有想像中那麼簡單。】
【救世城有問題這個可能性管理者不是早有預測嗎?】
伊麗莎白看著吳銘擠眉弄眼的樣子,歪了歪頭:「大哥你眼睛不舒服嗎?」
吳銘不動聲色地搖搖頭:「沒什麼,聽他繼續說。」
蒼白瘦削的男人時而皺眉露出痛苦的表情,似乎是在回憶那段噩夢般的記憶,又沉默了好久後才將自己的經歷娓娓道來。
「其實我是個畫家」像是感受到了尼莫疑惑的目光,男人臉上滿是尷尬的笑容,「呵呵可能你們不太相信,在這個連飯都吃不飽的廢土上,怎麼還會有傻子整天想著畫畫」
「當時村里人也覺得我是個傻子,是個瘋子只有我自己知道,我多喜歡畫畫,但是所以在救世城的人告訴我今後不用再為生計發愁,可以自由畫畫時,我才毫不猶豫地搬進了那座城市」
別看蒼白男人三言兩語間就略過了他過去的生活,但看著他那看上去像是能被風吹倒的瘦削體態吳銘就清楚,他過去的日子應該過得並不輕鬆。
聽著他的話,尼莫不禁露出了思索之色:「畫家畫畫啊!難道說你是最近因為畫畫被抽中進入救世城的那個人嗎!」
「啊你聽說過嗎?」男人愣了愣,表情有些難以置信。
尼莫點頭如搗蒜,眼裡迸發出憧憬的光芒:「聽說過!亞瑟說你是個很厲害的人,他說,你很擅長用細膩的筆觸來傳達感情!就是因為這點非常厲害,才會被救世城抽中進入那座城市的!」
男人被尼莫熱情的態度搞得有些不知所措,下意識擺手否認道:「我我沒有什麼厲害的我只是只是畫的時間比較久而已」
「那進城之後發生了什麼呢?」
「他們把我帶進了一間屋子,告訴我食物和衣服都為我準備好了,讓我不用發愁在那裡盡情地畫畫就好,有什麼問題可以通過桌上那個叫電話的裝置聯絡他們只是有兩個條件,一個是讓我在審查和免疫完成前不能離開房間」
「另一個呢?」
「讓我把我所有的畫,不管完成度怎麼樣,全部投餵給房間裡一個機器。」
「機器?」一旁的尼莫好奇地追問道:「怎麼投餵?機器也需要吃你畫出來的畫嗎?」
「不是他們說會把我以前的畫整理成電子資料而今後畫好的畫只用順著投畫口投進機器里就行我一開始也不明白為什麼要這麼做,但是這是我第一次過上不用為生計發愁,只需要考慮如何畫畫的日子,我怕以後再也沒有這麼好的機會,所以我醒著的時間裡幾乎都在畫畫,一直到一直到」
蒼白男人這時臉上不禁露出了恐懼的神色。
「一直這樣過了兩個月後,那個機器畫出了我的畫。」
「畫出了你的畫?」吳銘挑了挑眉,「你是說,那個機器把你畫過的畫又複製了一份?」
「不是不是這樣的」蒼白男人連連搖頭,「它畫出來的畫絕對不是我曾經畫過的任何一幅,但我能認得出,那些畫給我的感覺確實有些像我畫出來的」
「那之後,那個機器每天畫出來的畫越來越多,也越來越像是我畫出來的畫,最開始我還能明顯看出來那些畫不是我畫的,到最後我已經分不清了」
在那之後的經歷也就很簡單了,蒼白男人實在沒辦法再忍受這種生活,心中的恐懼積攢到極點後選擇逃離那個地方。
只是
「我倒是有一個問題。」吳銘開口問道。
「你問吧,只要我能答得上來。」
「你為什麼這麼執著畫畫呢?」吳銘望著他,「你自己很清楚,在這樣的廢土上光是能活著就很不容易的,為什麼又要對畫畫這件事這麼堅持呢?」
男人低下了頭,他出神地望著地面一角,忽地他臉上露出一絲苦笑。
「可能是因為不甘心吧。」
「我曾經在一個小盒子裡看到許多黃金時代遺留下來的畫作,聽那些把小盒子奉為珍寶的老人們說,這些並不算什麼有名畫家留下來的作品,在黃金時代這種畫還有很多很多」
