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一十七章 指揮戎虜坐瓊筵3
踩在黑灰色的沙粒中,火辣辣的隔著皮靴,也能讓人感覺到那種膈應人粗利,普通馬匹活動久了就必須回來重新檢查和休息,否則很容易因為磨損和灼傷,積累成難以恢復的損傷。
也只有被成為沙漠之舟的駱駝,才能如魚得水的適應這種環境。在河中地區,短時間內用盡手段收羅了一萬多頭駱駝,甚至組建了一隻河中武士為主駱駝騎兵,以應付突發狀況。
但目前為止,還沒有派上用場的機會。
沿途村莊建立起來,又被廢棄的兵站,重新被利用起來,現在是夏末被稱為秋老虎的最後淫威,河流的水量,還足以藉助馱畜拉動浮在水面上的木排,來承運部分軍用物資。
一路上隨處可見倒斃的牲畜和被廢棄的大車,當然可以利用的零件都被拆走了,牲畜也會很快被宰殺烹飪,或是做成便攜軍糧,好在除了因為暑熱不適病倒之外,沒有出現真正意義上的減員。
隨著行程向西,氣氛逐漸變的緊張起來,丟棄在綠洲走廊上的旗幟甲械,和一些明顯因為爭鬥踐踏而死的乾枯屍骨,讓人心情日益沉重起來。
事實上我是第二次穿越這裡,第一次是在飛機上,透過稀薄的雲層,沿著沙漠的邊緣,俯視浩大廣闊的沙海,發出驚嘆和感懷。
但是親身跋涉的感觸又是另一回事,僅穿著最輕便的鎧甲,裹在遮陽的連身大袍里,依舊不能阻止身體水分的流矢,行軍狀態下如果沒有及時補充水份,很容易在隊列里走著走著就一頭栽倒,體質稍弱一點就會失去生命,這就是大自然對這些外來者的第一個下馬威。
永遠一成不變的單調和綿延無盡的沙漠,很容易讓人疲倦和厭煩,進而生出絕望與頹喪,哪怕有太陽作為參照,也會有一定概率迷失方向。
無論晝夜不停吹拂的沙漠風,中間總是漂浮滿了幾乎肉眼不可見的細小塵沙,讓稍微不注意遮掩的口鼻,堆滿塵土乃至肺部積塞而死於窒息。
讓之前輕鬆穿越的國內那些沙漠,形同小兒科一般,從某種程度上說,這片大沙漠,也隔絕開了兩個完全不同的文化體系的起源,古代波斯和粟特(索格底亞)所屬東方體系。
從某種程度上,這也是這片大地對外來者的警告和威脅,只有最堅韌不拔的征服者,才能成為這片藏在大山合沙漠屏障之後的富饒土地的主人。
由於考慮到未來可能長期無法獲得任何補給,因此準備的糧台系統特別的密集。
「好熱啊。。」
回到陰涼的車廂里我肆無忌憚的喊出聲來,穿著清涼的伊利亞,趕忙的給我端上提升的咖啡和可可調製的提神飲料,用薄荷冰片水站著絲巾,給我搽試臉面。
沙漠中的太陽特別的毒,吹過來的風也是乾燥之極,不知不覺間,露在外面的皮膚已經被曬紅了,變得火辣辣的。
真不知道當時高適他們是如何一鼓作氣,突破這條沙漠中的天險,殺到大食人的腹地老巢去。過慣了優裕的生活,重新回到這種艱苦的環境下,不免有些難以適應,因此只有看家書,才能讓我煩躁不已的心情,稍事冷靜下來。
再次出發前,我收到了期待已久的家書,最近一封,至少是幾個月前的事情了,
作為天字第一號的主母,有了子嗣寄託的阿蠻,似乎變的心滿意足,更不怎麼管事了,整天深入簡出的,大多數喜歡宅在家裡,陪著一眾孩子,享受天倫之樂。雖然她很少說話,但是偶爾表態,都有分量的。
因此實際負責內外事務的是初晴,不過她自覺身份卑微,在對外事務上,寧願屈居於寧凝之後,對內又拉上了大小姐玉坊作為幫手。
粱府大小姐梁玉坊,也到了笄禮之年,由於臨行前得到了我的承諾,似乎開朗了許多,開始協助初晴,處理府上事務,倒也體現出幾許天分。
