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攬月矢口否認:「我……我才不怕呢!誰說我怕了?我怕什麼了?」
「惱羞成怒,還說沒怕。」
「可是生孩子看起來那麼疼,還流了那麼多血,像我這種柔弱無骨的女子怎麼承受得了這種痛苦?」
「那你還想著給龍公男生孩子嗎?不對,讓我想想……」妊抱枝故作思索狀,「哎呀,這某人好像說要給龍傲天生一兒一男來著。」
「啊啊啊啊啊——」陳攬月氣急敗壞地跨坐在妊抱枝身上,惡狠狠地掐住她的脖子,「我今天就要掐死你這個醬蘿蔔,叫你再胡亂說話!」
雖然陳攬月並沒有多用力,但是妊抱枝還是裝出一副快要窒息的模樣,朝著妘妒顫巍巍地伸手:「咳咳,阿娘,救我。」
妘妒看著這兩人的模樣,心生無奈,搖了搖頭道:「月兒別鬧了,快將你姐姐扶起來。」
「哼!誰要扶她,」她從妊抱枝身上起來,「喂,你自己起來,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裝。」
說完她便拍拍屁股走人,跑到一旁,拿著一把鏽跡斑駁的剪子剪燭火去了。
陳攬月一剪一個咬牙切齒,嘴裡還碎碎念著什麼「我剪死你」之類的話。
妊抱枝是一看一個不敢吱聲。
絳春已經把剛出生的小嬰兒給清洗了一遍。
姞憑躍也拿著早就準備好的襁褓遞了過去:「絳春姐姐,是妹妹還是弟弟呀。」
絳春將啼哭不止的嬰兒包裹得嚴嚴實實,笑著回話:「是妹妹呀。」
聽到這個回答,姞憑躍卻悶悶地低下了頭。
「小姞不喜歡妹妹嗎?」
「小姞喜歡妹妹,」姞憑躍低頭看著腳尖,「可是娘娘想要弟弟。」
「阿娘也喜歡妹妹。」不知道是不是被嬰兒的啼哭聲吵醒了,姞不盡虛弱的聲音傳來。
「阿娘!」姞憑躍哭著跑過去抱住了自己的娘娘,「阿娘,嚇死小姞了嗚嗚嗚嗚。」
「阿娘沒事,小姞不哭啊,乖。」姞不盡摸摸姞憑躍的後腦,又問絳春,「可以給我看看孩子嗎?」
絳春哪有不應的道理,當孩子被姞不盡接過去之後,哭鬧聲竟慢慢地低了下去,最後嘴唇動了動,在自己阿娘的懷中安然睡去。
姞憑躍看著娘娘露出的慈愛笑容,有些不解道:「阿娘,你不是不喜歡妹妹嗎?」
姞不盡溫柔地注視著睡著的小人兒:「都是我的孩子,阿娘又怎會不喜歡呢?只是以前不生男兒的話,妹妹們都會被扔掉的。」
姞不盡的聲音很輕,卻像一記重錘,悶悶地砸在了每個人的心上。
「呃,那個,」陳攬月停下了剪燭火的動作,想要緩解一下沉重的氣氛,「姞娘子,你準備給妹妹取什麼名字啊?」
姞不儘先是看向了窗外紛飛的大雪,又深深地看過滿屋子的人,最後將目光落在了陳攬月身旁搖曳的燭火上。
「今日我能順利生下此兒,全靠大家的幫助,希望我兒能永遠銘記今夜,銘記諸位之恩,日後與諸位共剪燭火,共話夜雪,便喚作『剪雪』吧。」
疾雪連下了三天,屋外一片白茫茫的,看不見一個人影。
家中沒有存糧,這三天裡,妊抱枝每日都在眾人殷切又擔憂的目光中出門「採買」糧食。
這麼深的雪,出遠門是不可能的,小命要緊。
等到眾人都看不見她之後,她便鬼鬼祟祟地爬上一棵樹,從系統背包中拿出購買的暖寶寶和羽絨被。
反正雪這麼大,早已是萬徑人蹤滅了,她也不用擔心會被人看見。
「啊,舒服!」妊抱枝找了個風口小的地方,躺在樹椏上,肚子上放著暖寶寶,身上裹著羽絨被,在這疾風驟雪的天氣里,美滋滋的享受著一個人的安逸時刻。
她悠哉游哉地在系統中購買了些米麵,又給三匹馬購買了些乾草,看著賬戶上只剩40的積分,掛在嘴角的笑容越來越淡。
積分太少了。
積分是一方面,可是更讓妊抱枝頭禿的,準確的來說,是她創業未半而中道崩殂的事業,不對,她連頭都沒開起來。
自姞剪雪出生後,姞不盡和姞憑躍暫時將全部的精力都傾注在這個小生命上,這是妊抱枝早就能預料到的結果。
現在資金不足,人手不夠,進度緩慢,空有想法卻完全無法施展。
她神色冷凝地看向頭頂飄落的雪花,一片、兩片、落在她眉宇間,很冰,很涼……
遠處的樹梢十分細微地動了一下,無人察覺。
大明宮內。
身著灰黑色布衣的魁梧女子沐雪而來,她步伐穩健,每踏一步,緊實的肌肉都能透過冬衣顯露出輪廓,一雙眼睛銳利如同正在狩獵的鷹隼。
殿前的俾子見了人,連忙進殿內通傳,而後沉重的殿門緩緩打開,將其迎了進去。
長安殿內,數尊火爐佇立,內燃西涼國進貢的瑞炭,無焰而有光。
就算是最為凜冽的寒意闖入殿內,也會被這股暖意削上三分。
「臣見過公主殿下。」蒼鷹立於殿中,聲音低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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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書案前的李起兮依舊埋首於書卷間,不曾抬頭。
蒼鷹匯報道:「陳抱枝近日與姞不盡往來甚密,每日均攜帶家人一同前往姞不盡家中進行活字印刷。」
李起兮起了興致,放下筆。
上官花流代李起兮開口:「詳說活字印刷。」
「臣聽聞她們將印刷之物稱為鉛活字……」
匯報完畢,殿內一片靜謐,唯余炭火噼啪之聲。
李起兮終於抬首,與上官花流對視一眼:「上官,你覺得這活字印刷如何?」
上官花流略作思索,道:「只能說想法難得。」
「不錯,文字數量龐大,若每印一頁皆需重排字模,速度反倒不如雕版印刷。」
「她既然能想到活字印刷,也未嘗想不到活字印刷的使用方法。」
「這麼說來,你對陳抱枝頗有幾分興致了?」
上官花流嘴角抽搐不接話,她知道李起兮接下來要說什麼。
「既然上官感興趣,那待雪霽天晴,我們便一同前往陳府探訪一二,順道也為她準備些新冬衣,她個子長得快,衣物尺寸需得留心些。」
上官花流無奈一聳肩:「公主你不要每次明明自己感興趣,卻……」
李起兮從牙縫裡擠出四個字:「你說什麼?」
上官花流笑眯眯道:「臣說謝過公主。」
李起兮唇角勾起一抹笑意,對蒼鷹吩咐道:「你再去盯緊些。」
「遵命。」
上官花流腹誹:還不承認你對那個陳抱枝感興趣。
殿門開啟,風雪吹的蒼鷹衣褲獵獵作響,她如鬼魅般倏然登上了屋頂,又躍上了樹梢。
除了細微的落雪聲,再看不見她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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