「我想像不到還有什麼畫能比小盒裡展示出的畫作更加驚艷,也無法想像黃金時代的人過著怎樣的生活,但一想到那些東西大多都隨著大災變化為烏有,再也不可能被別人欣賞時,不知為何我總感覺有些」
「不甘心。」
「不甘心嗎會不甘心也很正常吧。」
短暫的眩暈如潮水般從腦海中褪去,記憶和實在感幡然湧現吳銘猛地清醒過來,只是一晃神的功夫,他愕然發現身邊環境已經與躍入漩渦之前海水淹沒城市的景象完全不同。
「大哥」一旁伊麗莎白疑惑地左右打量周圍景色,剛剛的傳送讓她腦袋還嗡嗡發暈,有些迷糊道:「我們這是傳送回家了嗎?」
腳下是平整乾淨的磚石道路,一盞盞形似豆芽的高大路燈坐落在路邊一直延伸肉眼可及的視野極限,道路兩側全是是裝修風格整齊劃一高度相差無幾的六層小樓,臨街商鋪大多都開著門,貨架上堆滿了琳琅滿目的商品卻不見有人看店,路邊垃圾桶的滅煙臺上還有個閃著火星的菸頭正冒著青煙——顯然是剛剛熄滅的。
「否定,經檢測我們目前仍處於廢棄歷史中。」趙姒妲也從眩暈狀態中恢復過來並且否定了藍發少女的猜測,她眼中流光閃爍,數據流如同瀑布般在眼中滾動,無數反饋回來的偵測信息在數據核心中匯總,「未發現異常的超凡能量波動,周遭也沒有發現有任何生命反應存在,但是根據偵測結果來看我們現在身處某種正體不明的磁場中,使我身上搭載的探測儀器出現了干擾現象」
說到這裡,人偶少女也有些遲疑起來,某種原理不明的干擾現象使探測結果也出現了歪曲,這令她也不敢保證自己的偵測結果是否準確。
「無法得出有效信息,管理者,請小心,這裡有點不對勁。」
吳銘默不作聲地點了點頭,心裡也忍不住犯起了嘀咕。
這條街道總給他一股莫名的熟悉感,不是像伊麗莎白那種仿佛回到現實世界的熟悉,而是一種更加晦澀難名的似曾相識。
這一切看上去都和現實世界相差無幾的街道風景,他似乎見過。
不在近日所見,也不是
這幾個月內見過,那種感覺更像是幾年前十幾年前,仿佛是童年一瞥留下的印象深深刻進內心深處,隨著時間流逝被忘卻,而今天見到同樣風景後又猛然回想起來一樣的熟悉感。
但吳銘卻想不起來究竟是何時在何地見到過這樣的風景,記憶仿佛被蒙上了一層朦朧的輕紗,讓他始終無法窺見真相如何。
「沒事,我已經把隱形探機放出去了。」
吳銘隨手打開收容空間,菱形的空間裂隙周邊仿佛有光影扭動了一下,接著幾枚已經完美融入景色中的隱形探機就四散分開,按照吳銘的指令開始對這座城市進行整體探索、繪製地圖。
「在探機開完地圖前,我們先看看周邊有什麼值得關注的東西吧。」
伊麗莎白眼睛一亮:「可以自由行動?」
眼看著藍發姑娘就要像脫韁的大狗飛奔出去,趙姒妲眼疾手快抓住了對方的衣領,但沒等拉住藍發少女,她就聽到自己左肩傳來咔的一聲。
接下來她就看到伊麗莎白脖子上掛著還在抽動的左臂,直接鑽進旁邊一家零食鋪里轉眼就看不到人影了。
目睹全過程的吳銘在一旁看著眼皮狂跳,默默收回了準備去拉伊麗莎白的手。
這得虧是趙姒妲,要換了他自己去拽伊麗莎白指不定就被這姑娘給一路拖行到店裡去了。
就在心中胡思亂想時,吳銘感到一陣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轉頭正好看到沉默無言的趙姒妲。
人偶少女望著他,雖然無機質的眼眸中看不清悲喜,但吳銘能從少女眼睛裡大大的問號數據流感受到她此刻的懵逼。
吳銘尷尬一笑:「咳咳,這個可能是修復時抹上去的膠還沒幹,等伊麗莎白回來我給你重新裝上去。」
趙姒妲:「?」一筆閣 www.pinbi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