作為雍國府正四品首席女官的張雲容,則成了梁府在宗室貴戚內命婦圈子裡的代言人,併兼管了阿蠻名下的女營職分。
這樣一番調整和磨合,家裡對外低調了許多,但是也平靜了許多,唯一的變故時,
作為府上唯一男性繼承人的瀛洲,在六月下旬時發了一場疹子,一群女人手忙腳亂的差點沒急死,甚至驚動了宮中前來探訪,好在有採薇的精心看護,或者說是作為穿越者的遺傳基因夠給力,總算是有驚無險。
然後是一些零零碎碎的雜事。
薛濤嗯是梁濤,已經到了蒙學的年紀,在入學的選擇上,有好幾個選擇,一個女學館幼成班,一個女營的特別保育附校,一個是京師大學堂名下的幼稚園。
蕭雪姿有了穎娘之後,仿佛變了人一般,全身心的都投入到哺育兒女中去,
宋瑾瑜的母乳充足,不但餵養長女萌萌有餘,甚至連瀟瀟、蓬萊、颯莎其他幾個孩子都可以分澤到,
初晴的匯報,那位生活作風可疑的玉真大長公主,再次成為我們家,少數幾個登門往來的常客,不過收斂低調了許多;
沈惠妃偶爾還是會帶著年幼的華陽公主來串門子,說事從小要培養感情云云。真不知道兩個都還在襁褓里的孩子,能交流個啥。
唐本草的綱目大舉,修訂完成了,這樣作為發起人和贊助人,我又多了件名傳後世的項目。
《唐大藏》《唐樂府》初稿,也已經刊發,我也有份具名其中,可惜沒能在場,不然獻禮人至少我為先的
這些信件,前後時間差異很大,主要一路一路的傳達和轉送,在路上浪費了不少時間。
不過估計等到年後,這種狀況會大為好轉的,作為天子親自督辦的天字第一號項目,樞密院牽頭,兵部、工部、通政司、軍器監、諸道轉運使等部院司職,開始組織物力工役,修建西北諸道的線路,
建設線路本身的技術含量並不高,只要提供足夠的金屬線和木桿,必要的時候還可以裹上絕緣膠轉入地下鋪設埋線,所需的只要足夠的人工河土方,以及事先的測繪和規劃。
新的電報線路,其實是在那些商人手上分段承包建成的,只要將兩頭接駁起來就可以,用的時間並不算多,城外架空的線路直接用了官道邊上林蔭樹,而每個官辦的驛站,也增加了一個維護和中轉的司職。當然這東西雖然號稱官辦,其實是用商業運作的多,真正的公務用途相當有限,因此這些商業用途的收入,也成為驛站系統的重要補貼和收入。
除了銅錢之外,甚至還可以用實物折抵,比如米布鹽什麼的。統一了收費標準,按照同州、同道、出道三種遞加的計費辦法,明確規定明語每字,對國家統治力也大有好處,民變災荒,都有最快的反饋渠道
因此這東西投入使用後,負責日常運營的兵部駕部司的地位就頓然水漲船高,隨後管理權又被歸入直接對皇帝匯報的工事房,以保證軍國機要暢通,由門下省屬的通政司進行監督,
可惜嶺南道關中途徑聊無人煙的蠻荒之地,雖然有直道,大規模的商運還好說,但是那些深山溝壑里的線路維護,就是個大難題。只能等江南的網絡粗具規模後,在延續過來。
平定安史之亂中,作為有點背景的軍人集團,治理地方一貫是最頭疼的事情,軍管也不是萬能的,達到一定的規模就玩不轉了,龍武軍起初也是有商人的輔助,後期靠自己細化分類培養的專業人才,才維持起偌大的產業集團和眾多的附屬戶口據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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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塞克湖,位于吉爾吉斯斯坦東北部,天山山脈北麓。《大唐西域記》謂為「大清池」。號稱熱海,取其終年不凍,近岸耕牧兼宜之意。
古老的商道上,變成一處處繁忙的工地
一群工程兵,聚集在這裡紮營,大車運來的木料,臨時堆起的大窯里,正在冒出滾滾黑煙,大把來自南方的柴碳,以及就地取土脫模的磚坯,被送進火窯里煅燒。
燒制完成的磚塊,整齊的碼放在露天,冒出大團大團久久不散的熱氣。
原本遺棄的土塔烽燧,經過鐵釺的探刺和標記,那些已經風化或是鬆軟開裂的夯土浮塵,被不斷刨去,露出相對堅實的深色里子,然後按照可以利用的部分,抹上一盆盆用來加固的砂土漿。
圍繞著烽燧殘址掘土為溝,並碾篩夯實成一道新的牆圍,再用碎石包貼起來。
青灰色的磚塊,而作為主體的烽燧,則作為中軸被畫出一條條底線,打入木桿為標,作為附屬建築的規劃。
大量的青磚被包貼在塗滿新鮮膏泥的燧體上,直至五丈高台,復又插入三隻大木支柱,釘板加固成又三丈高的中空尖頂,頂部裝上大盤絞車槓桿等機括。
最終以烽燧舊址為基礎,搭建起一個類似十字風車的高大建築,只是葉片要狹窄的多,通過下部手搖絞盤而轉,還留下來作為夜晚照明的折射鏡室和孔洞。
他們正在搭建的其實是一種有線電報的替代物和過渡產品——臂板信號機,雖然國中已經開始建設有線電報的傳訊。
但是到了西域後,由於地緣廣大而人口相對集中和城邑稀少,之間還隔著大片沙漠隔壁雪山高原,對於電報線路的維護,未免缺少實現的條件。因此痛定思痛,採用了這種建築在高處的臂板信號機,作為短期內的解決方案
臂板信號機是歷史上最早出現的鐵路信號機。也是鐵路固定信號機的一種。白天用臂板的不同位置(水平還是斜向),夜間或視線不清時用不同顏色的燈光顯示信號,適合於沒有可靠交流電源的車站使用,只需要電池即可。
在中國,臂板信號機還可以在通車很少的專用線上看到。
每個臂板單元包含兩個部分:一條可旋轉至固定位置的懸臂;一組包含燈光光源與位於燈光前部可變換位置的燈光信號表示器用彩色玻璃。
按單個信號機立柱上安裝臂板的數目,可分為單臂板信號機、雙臂板信號機和三臂板信號機。
臂板信號機按操縱方式,可分為機械臂板信號機和電動臂板信號機兩種。
以下為引用「你就想像一個荷蘭風車,上面沒有葉片,取代的是一個較高的杆,杆頂端有一根三節棍,三節棍的中段與杆相連,然後通過絞索改變三節棍的空間造型來表達26個字母,跟烽火台一樣的玩法,只不過加載了視頻信號。這三節棍除了中段是直板,兩端的板子結尾不同,一塊是箭頭,一塊是圓球。據說能認26個字母的傢伙就會操作,絞盤上面有對應檔位標記的。
在拿破崙戰爭時期,據說在巴黎只用幾個小時,就能收到萊茵河畔的戰報。而在小說《基督山伯爵》裡,甚至直接用來作為抄作戰爭公債的通訊手段。
只是原本的西文字母,在這裡變成十進制數字傳遞四角號碼,再搭配摩斯碼的數字組合,足以傳達相應數量的情報信息,常用漢字就幾千個,大部分用縮寫,用不了縮寫的才用數字拼出來。
龍武軍為雛形的檢字密文體系,已經在樞密院裡成為一種規範和標準。
而且站點的建設,也不用完全從無到有的重新開始,還可以利用安西乃至中亞當地,傳統的驛站和烽燧哨所體系,進行信號旗式的接力傳訊,這樣除了個別相隔較大的沙漠綠洲之外,基本都可以建立起區域性的傳訊體系。
當然這些傳訊節點,是沿著傳統商路幹道上的城市村落,由唐人建立的軍屯據點為依託。便於巡邏維護和守衛,
而在相距甚遠的極少數個別據點之間,還可以靠傳統馬匹和信鴿接力來作為補充,這樣足以建立其一條河中到安西的千里傳訊線路,雖然投入和維持費用不少,但是獲得好處卻是數倍於此。
首先是官府和駐軍的反應效率極大的提升,避免出現之前拔汗那叛亂和河中動盪,安西都護府要延遲多日才能做出對策的弊端。對鎮壓反亂、騷動。
其次官府政令上傳下達,以及軍事資源調配上的優越性,大軍未動,糧草先行。有了這東西,無論是軍隊集結,還是就近出發,就可以提前兩三天讓沿途軍民據點,做好協軍過境的準備。乃至組織稅賦和輸送計劃,就近建立糧院所之類的囤積點。
由於實際上古代傳訊的要求,並沒有沒那麼高,兩三條複式並聯的通訊線路,應該能夠滿足需要了。將來運轉成熟,也可以考慮將其轉變成面向民間的商業線路,以獲得盈利來收回最初的成本,進一步擴大延伸線路的範圍和規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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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愛的美琳,看來我還需要你在君士坦丁堡,陪伴攝政王后更長的時間,我不得不多次祈求天主賦予我的更多的時間和機會,來儘早結束這艱苦而血腥的戰事,儘快回到你的身邊。
在這幾個月中,我與偉大的凱撒一起,給予了阿利比亞軍致命的打擊——我們摧毀了幼發拉底河流域東岸敵人大多數據點,我們的騎兵隊橫貫了美索不達米亞北方,將敵人活動的區域劈成了伊拉克和敘利亞各自孤立的兩半。
美索不達米亞北方的敵軍基本被我們剿滅了,我們的步軍徹底掃清了他們的藏身之處,敵人抵抗非常頑強。他們拒絕投降,並在戰死前將他們的老弱婦孺全部殺掉,我們經常在溝壑中找到成堆孩子的腐爛屍體,願天使和天父贖他們的罪……
雨水讓美索不達米亞南部一片泥濘,滿是河網和沼澤,我們的後勤無法接應,小隊的輜重士兵經常全部被流匪殺害……敵我的屍體無法掩埋,無法取得潔淨的飲水,隊伍中疾病流行、缺醫少藥,許多士兵面部、肚子可怕地浮腫起來,他們擠在架在泥地上的帳篷里——找塊乾燥的地方紮營基本是奢望……許多傷員在受傷感染的肢體被鋸掉後,哀叫了幾天幾夜才慢慢死去……將軍們騎在瘦得宛如披著長毛的馬上,淋得像落湯雞一樣指揮戰鬥,敵人異常勇猛——顯然他們已經形成了正規軍隊的陣容,為首的敵酋麥海亞也是個優秀的將軍,雖然被我們一次又一次的擊敗
即使如此,我們的軍人在上帝賜予他們的信仰指導下,仍然勇敢地作戰著……我的近衛騎兵隊在執行一次衝鋒任務中,就失去了十四個人……他們不少是跟隨我南征北戰的好手,與保加爾人、撒拉森人戰鬥中都是以一敵十的勇士,但是卻在這兒戰死了……
一個叫巴農的亞美尼亞籍騎兵,你是識得他得,在敵人一次偷襲中,奮力吹著報警的喇叭,被箭矢和刀劍變成了肚腸橫流的肉泥,你絕對認不出那具屍體是他的:他曾是那麼朝氣蓬勃、年輕英俊,他還沒結婚呢……就算拿那些都城安逸的十個官員的財產來換一個這樣的士兵,我也決不答應……當我站在他面目全非的屍體前,那是怎麼樣的心情,親愛的我想你能理解……
南方的阿利比亞軍隊,已經被我們壓制在哈希米葉與庫法之間的下遊了,那是一處狹窄的區域,決戰就在眼前了,榮耀歸於上帝,更歸於那些失去生命的軍人,我無法不愛他們,更無法不尊敬他們……
願上帝保佑凱撒和羅馬」
《包魯斯日記》
……